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改錯題

原本冷漠疏離的人忽然主動邀請，天上要下紅雨了。

但轉念一想，杭姿又釋然，他昨天收了禮物，作為新同桌，他們算是成功破冰。

她大大方方走過去，在周骜對面坐下。

周骜看着她手裏的小米粥，就知道是早上藏的那碗。

“你中午就吃這些？”他問。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杭姿盯着他手裏的饅頭油餅，如是想。

“嗯。”她點頭，認真的說：“小米養胃。”

當周骜主動邀請她坐過來那一刻起，對她的疏離好像也淡了。

他擰着眉，口吻像個古板的長輩在訓誡小輩，還夾着點微不可察的嘲諷：“才多大，就把身體搞成這樣。”

杭姿攪粥的動作一頓，擡眼看他。

周骜敏銳察覺她的态度有異，正疑惑自己是不是說過了，就聽她笑了一下，也操起過來人的口吻對他道：“說得對，身體不好的确挺難受的，所以你們更得以我為誡，好好吃飯。”

用的是“你們”，所指卻很明确。

周骜看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挑眉道：“我啊？”

杭姿有一說一：“聽說你是體育生，每天訓練，吃這些夠嗎？”

不止，他早上還給自己加訓。

周骜看着手裏還剩幾口的饅頭，笑了一下，吊兒郎當說：“我暑假兩個月都在吃喝玩樂，趁開學刮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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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姿想，開學大半個月，這種刮法，都該刮到皮下組織了吧。

周骜話一出口自己都尴尬了，饅頭餅子捏吧捏吧就塞進嘴裏：“吃完了，先走了。”

杭姿目送他離開，攪着粥慢慢吃完。

周骜回教室的時間很早，恰好吳娥中午在，一看到他，當即把人叫到了辦公室。

吳娥桌子有些亂，她想找周骜的體育生資料表，結果翻出一堆雜七雜八的表。

白花花的紙歪斜滑落，恰好露出的那張，被周骜無意掃過，少年已經轉開的目光微微一頓，又慢慢轉回來。

是杭姿的入學資料，最上面這張，是她分班考試的成績表。

真的，絕了。

周骜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這麽平的成績。

Y市中考以等級分計，每科的原始分數都有一個相應的等級分，十分一級。

換言之，61分和69分在原始分數上差8分，但等級分相同。

杭姿的成績，不能說它差，等級分足夠進這所學校。

可是單科拆開看原始分數，哪一門都不優秀拔尖。

周骜不由想到她在自習課看文科教材的事，心覺好笑。

她是還沒從初中生的角色裏睡醒，還是不知道分科的意思啊？

“看什麽呢？”吳娥找到了周骜的資料表，神情嚴肅。

周骜注意力回籠：“什麽事啊吳老師？”

吳娥把他的體育生資料表放在面前，斟酌了一下，說：“周骜，嗯……我們學校呢雖然是算重點高中，但是在特長生這一塊的投入和關注并不多，當然你還是可以作為體育特長生參與學習和考試。”

“不過，對每個學生來說，這個階段的每一次選擇都非常重要。”

“我剛剛和你的教練楊老師了解了一下情況，我不是在替你做決定，但就你現在的狀态來說，可能連校際的入隊考核都有點困難。”

吳娥翻出周骜的成績單，還是較為肯定的：“我說的選擇重要，是指你精力的偏向。可能你狀态不好還堅持走體育生的路線的話，結果會不如你全身心投入到文化課學習來得好，你明白嗎？”

“當然啊，如果你只是暫時遇到什麽事情心情不好，影響了狀态，你可以跟老師反映，咱們好好解決。回頭你狀态上來了，繼續走這條路，那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周骜垂眼，沒說話。

其實吳娥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周骜的進班成績排在全班第三，年級二十三，算是可以的。

所以他平時瞎貧，她也睜只眼閉只眼，甚至還挺吃這套。

只是體育生的路子不好走，就算考上滿意的院校，畢業工作也是一個問題。

但理科專業就不一樣了，就業機會相當可觀。

“不然這樣吧，你有時間的話，咱們聊聊，你看……”

“沒事了老師。”周骜打斷吳娥的話，伸手撓頭：“我挺好的，就有點累，能回教室了嗎。”

吳娥聽出周骜話裏的抗拒，适應良好。

她見多了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多少會有點反叛和迷茫。

說簡單點，就是腦子還沒玩醒。

“行，我今天也就提醒一下，你自己去調整，如果問題解決不了咱們再繼續溝通，行嗎？”

周骜點頭：“謝謝老師。”

……

周骜回到教室後，整個人都很悶，下午的英語和地理直接開始打瞌睡。

英語老師戴着擴音的小蜜蜂，語速很快的開始講題——

“A啊，親愛的們，背過單詞就知道這個意思都不準确，這是幫你們排除了一個選項好嗎？這一題選A的直接拉出去打八十大棍！B，很明顯時态不對，那我們現在來分析C和D……”

剛說到這兒，英語老師的目光無意瞄向第三大組最後一排，繼而眉頭一皺，鼻子裏呼出的兩道粗氣直接炸麥，引得前方一片堵耳籲聲。

她擡手指向周骜，話是對着杭姿說的：“那個誰，把他叫起來！”

杭姿放下筆，隔着一個座位拍周骜：“醒醒。”

周骜沒睡熟，只是眯一下，他緩緩睜眼瞄向杭姿，杭姿朝前努下巴：“上課呢。”

通常來說，高中老師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糾正一個不願意學習的學生，因為有更多願意學的學生在等她，往往中斷講課的一句提醒，已經仁至義盡。

周骜顯然對這一套拿捏的很到位，在聽到英語老師的提醒後，他連裝裝樣子都省了，安心的繼續睡去。

果不其然，看着再度睡去的周骜，英語老師只是皺了皺眉，臉色不好看，卻再沒為他停下過講課。

杭姿轉着手裏的筆，側首看他一眼，拿過筆記本撕了一張下來，繼續聽課做筆記。

下課之後，英語老師口頭布置作業——整理1到5期報紙錯題，課代表檢查。

每個學科都有一個錯題本，是比較軟性的自主性作業。

換句話說，每個人都必須有，但做到什麽程度完全看自己，就是個自己對自己負責的事。

老師的檢查，也是每周或者每半個月才想起一次，讓課代表翻閱抽查。

一般情況下，兩種情況會被拎出來說。

一種是做得極好，可以拿出來當範本的，一種是态度惡劣到根本沒這東西的。

周骜顯然是後者。

他睡眼惺忪的揉着臉，起身要出去。

這次，杭姿沒有提前翹起椅子給他讓路。

周骜被擋住，眉頭一皺，用眼神給新同桌施加壓力。

杭姿自動格擋了他不高興的眼神，轉頭問：“你……記筆記了嗎？”

周骜有點意外，沒想到她會管這個。

他斜身倚牆，挑眉道：“你寫完了？還有功夫管別人？”

說着，腳踢了一下椅子：“讓讓，撒尿，很急。”

杭姿沒再說話，往前翹起椅子讓他出去。

周骜一路走到廁所，剛好聽到同班兩個男生在吐槽。

抛開發洩性的問候語，主旨意思是，英語錯題本課代表檢查不過關的，一律通知家長。

周骜解褲帶的手一頓，眉頭皺起。

對忙碌的高中生活來說，需要請家長的名目，最常見是早戀，打架，在校态度惡劣不服管教。

換句話說，在學校覺得自己擔不起這個責，問題重大的時候，就會叫來家長。

所以，作業完成的不好請家長，絕對是小題大作，如果老師在意這個學生，多數會在家長會的時候單獨談話提一提态度問題。

而且，剛進高中不到一個月就被請家長，怎麽都不好聽。

周骜匆匆解決，水龍頭下抄了一把水洗洗手就往教室走。

教室裏，英語課代表座位邊上圍了好幾個人，正嬉皮笑臉求神告奶奶想多要一份報紙。

要做錯題本，就得先列錯題再分析錯項。

聽力跳過，選擇題也簡單，可完形填空和英語閱讀就很糟心了。

尤其完形填空和閱讀是在同一張報紙的正反兩頁。

又要态度又要方便，這時候就需要多一張報紙，直接剪貼。

有人為了圖方便，就想跟英語課代表套近乎，要點多餘的報紙。

英語課代表是個文靜的女生，被兩個男生纏得臉色通紅，想笑又忍笑，最後作出煩惱又無奈的樣子：“我真沒了。”

周骜坐在位子上看了會兒熱鬧，煩躁的伸手撓頭。

本來很簡單的事，總有人會搞得很複雜，知識點記下來就行了，硬要搞形式。

無聊。

正煩着，杭姿從後門走進來，手裏拿着好幾份複印件。

田恬一看，立馬嗷起來：“你去複印啦？卧槽我怎麽沒想到。”

她翻出錢包就要去樓下的文具店。

“不用去了。”杭姿把幫田恬印的挑出來給她，又遞過去一份報紙：“謝謝你的報紙，這裏我稍微折了一下，沒有太用力。”

一旁，周骜忽然瞄了她一眼。

田恬這才看清，杭姿把報紙折了，只露需要的部分，然後拼在一起印，剛好在A4紙範圍內。

學校複印是按照紙張算，印半張內容還是整張內容，都是一張的錢。

杭姿這樣印，出來的內容排版整齊漂亮，還不浪費位置。

難怪她出門之前找她借報紙，原來是這麽用的。

田恬：“折就折了呗，我還想撕了它呢。”

她現在只想給杭姿一個抱抱：“謝謝姿姿！你太貼心啦！”

周骜坐沒坐相窩在座位上，忽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