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心機
早晨六點，起床鈴準時響起。
六點二十，住校生就必須集結操場，跑完兩圈後才能吃早飯。
宿舍的女孩兒們還在閉着眼睛摸衣服，杭姿已經站在水池邊洗漱。
她第一個收拾完，出門的時候才六點一刻。
覃薇眯眼看着打開的門，還沒睡醒：“她好快啊。”
其他人跟着看一眼大門，嗯嗯啊啊算作回應，都沒醒呢。
杭姿的作息一直很規律，且習慣比規定時間更早。
可等她到了操場，看着蒙蒙亮的天和人影稀稀拉拉的操場，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們班站哪塊兒。
杭姿嘆氣，應該等她們一起走的。
正愁着，杭姿瞄見一個正在跑步的身影。
晨跑對住校生來說是清晨的第一道折磨，正常情況下都跟廣播體操一樣應付。
現在隊伍都還沒開始整，已經有人在跑步了。
而且身影很熟悉。
杭姿小跑幾步，沿着跑道邊邊走。
果不其然，她看到周骜又跑完一圈，一邊擦汗一邊走到主席臺右邊的空地上停下。
他身邊已經站了幾個人，應該就是他們班集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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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姿小跑過去，只認得周骜，“早啊。”
早操規定跑八百米，周骜的任務是五公裏，剛跑完，他正叉着腰調整氣息，忽然聽到一道甜甜的聲音，少年的臉藏在晨間的朦胧裏，不動聲色的沉了沉。
緊接着，腦子裏浮現一串挂在椅子下面的活性炭。
他理都沒理她。
被無視的感覺多少有些尴尬，旁邊幾個男生都往這邊看。
杭姿發現他們的目光，指了指腳下站的位置：“高一四班是在這裏集合吧？”
幾個男生對班上新來的大美女相當眼熟：“是這。”
其中一個更是大膽搭話：“你好早啊，是女生裏最早的了。”
杭姿幹巴巴的笑，點頭當回應。
他又說：“你也住校啊？”
杭姿：……
繼續點頭。
忽的，旁邊傳來一聲冷冷的嗤笑。
杭姿順着笑聲看過去，就見周骜抱着手，冷冰冰的往這邊掃視。
像是在看兩個二傻子。
那男生一碰上周骜的眼神，連忙故作鎮定的轉過身，主動斷了話題。
杭姿覺得他好像有點怵周骜，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她由衷感激。
聊不想聊的天比堪比被活剮。
快到時間了，負責晨跑的體育老師拿着哨子站在操場門口拼命吹哨，吹兩聲喊兩句——快點！快點！
卡點的學生一窩蜂入場。
負責晨跑的班幹部開始整隊，兩條隊伍，站位從矮到高。
杭姿作為新生，默默地目測大家的身高，位置一退再退，一直退到最後一個。
一轉頭，男生最後一個是周骜。
他好高啊。
杭姿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形。
她坐着，他夾着顆球站着，宛若大山壓境。
周骜目不斜視，直到整隊結束開跑，他都沒賞過偷看他的新同桌一個眼神。
兩圈下來也才八百米，這對杭姿來說真不算什麽。
在B市的時候，為了鍛煉身體，她每天早上都跑五公裏。
晨跑結束，大家用比踩點奔向操場迅猛十倍的速度奔向食堂。
學校原本只有一個食堂，後來擴建了一個更大的，就被學生稱為大食堂和小食堂。
小食堂早晚營業，大食堂則是中午和晚上營業。
可想而知，早上營業的小食堂，在晨跑之後會迎來多麽洶湧的人潮。
杭姿茫然的看着窗口排隊刷卡的學生，想起來她的飯卡還沒辦。
昨天來的時候食堂辦公室沒人，吳娥也讓她今天去辦卡充值。
抱着幾分期待，杭姿希望遇到自己的室友。
可她站在門口瞄了半天，除了一模一樣的白色校服影子晃來晃去，根本找不到人。
忽的，一個高個子快步走過來。
他手裏端着的粥碗已經空了，往回收處一扔，手裏還提了個油餅，邊走邊咽，簡直争分奪秒！
“周、周骜？”
杭姿伸出小手，剛準備友好的招招，周骜一陣風似的從她跟前掃過，大步離開。
杭姿的手僵在舉起的途中。
她盯着那個匆忙離去的背影，終是皺起眉頭。
他是不是……有點讨厭她？
不對，他非常非常讨厭她。
……
“杭姿？”李淼甩着飯卡走出來，一眼看到她。
杭姿如獲救星：“李淼，我沒辦飯卡，能不能借我刷一下，回教室給你錢。”
李淼大方給卡：“行啊。”
杭姿連聲道謝，順利吃上早飯。
……
回到教室時，杭姿一眼看到趴在第三大組最後一排睡覺的男生。
好嘛，一大早去跑步，吃飯狼吞虎咽，就為了來教室睡回籠覺？
如果她惡劣一點，就該走過去重重拖開椅子，吓死這個不友好的同桌。
目光掃過已經有同學開始早讀的教室，杭姿歇了這個惡魔心思。
她輕步走過去，拿出錢包數了錢，轉身去找李淼。
“一共刷了三塊五。”杭姿把錢遞給李淼。
又從包裏掏了一塊巧克力在她桌上。
“謝謝你。”
李淼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忽然連早餐錢都不想要了。
這巧克力可不止三塊五。
“不、不用這樣的。”
包子面條，請人家吃又怎麽樣呢？
杭姿認真的說：“我胃不好，又不認得人，還好遇到你才買到早飯。”
李淼紅着臉收下，推推粱上的眼鏡，熱情起來：“那你知道在哪辦卡嗎？就小食堂旁邊那個旮旯……”
杭姿：“知道，等會就去辦。我回去早讀啦。”
就在杭姿轉身往回走的前一刻，第三組最後一排的人忽然轉了個頭，面向牆的方向繼續趴着睡。
……
踩着早讀鈴的聲音，最後幾個走讀生在吳娥的死亡凝視下卑微的走進教室。
吳娥習慣性的把文件夾往講臺上一拍，對遲到者訓話：“才高一不着急是吧？等你們到了高三，着急就晚了！後邊兒站着早讀！”
遲到者終究沒能免刑，捏着英語書垂頭喪氣站到後面來背單詞。
吳娥的目光随着幾個學生，順理成章落在最後一排的杭姿身上。
新來的小姑娘長得很漂亮，是讨人喜歡的那種漂亮。
吳娥看了一會兒，目光一偏，驟然沉下來。
她拿起文件夾，踩着矮高跟走到最後一排，一手扶着杭姿的椅背，勾腰拍向周骜！
啪的一聲，少年的寬肩窄腰，格外好拍。
杭姿吓了一跳，身子輕輕一抖。
她擡起頭，發現前排根本沒人轉過頭，就連田恬都在專心背單詞，相當不符合她八卦的性格。
唯一的解釋，就是見慣不怪。
周骜皺着眉頭懶洋洋坐起來，吳娥細細的娃娃音配着冷冽的語氣：“沒睡醒回宿舍睡呗，在這兒睡多不舒服啊。”
周骜揉揉臉：“真的啊？”
吳娥眼氣笑了，又接連拍了兩下：“真的！我讓你真的！”
周骜不耐煩的吭了一聲。
吳娥氣的不輕：“沒睡醒就站起來讀！”
周骜随便抽了本語文書站起來。
吳娥下巴一偏：“站出來。”
周骜還沒動，杭姿已經積極地起身讓道——出來罰站吧，這邊請。
周骜眼皮一掀，不冷不熱的看了她一眼。
罰站早讀的隊伍多了一個人。
吳娥還沒走，半倚在杭姿的課桌邊，給出建議：“你們是同桌，就得相互監督，下次他還早讀睡覺，你就這麽給我拍醒他！”
杭姿錯愕的看着吳娥。
前排，楊潼嘀咕：“然後周骜反手一巴掌——”還騰出一只手做了個反扇巴掌的小動作。
話一出，前座低聲哄笑——合着都沒落下熱鬧，讀的大聲，聽得認真。
“笑什麽笑！”吳娥虎着臉維持紀律，指尖輕輕撥一下楊潼肩膀：“你說的啊？幹嘛坐這兒說啊，上講臺說呗，顯得你能講！”
楊潼一臉惹不起的樣子，搖頭擺手，埋頭早讀。
吳娥忽然轉頭看了杭姿一眼，是看到她剛才吓到一抖。
杭姿沖她笑笑。
吳娥也笑了笑，語氣急轉直下，變得溫和：“繼續早讀吧。”
杭姿點點頭，矮高跟的聲音夾在早讀聲裏逐漸走遠。
……
同樣是罰站，周骜的罰站就站的比較随意舒服了，捏着書往後面的牆上一靠，動着嘴皮輕聲誦讀。
讀着讀着，少年斜眼看向坐在位子上認真早讀的少女。
借她筆記本她就專程買禮物，借她刷早點她回巧克力。
對她好的就裝的像個小仙女，讨不到好的就落井下石。
十六七歲的年紀，剛剛踏入成熟敏感的端口，又未及步入社會的老練世故，更多人甚至還沒心沒肺。忽然出現一個特別會來事兒的，很容易被排斥成異類，做作，假，心機重之類的判斷形容也随之而來。
周骜垂眼，在心裏給出定論：心機女。
杭姿背完一個單元的單詞，借着換書的空檔瞄了一眼身邊的空座位。
她抿唇忍住笑，心想，惡人自有天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