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人換物

劍門是何等威名,但凡踏進無邊大道這條路的精精鬼鬼都十分清楚。當年妖魔仙人四方大戰,混亂不休,修道者肉身凡體略顯劣勢,如果不是劍門始祖渺瀚真人祭出無上明劍,一劍破勢生萬水,生生隔出條生機大道,眼下這四方勢力的傳說中就沒有修道者什麽事了。

還小蓬萊,夢裏蓬萊去吧。

按理說當年劍門立下如此大功,在仙界踏虛空而去後,留在小蓬萊這個小仙境的,應該是他們,怎麽也輪不到赤焰峰峰主成為小蓬萊之主,可劍門卻退至大陸以東,久居于太華山內,幾乎不問世事。

個中緣由,至今無人理解。

劍門人在外,雖少,卻均以高手著稱。眼下見到一個劍宗活人,公孫無昊真不知道自己是幸還是不幸。既然明擺着打不過,那就不打。他捂着自己傷口,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猶如毒劍:“不知我玄心宗哪裏礙着劍宗弟子,要閣下在這裏與我等小輩作對!”

小輩……

按年紀來說,公孫無昊确實算是丹陽小輩。但是按照長相,對方這長長的山羊胡……還真豁得下去臉裝嫩。

丹陽歪了歪頭,有些疑惑:“不是你先動手的嗎?”

公孫無昊怔了下,大怒:“簡直颠倒是非黑白!”他恨恨地想,是老夫先動的手那也是一時不察沒能弄第一時間弄死你們,還落這麽個口舌。但孰優孰劣一眼便知。他違着良心說,“若真由我們先發制人,如今老夫這傷是自己弄的麽?”

言下之意,你們先動手傷人就很卑鄙。

也就季柯不在這裏,季柯要在這裏,是由不得玄心宗這樣血口噴人的,怼不死別人算他慫。

丹陽微微動了動眉頭。山下的人慣會如此栽贓嫁禍。

他沒有耐心和公孫無昊糾纏,只幹脆利落地說明意圖:“你們走吧。”

玄心宗的人一愣,沒明白這個又要打他們又要放他們走的人是不是有毛病,他們手中握着劍,擺着架勢,卻下意識看了眼公孫無昊。

公孫無昊眯着臉打量着丹陽,在考慮這個人說話的可信度。他試着動了動腳,成功邁出一步,而眼前貌若天人的青年不為所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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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沒事。

公孫無昊又走了兩步,确認安全,這才拉着臉說:“那就多謝貴門不與我等搗亂。”說着,一手示意手下四個弟子去那邊把萎靡在地的水猊獸拖走。這可不能忘。

玄心宗弟子互相嘀咕着倒黴,往在那殘喘的水猊獸走去,丹陽雖未出聲,卻默默觀察着他們的動作,及至幾人掏出長劍欲要剜出水猊獸的眼珠,這才道:“等等!”

聲音固然不大,卻已穿透整片密林,清越铿锵,足以令玄心宗停下動作。別說震到公孫無昊心裏,動靜也傳到了季柯那邊。

正和摩羅那叽叽咕咕的季柯停頓了一下,側耳傾聽:“……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話。”

這當口,委頓在地的水猊獸大約察覺自己的命運,發出悲鳴,十足凄涼。

摩羅那肯定道:“對啊,那個劍門弟子說,等等。”

“……他們不會沒談攏吧。”想到丹陽那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季柯忽然有些不放心,當即立斷改了主意,暫且不和舊部聯絡感情了,改而去看丹陽。

他說走就要走,一點留戀也沒有。

被抛下的摩羅那:“……”他扯開嗓子,“不是我說,但你哪裏覺得他是去談判了。”

可是眼前這個修士已經迅速往丹陽那趕去,一點白色很快被綠色的深林掩沒。

摩羅那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就這情深意重的模樣,還想騙我說他是魔界中人?簡直是當我蠢和瞎。”真不把邪魔歪道四個字放在眼裏。

嘀咕歸嘀咕,他也是未加多想就朝丹陽那裏追了過去。

——行為和他主子如初一轍。

季柯靠兩條腿跑的畢竟慢,很快就被摩羅那三兩下追上。高大威猛的青年跟在他身側,滿臉寫着不爽和不信:“你好大膽子,竟敢冒充赤靈魔尊。”

季柯一心趕路,無心搭話,聞言橫了他一眼:“你不覺得我和他長一樣嗎?”

“世間萬物長得一樣有什麽稀奇。”摩羅那不服氣,“赤靈尊上一手颠覆乾坤,我魔界萬千生靈凡見他面者均為氣勢所撼,紛朝跪地。”他打量了一下季柯瘦弱的小身板,連塊肌肉也無的,一看就不是塊好料,不以為奇哧了一聲,“誰還不會學個脾氣。”

“……”

季柯面無表情:“等下再收拾你。”

“喲,脾氣挺大,口氣也不小。”摩羅那說,“以你這個速度,知道劍修在哪兒?”說着,他不管季柯橫眉倒豎,大笑了幾聲,忽然一把将人抗起來放在肩頭,腳下生風,眨眼間就将來時路抛在身後。

“還是讓爺爺我帶你們這些柔弱的修士走吧!”

大失顏面的魔尊氣得一記——‘粉拳’就砸上了對方肩頭。

不痛不癢。

這邊,說要放人走的是丹陽,如今真要走卻叫停的還是丹陽。

公孫無昊皺着眉頭喝道:“閣下莫非是在耍我?”

水猊獸奄奄喘了一口,自鼻中噴出粗氣,它擡起的目光很快又落了下去,受傷的眼中流出血淚來。丹陽收回落在它身上的視線,不慌不忙。“你們走,它留下。”

“?”

這是……

趁火打劫?

公孫無昊呆了一呆,想明白丹陽意思,氣得臉色都綠了:“絕無可能!”咄一聲将手中拂塵于地上甩出一道深深的印痕,還冒着青煙,如同他鐵青的臉。“你若想要,自己去抓。我看你眉目清秀出塵,竟然會做出如此不要臉的行徑。簡直有辱你們劍門名聲!”

丹陽道:“你喊它,它答應你麽?”

公孫無昊:“……”

丹陽繼而道:“它不答應你,自然就不是你的。”

公孫無昊懶得與此人廢話,朝弟子喝道:“愣着幹什麽,把東西帶走!”

“是。”

幾個弟子尚未有所動作,一道劍氣已橫撲而來,丹陽負手于身後,一雙平靜無波的美目靜靜看着他們,淡淡道:“放下。”而後指了指趴卧在地的巨獸,“我的。”手指又換了個方向,“我脾氣不好,你們走。”

“你!”

公孫無昊還要再辯,卻聽另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卻不似道意純粹,反而帶着笑意邪獰。

“他說讓你們走,是客氣話。”

公孫無昊眯起眼,迅速循聲望去。

自林中走出兩個人,一個是他方才見過的魔人,身上有着藍色的花紋。另一個他沒見過,秀氣單薄,唇角帶笑,眼辣卻堪比毒刀。說話的正是這個瞧着很弱的青年。

季柯早來了,只是非要從摩羅那身上跳下來,理好了衣裳,才肯出來見人。

此刻他雙手負于身後,倒回複了從前那幾分端着的架勢,似笑非笑道:“他要是說客氣話你們聽不明白。那我就換句你們聽得懂的……”

他面色一寒,眼中已沒了笑意:“讓你們快滾!”

這個人瞧着半分道意也無,遑論功力,說話卻比丹陽要氣人的多。玄心宗雖非大門,卻也不是小派。創立以來一路高歌猛進地發展,很快就樹立了威名,至今為止未有敗仗,今日在劍門手中吃了虧也就罷,萬想不到連個小小的俗人也能在他腦袋上撒潑。

公孫無昊氣得快神魂升天。他怒極至此,反而忽然沉下心來。眼神狠狠地盯着季柯,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可以。”

玄心宗的弟子道:“大執宗!”尤以一高個青年聲音最大,喊了不算,還多瞧了季柯兩眼。

公孫無昊豎起手掌,将他們按捺下來,随後道:“劍門為大道之首,對我們這些小道中人,向來多有庇護。既然劍門弟子想要這只水猊獸,老夫也不是不能割愛。”

只不過……

“天道向來公平。”公孫無昊長眉一挑,一手指向季柯。“帶走水猊獸可以。你把他留下。以物換人,以靈物換普通人。這位小道友,應該沒有什麽不好換的吧?”

以他之眼力,早看出季柯與丹陽并非一條心,也看出來,季柯不過一介普通人。他充滿惡意的想,誰能抵擋靈獸的誘惑呢,就連清心寡欲如劍門,不也出來與他争搶。既然如此,交換一個與魔頭有一腿的尋常人,又有何難。

他倒是想看看,所謂的情深意重,在利益面前,又能站得多穩。

公孫無昊算盤打得噼啪響,孰知,丹陽卻并沒有露出所謂的糾結或不舍,連絲疑惑也無,只是聽他說完,便安安靜靜道:“你是沒聽明白嗎?”

公孫無昊:“?”什麽意思。

丹陽擡起修長的手,指了指水猊獸道:“我的。”

又指向季柯,道。

“他。”

“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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