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10.10【一更】 “送你了
中午下課後, 周骜難得去了人擠人的大食堂，慢條斯理的吃了一頓飽飯，然後才慢吞吞走向校門口。
一中雖然是封閉式管理, 但有些學生的家長中午會來送飯。
學生沒別的地方吃飯, 就隔着鐵欄一個裏面一個外面将就着吃。
周骜剛轉過彎就看到了倪斐停在校門口的車, 相當顯眼, 他還沒走到車門就開了，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倪斐是一個非常注重時間觀念的人, 自然看得出周骜是故意讓他等了這一會兒。
如果周骜是他的下屬，大概已經被罵的狗血淋頭，但直到周骜走到鐵欄跟前和他面對面，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吃了？”倪斐直接問。
周骜兩手插兜，漫不經心的：“嗯。”
倪斐笑了一下：“本來還想帶你出來打打牙祭，這會兒是你自己沒口福。”
周骜木着臉：“吃不起。”
倪斐笑容微斂，省了熱臉貼冷屁股的環節, 直接說：“今天來找你，還是為月考家長會的事情, 上次你直接挂了電話, 你媽媽其實挺難過, 當然，她也不知道我今天來找你。”
周骜嗤的一聲：“那我要是告訴我媽你常來騷擾我，你們會離婚嗎？”
這一刻，他像是最叛逆的少年，說着最尖酸刻薄的話。
倪斐這才失了笑容, 變得嚴肅起來：“周骜，你很快就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不該一直用小孩子的眼光去看, 我不是在對你說教，而是提醒，免得等你真正成熟的時候，會後悔這些年這樣對待你的母親。”
“我怎麽對待她了？”周骜的聲音陡然放大，惹來許多目光。
離他們最近的一對母子直接換了個地方吃飯。
倪斐不是來和他吵架的，但這小子真的很讓人上火：“你可不喜歡我，但付蕊是你的母親，本來就有關心照顧你的義務，你不應該這樣拒絕排斥。而且你別忘了，當初你父母離婚的時候，你是判給……”
“你他媽閉嘴行不行！”周骜直接炸了，一腳踹在鐵欄上，發出好大一聲震響。
門口的保安都被驚動，指着這邊：“那個同學你幹什麽？還有沒有點校紀校規了！”
周骜正在氣頭上，惡狠狠的瞪過去，又硬生生愣住，前一刻還燃燒在他眼中的憤怒和惡意分分鐘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濃烈的恥辱感。
周骜飛快收回目光，臉色十分的難堪。
倪斐敏銳的察覺異樣，轉頭看了過去。
挨着門房的小門邊站了個很漂亮的女生，應該是剛從小門進來，又被剛才的動靜吸引着看過來。
倪斐看了杭姿一陣，目光又轉回周骜身上。
他大概也知道今天談不出個結果，只能繼續重申那些話：“如果你讨厭的僅僅是我，那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你随時可以私下找我。但是你母親很愛你，也很關心你，你父母的婚姻的終止，并不代表對你的愛也終止。月考之後的家長會，你母親會出席，希望你不要把今天對我的行為對向她……”
周骜不等他說完，扭頭就走。
杭姿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她下意識走了過來，倪斐還沒走，忽然叫住她：“同學。”
杭姿轉頭看去：“您叫我？”
倪斐微微一笑：“你是周骜的同學嗎？”
杭姿遲疑的點點頭。
倪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麻煩你稍等一下。”
他轉身走到車邊，從裏面提出來一個袋子，回到鐵欄邊，把袋子從鐵欄縫隙塞進來。
“這是給他準備的東西，能不能麻煩你轉交給他？”
她伸手接過：“可以。”
倪斐：“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老實的說：“杭姿。”
倪斐笑笑：“杭姿同學，謝謝你。”
老實說，面前的男人彬彬有禮，高大帥氣，是很難讓人惡語相向的類型。
可是想到周骜的排斥态度，杭姿有點不确定自己這樣算不算多管閑事。
“如果……他不收呢？”
倪斐輕笑一聲：“如果他不收，你也不怕東西有毒，就自己收下。誰吃不是吃。”
杭姿：……
真是沒想到，出趟校門的功夫，給自己攬了這麽個活兒。
杭姿抱着東西進教室的時候，周骜的位置是空着的，之後一整個午休他都沒回來，直到下午上課才睡眼惺忪的走進教室。
杭姿看着他的雞窩頭，猜想他應該是找了個能躺下睡覺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放在自己座位下面的袋子，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他總不至于遷怒到她，像踢鐵門一樣給她一腳吧。
一整個下午，杭姿沉默不語，周骜冷中帶怒，最後一排的氣氛讓田恬這個八卦王無所适從。
第二節 課下，周骜撈起排球就要出去，杭姿深吸一口氣，擡手一攔，無聲示意——等會兒。
周骜前一秒還是低氣壓，這一秒卻瞬間破冰，甚至帶着點意外和驚訝。
好像她不應該會主動說話的樣子。
杭姿沒工夫分析他的微表情，彎腰把袋子撈起來送到他面前：“上午那個叔叔讓我幫忙送的。”
杭姿見過周骜的父親，加上杭天成的提醒，對周骜的母親有天然的敏感度。
上午這個情況，她多少有點猜測，卻沒深挖。
果然，周骜一看到袋子臉就沉了。
下一秒，杭姿直接往後縮了一下：“東西是無辜的，我也是無辜的。”
周骜還沒攀升到點的情緒停滞一瞬，看着她傻乎乎的慫樣兒，不像之前那麽死氣沉沉，嗤得一聲笑了。
杭姿眼神輕動，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應該不是會遷怒的樣子。
她把手裏的袋子送了送：“拿着。”
顯然，周骜的友善只針對她，并不包括她手裏的東西。
手裏的排球一轉，他長腿一跨走了出去：“送你了。”
……
周骜訓練結束後，最後一節自習還沒下。
他像往常一樣，趁大軍未置，先去小食堂吃了點東西，然後打水，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裴煉。
“骜子！”裴煉一手勾住周骜的肩膀，八卦的問：“你和杭姿都進展到這個地步了？”
周骜眉毛一挑：“你又瞎比比什麽呢？”
裴煉從背後亮出一個袋子：“人家都送你禮物了！”
周骜一看那袋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臉色頓時沉了：“不要。”
裴煉顯然已經被林俏那篇“拒絕與暧昧”的言論洗腦了，啧啧搖頭，“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人家大概是被你拒絕出經驗來了，都算好了你可能又不要，還說你如果不要就給我……”
周骜毫不猶豫：“那你就拿着吧。”
裴煉嘆氣：“這麽好的女孩子，你真是暴殄天物……”
然後打開袋子埋頭一陣翻找：“不過這個男士內褲你真的不要嗎？我倆是一個尺寸嗎？”
剎那間，周骜腦子裏像是被繃斷了一根弦，嗡嗡的。
他看向裴煉手裏的袋子，果然看到他掏出一盒男士內褲，盒子上印着商品圖，還是平角的。
下一秒，周骜腦子裏回蕩起自己剛才裝逼跟她說的話——
送你了。
你了。
了。
他一把抓過袋子，拿來吧你！
看着周骜一手抓袋子一手提水瓶離去的背影，裴煉心情複雜的嘆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青春期裏多變的少男心思吧……
……
周骜火速回到宿舍，把袋子裏的東西全倒出來一通檢查。
還好，除了內褲襪子這種男孩子貼身的物件兒，剩下都是些補充能量的進口零食。
周骜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可一想到杭姿拿着他的內褲的表情，就有種想把那個裝逼的自己錘死的沖動。
坐不住了。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直奔教室，可進了教室才發現杭姿人不在。
與此同時，教室裏正在讨論捐款的事。
雖然吳娥說過捐款數目沒有嚴格限定，也會在班上保密，私底下可能還交代了班長一些保密措施，但這個躁動的年紀就沒有守得住的秘密。
所以，就算班長已經很小心的記錄，還是被好奇的人瞟到了一些。
“我草，太有錢了，捐這麽多！”
“真的假的，你多看了兩個零還是少看了個小數點？”
“你不信你自己交的時候去看啊！”
周骜對班上的八卦并沒有興趣，可他前座就坐着班上最大的八卦王，有些事不打聽也能知道。
田恬信息交流完畢，興沖沖跑回來，也忘了周骜的低氣壓，張口就問：“周骜，你知道杭姿捐了多少錢嗎？”
周骜眉毛一挑，用最不八卦的語氣問着八卦：“多少？”
田恬深吸一口氣，伸出五根手指，語氣像是在揭幕五百萬開獎結果：“五千，杭姿捐了五千！”
……
吳娥才剛宣布捐款，住校生頂多帶一周的夥食費，多半都是找走讀生借，然後下周再還。
可杭姿态度積極，吳娥上午才說，她下午就交了。
周骜當即想起了中午在校門口看到杭姿的情景，猜想她上午應該是找吳娥要出校簽條，學校外面就有一家銀行，她去取錢了。
一中的學生，家境有貧有富，但在捐款上并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能上三位數是有心，能滿四位數就算出彩，幾十不過百的比比皆是。
五千絕對是大數目了。
如果家裏有心幫助救災的，父母早就通過別的方式捐贈過，讓孩子在學校出這麽一比，不是有心救災就是有心攀比。
這也是吳娥宣布匿名捐款的原因之一。
另一個原因，據說也是之前發生過的先例，不是學生之間攀比，而是班主任之間的較勁。
大概是一個班有土豪學生一擲千金，直接拔高了班上的人均捐款數，導致另一個數目不及的班主任在自己班大發雷霆，把自己的虛榮轉化成學生道德愛心缺失的罪名，後來被曝光，還遭到了學校的處分。
學校鼓勵學生獻愛心，但不希望捐款成為一種虛榮攀比，以至于給老師以及學生造成壓力。
前面的讨論還在繼續，有人覺得杭姿好有錢，有人覺得杭姿好能裝逼。
周骜定在座位上，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一座之隔的位置。
很快，晚自習開始了，吳娥來教室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杭姿的座位上。
周骜心頭一緊。
杭姿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