第81章 (1)

第53章(1)

這只是最簡單的觸碰。

也是作為靈體的宗昙,第一次用自己的手,觸碰到殷長夏的面頰。

咚咚咚。

那是一種足矣令人眩暈的感覺,仿佛過境的龍卷風,帶走了一切多餘的思緒。

兩人都在發僵。

兩人都想制止。

宗昙的手指蜷屈,企圖挪開手指,花了極大的代價才沒讓‘對接’繼續。

若是平日,宗昙根本不會真正觸碰到殷長夏,正因為對接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才讓他的手穩穩當當的落到了殷長夏的面頰上。

右手溢出的紅線範圍,剛好将兩人包裹在內。

殷長夏甚至能夠看清,這些紅線上的細小花紋。它猶如遇上陽光雨露一樣,輕柔的伸展着,漂浮在兩人的四周。

混亂,無序。

以及可怕的失控感。

面部被觸碰的地方在發麻,這種酥麻感蔓延到了腦子。

殷長夏微張着嘴唇,猶如溺水一樣喘息,眼睛快要溢出生理淚水,以至于那雙如墨玉般的眼瞳,也沾染了一片霧色。

對接……

難道是精神對接?

他感覺到狂化值在極速下降:[39%,38%,37%……]

殷長夏咬了一下舌尖,疼痛感令他終于有些适應。

殷長夏控制着自己的脖頸,正要轉動挪開,哪知道更深的眩暈感襲來,令他竟然下意識的做出了類似‘蹭’的姿勢。

對的,是拿臉蹭了宗昙的手指。

殷長夏:“……”

宗昙:“……”

殷長夏恨不得抽自己兩下,明明已經快要控制住‘對接’了。可這個動作,充滿了引誘的意味,令他們‘對接’得更深了。

殷長夏清楚的看見,宗昙的眼神暗了暗,像是荒原野火,終于找到了依托物。

然後便不可收拾的燃燒起來。

殷長夏被‘對接’所産生的顫栗攪動着心髒,眼尾都有些微微泛粉,像是三月裏含苞的桃花。

漂亮得驚人。

然而這種感覺持續并未多久,耳旁突然響起了刺耳的提示音——

[距離A館關閉,還有最後三分鐘。]

[請所有玩家抓緊時間,未完成任務的玩家,将全體抹殺。]

天花板上伸出圓柱體的氣槍,開始朝下方噴射大量的白色氣體,淡淡的霧氣瞬間占領了整個A館。

那些噴射氣體的機關,上面還有紅色的指示燈,在黑暗的環境裏閃爍起來。

乍一看去,好像是一雙雙猩紅的鬼眼,在監控着所有玩家。

鬼林當中的所有植物,全都陷入了麻痹狀态,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張開的葉片也合攏了起來,像是被人觸碰的含羞草。

危險!

短暫的對接,令殷長夏的敏銳度上漲了許多。

剛才唐啓澤給殷長夏的道具,也在此刻失了效。

殷長夏被迫的吸入了幾口氣體,很快便受到了影響。身體宛如被一座大山壓住,重愈千斤,連擡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困難。

危險來臨的那一瞬,自控力極強的兩人,便猛地收回了心神。

紅線宛如擁有生命力那樣,再度收入右手。只是它的花紋已經開始清晰展現,随着對接越深入,它所得到的雨露也越多。

像是要鉚足勁長大的嫩芽。

殷長夏整個人都虛軟無力,又不敢吸入太多氣體,只得硬憋着:“宗昙,快回右手。”

他的眼睛都被熏紅,又不敢太快的喘息。

這個模樣,倒像是被狠狠欺負了一樣。

宗昙卻沒有動,眼神不自覺的帶上了侵略性,猶如暗夜裏的孤狼,一寸寸的掃視着殷長夏。

與此同時,蟲群裏的漏網之魚,失去的主人的控制,竟然直直朝他們襲來。

宗昙漂浮到了半空,出手格外狠厲,暴戾的用鬼力,把那只蟲子擠壓成了碎渣。

像是要宣洩心口的灼熱一樣。

在做完這一切後,宗昙并未回去,只是浮在半空。

他喃喃自語的說:“宗昙,這不像你。不要再被人攪弄心緒了……”

下方的殷長夏被蟲子的屍骸砸了兩下,頓時驚跳了起來,頗有些神經衰弱。

這瘋子又做了什麽?

殷長夏趕忙拍了拍身上的殘渣。

不知過去了多久,唐啓澤找了過來:“你……”

他還不敢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宗昙,還是殷長夏。

殷長夏捂着口鼻:“你去鬼林裏找鄭玄海,他昏迷了,沒人幫忙的話,他自己肯定無法走出去。”

唐啓澤眼眶濕熱:“兄弟,真是你?我還以為宗昙占有了你的身體之後,就不會還回來了。”

殷長夏:“……”

把占有那兩個字說明白!

殷長夏咬牙切齒道:“你語文學得可真差。”

唐啓澤懸吊的心才終于落下,看來宗昙的确把身體的控制權還給殷長夏了。

為什麽經歷了宗昙的恐懼之後,他現在連殷長夏損人,都覺得很好聽?

嗚嗚嗚,他一定是被虐瘋了。

唐啓澤:“時瑤和王昆已經找完了十種植物,正在門口等着我們。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趕緊出去!你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剛才時間太急迫,唐啓澤就撕了自己的衣服,疊在一起,染濕了水,但只做了一塊。

他想把東西留給殷長夏。

殷長夏搖頭:“你要找鄭玄海,花的時間更多,自己留着。”

唐啓澤猶豫再三,終于下定決心:“你自己小心!”

他這才站起身,深入了鬼林,仔細尋找起來。

鄭玄海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秒的流逝都讓唐啓澤心驚肉跳。

“這麽大,可怎麽找啊……”

原以為會耗費許多時間,前方卻有好幾只蜘蛛圍堵着岔路,唐啓澤吓了一大跳,此時根本不是和它們硬碰硬的時候,緊張得步步後退。

然而幾只鬼頭蛛堵住了他後方的路,大的像是一顆西瓜,小的不過花生米,一大堆聚攏在一起,吓得唐啓澤臉色都白了。

“蜘蛛,怎麽又是蜘蛛!”

唐啓澤哪兒還敢往後?

他沒有辦法,只得繞着它們走。

沒想到陰差陽錯,反倒以最短的時間找到了鄭玄海。

唐啓澤連忙沖了過去,拍了拍鄭玄海的臉:“醒醒,沒事吧?”

鄭玄海的意識一直處于朦胧狀态,只不過吸入太多氣體,身體麻痹了而已。

他使了全力,捏了下唐啓澤的手。

關于那個寒鴉的人,他有重要信息想告訴唐啓澤和殷長夏。

唐啓澤:“我會負責帶你出去的。”

鄭玄海:“殷……”

唐啓澤:“他讓我先過來找你。”

鄭玄海心口酸脹,剛才沒能打得過寒鴉的人,壞了殷長夏甕中捉鼈的計劃,就已經讓鄭玄海灰心沮喪了起來。

這樣不合格的被掌控者,若是換了一個人,早就被抛棄了。

殷長夏不僅沒有這麽做,反倒讓唐啓澤過來找他?

鄭玄海嘴唇嗫嚅了兩下,眼眶忽的濕熱了。

他不再自暴自棄,閉上了眼睛,将一切都交給了唐啓澤。

未來再次遇上寒鴉的人的時候,他一定要完成任務!

唐啓澤扶着他,走得十分艱難:“你別提,剛才一群蜘蛛圍着我,我還以為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誰知道它們就像是引我過來似的……”

說着,唐啓澤又連連搖頭。

這些可是鬼物啊,怎麽可能幫人?

別多想了!

唐啓澤急忙朝着A館的出口趕去,眼瞳滿是堅定的決心:“我們一定能逃出去。”

白色氣體幾乎要充盈在整個A館當中,越發濃郁,快要遮蓋所有視線。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氣體當中,又被摻雜了一絲紫色煙霧。

難道有毒?

道具雖然失效了,但殷長夏終于緩了過來。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看到了路上用來澆灌的水槽,便飛快撕下衣服,疊成好幾層。殷長夏連忙将其染濕,死死的捂住了口鼻。

外圍的道具還沒有撤離,那是之前寒鴉的人為了防止他們出逃,所設下的隔離範圍。

像是一個小型的結界一樣。

殷長夏艱難的行走着,只覺得眼前有些虛黑。

“宗昙?”

然而他沒能得到回答,也不知道剛才的功夫,宗昙跑到了哪裏去。

殷長夏也顧不得那麽多,眼下必須逃出去再說!

浮在半空的宗昙,一直觀察着殷長夏。

在看到這一幕過後,宗昙操控着蟲群,自毀一般的撞擊了過去。

直到最後,道具徹底破損。

清掃完了前方的路,宗昙才擰緊了眉頭,眼神放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奇怪的、灼熱的、令人發瘋的觸感。

宗昙将手指捏成了拳頭:“……”

殷長夏。

那是他唯一可以感知到的溫度,唯一能夠觸碰到的人。

眼下的殷長夏顯然沒有過多的體力,去對付一路上的敵人。

宗昙始終跟着他,既沒有現身,也沒有離開太遠,還保留了一定的距離。

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的惡靈,她們已經吃下了周圍許多鬼物,起初只有一顆人頭,之後又得到了半副身體,而如今連大腿都凝結出來了。

她們眼饞的看着殷長夏,并不想放走他。

浮在半空的宗昙手指跳動出一縷幽藍的光,冷漠的看向了惡靈——

[他可不是你們的‘後’,下次再敢亂同化……]

惡靈:“……”

嘤嘤嘤。

這是恐吓嗎?

這一定是恐吓!

她們再也不敢打殷長夏的主意,縱然知道他是養靈體質,也只敢饞巴巴的守在暗處的角落裏。

哭唧唧,抱團瑟縮。

第二波障礙已經掃除,宗昙目光幽冷,心裏藏着一股邪火,想要大開殺戒,想要毀滅一切。

該死,是紅線的後遺症!

他的情緒,比往日更加外漏。

宗昙沒有回到殷長夏的身邊,甚至不惜動用了鬼力,隐藏了自己。

宗昙的眼神如隆冬大雪,冷得快要将人凍傷。

“失控感。”

“啊……真令人煩躁。”

所有人都在拼命朝着出口趕去,由于鄭玄海是另外一隊的考核官,那邊的玩家縱然找到了十種植物的名稱和習性,也無法離開這個地方。

紫色毒氣變得更多,快要彌漫過來,離他們只剩下幾米遠了。

魯大勇眼眶赤紅的喊:“還差最後一分半鐘了!”

賈誠和魯大勇是魏良隊伍的,卻被留在了裏面。

魏良抛棄了他,但剩下兩隊,也無法出去。

賈誠有些癫狂的說:“你們還等什麽啊?你們這組的殷長夏,不也沒有過來嗎?”

“他會過來的。”時瑤眼睛被霧氣熏得發紅,“王昆,別理他,繼續背誦。”

時間越來越少,衆人感到無比焦慮,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快啊!

難道僅僅是參觀A館,就要折損殷長夏和鄭玄海兩個考核官嗎?

魯大勇終于堅持不住,不慎吸入了太多氣體,整個身體都麻痹了起來。

這裏面不知從什麽時候,滲入了一絲紫色毒氣。

魯大勇的嘴唇迅速染黑,那張臉也變得灰白,在地上痛苦的哀鳴了起來:“嗚……”

聽到着聲音,衆人緊繃到了極點,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那是一把懸在頭頂的刀,令衆人大氣也不敢喘。

賈誠本就被魏良所抛棄,如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被攪弄了起來:“殷長夏和鄭玄海都不會到了,你們就等着去死吧!”

衆人:“……”

魯大勇倒在地上,內髒被電鑽戳爛一樣的疼痛,他猶如瀕死的魚一樣發出喊叫:“……救我、救我。”

賈誠死死的捂着鼻子,原本擦着發油、一絲不茍的頭發,已經淩亂了起來:“滾啊!”

他竟然踩了魯大勇一腳。

王昆已經背完了自己那一部分,現在開始輪到了時瑤。

在聽到他們這麽說的時候,王昆十分氣憤:“你也太過分了!”

所有人在說話的時候,都是捂着鼻子的。

賈誠:“你懂什麽?反正你都是将死之人了,怎麽可能知道我的心情?”

他可是被人抛棄了啊!

這股怨恨堆積于心頭,像是沉入池塘的污泥那樣。

賈誠眼眶微紅,滿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

他還有用,又不像王昆這種廢物,為什麽魏良要抛下他?

王昆正想說什麽,柯羽安便大喊了句:“那邊有人過來了!”

賈誠頓時瞪大了眼,連忙朝着那邊瞧去。

唐啓澤身上沾滿了樹葉,艱難的背着鄭玄海,從鬼林裏鑽了出來:“快接一下。”

柯羽安湊了上去,扶住了鄭玄海。

他有些激動,這下子終于能出去了。

賈誠徹底呆愣,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此刻忽然有些臉疼。

竟然是殷長夏這組的人,背着其他組的考核官出來了?

游戲不該是互相拉踩嗎?

魏良的做法才是絕大多數!

互幫互助?

賈誠只在夢裏聽過。

他選擇了和他同樣想法的魏良,卻也遭到了無情的抛棄。

賈誠像是被人打了好幾巴掌,沒了剛才的癫狂,連話也少了許多。

唐啓澤嗓音沙啞:“快背,背完趕緊出去!”

柯羽安剛剛就在背誦,已經到了最後一種植物種類,如果不是嘴被占着了,他一準兒回怼賈誠。

等柯羽安迅速的背完,那邊忽然間敞開了大門,暫時将多餘的毒氣過濾了一些出去。

柯羽安:“我們在這裏多站一會兒,門口的毒氣就不會那麽濃郁了。”

似乎察覺到了玩家的想法,游戲冰冷的做出提示——

[三十秒之內,大門将自動關閉。]

[請考核官鄭玄海隊伍的玩家離開A館。]

衆人:“……”

[請玩家遵守規則,如果非鄭玄海隊伍的玩家鑽空子離開,游戲會将其當場抹殺。]

這是警告?

衆人神色難看,心跳亂了好幾拍,瘋狂的撞擊着單薄的胸膛。

柯羽安沒有辦法,只得先将鄭玄海,和他們這一隊的組員帶出去。

魏良那組早就達到通關條件了,賈誠自然也可以離開,只是被丢到了最後,魏良沒有等他而已。

其餘玩家走完之後,就只剩下了殷長夏這組。

大門敞開又再度關閉,逃生的出口明明就在眼前,他們卻不能夠出去。

這在無形之間,就加深了時瑤和王昆的心理壓力。

唐啓澤捂住了鼻子:“殷長夏呢?”

王昆着急的搖了搖頭,緊張得肌肉青筋凸起。他的臉色青白交錯,全身都像是被萬蟻啃咬,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放心。”唐啓澤出氣多進氣少,艱難的說道,“那可是殷長夏,不到最後一刻,他絕對不會放棄。”

那可是殷長夏?

時瑤和王昆焦慮的心情,莫名被這一句話給撫平了。

如果是其他人,他們只會覺得這是說笑。

然而他們都見到了殷長夏立于百鬼之上的風姿,對殷長夏抱有絕對的信任。

尤其是時瑤,她被殷長夏救下過後,便生出了超越常人的崇拜。

心底的希望又再度燃燒起來。

“我剛才出來的時候,還拖着鄭玄海,以為根本來不及了,沒想到出來得十分順暢,根本沒遇上任何的危險。”

唐啓澤咳嗽了兩聲,“我猜測,是殷長夏之前控制了孕婦惡靈,那些孕婦惡靈啃食了太多的同類,才讓A館的鬼物大大減少。”

王昆:“!!!”

這樣的操作誰也不會想到。

倘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們一定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這話要是被剛才那群人聽到了,一準兒震驚得下巴都得掉下來。

唐啓澤的話安撫了他們,時瑤和王昆更加堅定,不再說喪氣話。

[時間還剩四十秒。]

周圍的霧氣變得更濃,粘稠的沾染在肌膚上,有種濕濡的惡心感。紫色毒氣也飄了過來,他們原本還敢小口呼吸,此刻全都屏息了起來。

在最後的時間,殷長夏終于出現!

時瑤的眼神都亮了好幾個度,那一瞬間,仿佛是看到了救世主。

時瑤一口氣都不敢喘,便立即開始背誦了起來。

“鬼鐵蘭,誕生之初……”

時間太短了,每一種植物的習性都太多了。

她的語速極快,卻還是趕不上變化。

[A館即将關閉,如果三十秒之內,沒有完成參觀任務的玩家,會被鎖死在裏面。]

剛才麻痹的氣體,已經全部轉換成了紫色毒氣。

唐啓澤捂住了口鼻,着急得快要上火。

時瑤眼睛都紅了,飛快說出的話都有些燙嘴,覺得自己都快要口齒不清了。

“習性是喜愛安靜,和蛇頭花一起栽種的話,會産生加倍的攻擊力……”

不能呼吸,還得說話,這太令人窒息了!

毒氣已經蔓延過來了,唐啓澤頭腦昏沉,一直憋着氣,導致他已經開始缺氧。

肺部開始疼痛,直到背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門終于被打開。

“快!”

衆人一股腦的湧了出去,身後紫黑色的煙霧,席卷了整個A館。如果人還待在裏面,後果不堪設想!

大門終于關閉,也死死鎖住了那些毒氣。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幾乎是九死一生。衆人驚出了一聲的冷汗,在A館門口站立了許久,仍然止不住身體的顫栗。

“我們,闖過去了?”

“好險!差點就交代在裏面了。”

“啊啊啊啊,我都快哭了!”

新鮮的空氣重新回到肺部,他們這才感覺是多大的恩賜。

他們面露喜悅,身體不自覺的發顫。竟然能在這種必死的局裏逃脫升天,這都是因為殷長夏啊!

幾人沒想到的是,大部分玩家都聚集到了這個出口。

走廊盡頭,莉莉安将最後一隊玩家帶到了這裏。

在看到殷長夏等人出來的時候,莉莉安的面上露出笑容,以手掩唇:“噗噗噗,竟然有這麽多貴客出來了。”

衆人:“……”

這種笑真是滿滿的惡意。

[叮咚——]

[請各位貴客注意,B館将于明日開放,展覽時間為晚上八點,到淩晨十二點。]

室內的廣播突然響起,并非游戲的提示音,而是一個變形過後的男音。

這是館長?

聲音格外刺耳,耳膜裏只剩下嗡音。

殷長夏捂住了耳朵:“這是鬼在對着麥說話。”

衆人驚悚至極,眼睛瞪得銅鈴大小,心髒差一點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鬼在對着麥說話?

每一個字,都充滿了驚吓!

走廊也像是變得狹長,眼前的景色也充滿了混沌,像是驟然間在眼睛裏旋轉了起來,要把人吸入到深淵當中去。

莉莉安拿出了懷表:“不好,竟然已經到這個時間了。”

唐啓澤:“……什麽時間?”

莉莉安:“A館盡頭的房間要開啓了,可能今天來不及為大家準備晚餐了,請在三個小時以後,準時抵達。”

他朝衆人鞠了一躬,還未擡起頭,卻露出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男低音:“當然了,就算不抵達也沒有關系。”

唐啓澤:“……”

九死一生才得到了A館盡頭房間的探查權,誰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

莉莉安說完之後,才拖拽着自己殘破的身軀,一步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手上的肉徹底撕爛了,被筋連接着,勉強能夠活動而已。

肚子裏還插着一把剪刀,像是袋鼠的口袋那樣,随取随用。

太驚悚了。

都已經破爛成這樣了,還能活動的嗎?

衆人心口發緊,剛剛逃生,本想松懈一會兒,此刻心髒就像是被無形之物來回碾壓,有種血淋淋的疼痛感,變得更加緊繃了。

柯羽安:“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唐啓澤提議:“先回棺材房吧。”

考核官之一的鄭玄海處于昏迷當中,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的受了點傷。

他們如今已經是精疲力竭,也同意了唐啓澤的方案。

外面的風雪更大,不知道是哪裏破了個口子,風雪灌入的聲音,像是無數鬼魂嗚咽哭泣。

玩家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A館。

唐啓澤瞧殷長夏一直沒有說話,便知道他是累了。

進入A館的幾個小時,一直都提心吊膽,殷長夏的身體又不好,臉頰看着蒼白如紙,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唐啓澤趕忙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殷長夏也沒拒絕,趴到了唐啓澤的後背,乖乖閉目養神。

他鮮少這樣,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唐啓澤不禁有些擔心,卻礙于這裏太多玩家,不好詢問發生了什麽。

殷長夏眼神微冷,在唐啓澤後背悄悄寫字——

我暫時看不見了。

唐啓澤極度震驚,後背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內心翻湧着波濤駭浪。

他只得很快穩住了心神。

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衆人一同回到了棺材屋。

窗外已經結了一排尖銳的冰淩。

就算壁爐裏燃燒的火柴,把屋內烘烤得猶如春天般溫暖,他們也提心吊膽,不敢有半點的松懈。

魯大勇雖然也被帶出來了,卻吸入了太多的紫色毒氣,身體還在地上抽搐。

他不斷抓撓着自己的皮膚,留下一條又一條的血痕:“嗚嗚……救我、救我。”

衆人束手無策,只得眼睜睜的看着。

魯大勇掙紮着,突然不小心觸碰到了魏良的腳:“好疼……”

魏良充滿了嫌惡,猛地抽開了腿。

魯大勇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瀕死之際突然怨恨的大喊:“賈誠!冉正天!你們看到我的下場了吧?還敢跟着魏良嗎?”

賈誠:“……”

冉正天:“……”

魯大勇徹底沒了氣,可臨死前的喊話,卻把魏良的地位無限拉低。

一名玩家的死亡,猶如一座大山,壓在纖細如絲的神經上。

柯羽安将鄭玄海放到了棺材裏:“放心,我剛剛檢查過,應該是昏迷過去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原本是想活躍氣氛的,可氣氛更沉重了。

殷長夏和唐啓澤是最後一個走入屋內的,玩家們的表情這才松懈了下來。

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們安心,唯有考核官待在這裏,才是最好的定心石。

殷長夏這組可是全部存活了啊。

他竟然沒有把王昆和時瑤當成炮灰?

衆人有些眼紅,紛紛低下了頭,嫉妒起了這兩個人,能夠被殷長夏選中。

他們一遍又一遍,幾乎是神經質的在內心發問——

為什麽被選中的不是他們?

一旁的時瑤欲言又止,許多話都想告訴殷長夏,可無奈屋子裏人太多了,單獨和殷長夏出去,又會十分顯眼。

唐啓澤朝她搖了搖頭,示意時瑤暫時不要着急。

反正只要繼續闖關,就有的是機會。

時瑤只得點頭,她被植入了白色蟲卵,除卻不能恐懼,是伥鬼的目标之外,她晚上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這也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時瑤不斷的安慰自己,晚上殷長夏行動的時候,再把事情告訴他好了。

殷長夏咳嗽了兩聲,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腰部和腿部被蛇鱗藤勒過的地方也在發疼。

殷長夏:“帶了多餘的衣服了嗎?”

唐啓澤:“我看你還是先止疼吧。”

魏良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腮,覺得自己在A館,把蛇鱗藤的資料告訴唐啓澤,一定是突然發了瘋,直到現在魏良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那麽做。

看到殷長夏受傷,魏良那點兒想被人捧着的心思又回來了。

“三個考核官裏,一個昏迷,一個受傷,就只剩下我全身而退,某些人可別奉承錯了人。”

賈誠笑着湊了過來,來回的搓着手:“魏考核官這話實在!”

魏良陰郁的笑了起來,拍了拍賈誠的頭:“你可別像其他人那樣,得當一只好狗。”

賈誠:“……”

他幾乎咬碎了牙,頻頻用餘光瞥向殷長夏那邊。

如果不是最開始選錯了人,他何必非要讨好魏良?

現在魯大勇也死了。

賈誠的臉都變得扭曲,卻只能不停朝着魏良賠笑:“那是當然,我當狗一向給力,汪!”

氣氛更加低迷,仿佛籠罩了一層烏雲。

魏良望向了那邊一直被邊緣化的王昆:“怎麽樣?後悔了吧?如果你還出十年陽壽,我下次可以考慮帶一帶你,不過可惜……”

魏良話鋒一轉,惡劣的說道:“你的腐屍毒還沒解,今晚就要死了啊。”

那個‘死’字,重重的壓在了王昆的心髒上。

他極度恐慌之際,連腦子都開始裂開似的疼了起來。

王昆沒有忘記,他和時瑤的腦子裏都被植入了白色蟲卵,是絕對不可以恐懼的。

可生命受到威脅,距離死亡時間不足幾個小時,但凡是個人都無法冷靜!

王昆眼眶有些發紅:“我……”

時瑤:“別動搖!”

王昆這才回過神來,強撐着說道:“還沒到晚上呢,謝謝魏考核官關心了。”

魏良似笑非笑,也沒再繼續下去。

只不過,這顆種子,已經植入了王昆的心上。

唐啓澤心都沉到了谷底,越發看懂了考核官都是什麽狗東西。如果不是殷長夏,他早在上一場就被人奴役了。

“裏面有個隔間,你先進去,我去找找衣服。至于藥……”

唐啓澤撓了撓頭,有些沮喪的說,“劣質藥水要等晚上才能使用。”

殷長夏:“沒事,我能忍。”

殷長夏走到了裏面,角落裏的銀燭臺挂了極厚的灰塵,燃起了孤零零的燭光。裏面的窗戶根本沒有封死,上面滿是陳年老垢。

屋內十分安靜,只剩下了殷長夏一個人。

殷長夏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兩下。

他的眼睛看不清,但又不是完全看不見,分辨得出一個模糊的影子而已。

殊不知在做着這一系列的動作時,角落一只蜘蛛正趴在蛛絲上,觀察着這裏的動靜。

“應該是被A館的毒氣熏到……”

殷長夏沒有着急表現出來,想要判斷這是永久的傷,還是暫時的傷。

結果過去十分鐘,眼睛就比剛才好了一些了。

眼睛看到的距離更遠了一點,雪花一樣的白點也在減少。

殷長夏松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看來幾個小時之後,就能徹底恢複。”

不知道是誰從門口走了進來,眼前出現了一團影子,絲毫感受不到敵意,只是将衣服遞到了殷長夏的手上。

殷長夏還以為是唐啓澤:“你這麽快就找到衣服了?”

對方沒有說話。

殷長夏手上撫摸着衣服,材質倒是十分柔軟,開始脫了起來。

眼睛暫時看不清,必須要湊得極近。

他換衣服的時候,不慎碰到了腰部的傷口,是被蛇鱗藤給勒出來的。

疼是真的疼,殷長夏的額頭都洇了一層細密的汗水,打濕了黑色的發絲。

殷長夏已經脫了一半的衣服,白皙的肌膚上,被勒得留下一道青紫的瘀痕,看着十分慘烈。

江聽雲借由角落蜘蛛的視線,瞧見了這一幕。

他有些笨手笨腳,把東西遞到了殷長夏身邊。

靜悄悄的、又無聲。

像是一片雪花落在了地上。

殷長夏哪裏知道?

兩人的距離太近,換衣服的時候,殷長夏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只聽哐當一聲,東西砸了下來。

殷長夏感受到了腳邊的液體,不禁啞然:“你找到治療的道具了?”

對方輕輕的點了下頭。

殷長夏:“唐啓澤,你怎麽關鍵時刻轉性了?剛剛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的眼睛……”

話還沒說完,他的臉上便被誰給捧住。

手指僵硬的觸感,仿佛對方極不習慣使用手指發力一樣。

那人極其緩慢,執拗又專注:“眼……睛……”

殷長夏這才反應過來,來的人不是唐啓澤。

殷長夏的語氣微冷:“我還要換衣服。”

江聽雲像是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霧蒙蒙的眼瞳裏毫無感情,只是努力發對音節:“受……傷……?”

殷長夏越發感到古怪,這人給他的感覺,讓他想起了上個副本看到的江聽雲。

他對江聽雲的印象,單用深刻兩個字,已經無法形容。

——江聽雲的魂靈被無數白紗包裹,不僅是雙手雙腳,五官全都裹了進去,他的身上貼了一圈符紙,唯一留下的便只有嗅覺。

比起說話,江聽雲更喜歡嗅。

殷長夏頭皮發麻:“你先放開我。”

屋內的燭火開始搖晃,一個巨大的黑影游了過去。

寒氣從四面八方聚來,身體的汗毛也一根根的立起。

在幾場游戲的鍛煉之下,殷長夏已經明白了危險即将來臨。他的心髒砰砰直跳,猜測着到底是什麽東西。

是那段兒逃掉的蛇鱗藤?

還是樓梯沒解決的肖像畫?

最嚴重的,恐怕就是将玩家一個個變成伥鬼的那只邪物了!

江聽雲好似完全沒有感知得到,努力矯正着自己的音節:“還……疼……嗎?”

殷長夏:“有危險!你先放開我!”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身後襲擊,似乎想要偷襲殷長夏。然而下一秒,卻轉而被無數從角落裏湧出的蜘蛛,啃食了幹淨。

江聽雲連眼皮都沒有擡。

幾只人頭蛛,親昵的蹭着江聽雲的腳邊。

而江聽雲,好像在蹭着殷長夏的臉。

這一幕怎麽看怎麽詭異,還好附近沒有人。

而江聽雲這冷血又兇殘的樣子,也沒有任何人瞧見。

殷長夏莫名感知到,周圍的溫度恢複了,燭光好像也不再晃動,剛才的一幕就好像是做夢那樣。

難道被打倒了?

殷長夏嗓子發幹:“剛才是什麽東西在襲擊我們?”

江聽雲重複:“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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