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10.10【二更】 全都和你脫不了關……

杭姿沒回來, 吳娥發現了卻沒說什麽，周骜猜測多半是請了假。

可她的水杯和書包還在，應該不是請假回家, 可能回了宿舍。

吳娥在教室站了大概一刻鐘就走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大家對班主任的行動軌跡有了一定的分析能力。

比如她帶着手提包來巡察晚自習, 多半是巡查完就要回家了。

如果她帶着文件夾來的, 出了教室大概率是回辦公室，這就意味着她接下來還會突擊教室。

所以, 當吳娥拎着手提包離開的時候，教室裏的氣氛驟然松弛，翻書聲都變大了。

田恬照慣例跑去好朋友的座位邊上一起晚自習，周骜周圍幾乎都空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

周骜有點靜不下來。

他原本最喜歡獨自占一排沒人打擾，可當身邊的位置忽然空了，心裏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個角落。

周骜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晚自習的任務, 确定兩節自習足夠搞定，然後輕手輕腳的溜出教室, 一路狂奔出教學樓, 直奔學校的小賣部。

他買了一大袋子零食, 多半是酸甜口，外加一瓶溫溫的牛奶，然後來到女生宿舍門口。

雖然已經上晚自習了，但依然有人進出宿舍，有提早回來的, 也有拖拖拉拉現在才出來的。

周骜盯上一個女生，箭步上前：“同學，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陡然被一個高大的帥哥搭讪, 對方有些拘束：“什、什麽事啊？”

周骜回憶了一下，說：“能不能幫我把這個送到617？”

說完，他直接從袋子裏拿出一瓶牛奶和一袋牛肉：“麻煩你跑一趟，這個給你。”

還好他買的多！

對方顯然不圖她這點東西，純粹是懶：“帥哥，我住二樓，617在六樓呢。”

周骜心一橫：“你怎麽才能幫我送？”

就在對方開口之前，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同學，我剛好住6樓，幫你帶呗。”

周骜愣住，猛地轉過頭，果然是杭姿。

她流了很多汗，氣息也稍微有些不穩，周骜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操場入口，懂了。

找到正主，自然就不用別人幫忙，打發了那個女孩，周骜看向杭姿：“你什麽情況？”

杭姿反問：“什麽什麽情況？”

周骜：“你晚上請假了？”

杭姿點頭：“嗯。”

周骜笑了：“別人請假是因為有事情或者不舒服，你請假是來跑步的？”

杭姿抹了一把汗：“今天狀态不好學不進去，就去操場消耗體力，回去直接洗洗睡。”

你何止今天狀态不好？

從來了就不對勁！

周骜問什麽杭姿就答什麽，可等她說完，再看看站在面前的男孩時，眼神裏不可避免帶上幾分審視：“你這是……”

周骜絲毫不慌，理由都是現成的。

“那個……我不知道袋子裏有什麽東西，裴煉找我我才看到的。你別誤會啊。”

誤會我給你塞男士內褲！

他把手裏的東西一提：“那個就不送你了，換成這個吧。”

他這麽一說，杭姿就很好理解了。

大概是，他一臉裝逼的送了她一袋子東西，結果裏面有男士內褲。

她讓裴煉轉交了那袋東西，自己晚自習直接消失，視覺感官上活像是被他那盒內褲吓跑的。

至于補送這袋東西，就像是他找她要了語文筆記，還要送上理科輔導作為回報。

他身上的裝逼包袱一直很重。

雖然推測的合情合理，杭姿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一笑，周骜就呆住了，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感慨，她到底不再愁眉苦臉，又會笑了，跑這一趟還是值得的。

他把手裏的東西一提：“要不要？”

話是這麽問，可眼神分明在說，你不要試試看？

杭姿敢說不要嗎。

她乖乖接過：“您破費了。”

周骜卻是忽然警惕起來，看了看周圍，輕咳一聲：“你跟我來。”

杭姿不明所以，跟着他一路回到操場，走上看臺。

這個點兒體育組的老師早就下班了，操場上連一盞燈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周骜找了個隐蔽又便與觀察操場動向的位置坐下，又拍拍身邊的空位：“坐吧。”

杭姿懂了。

晚上時不時會有年級主任巡邏，他們大喇喇站在女生宿舍門口說話，簡直就是天然的靶子。

而且，他這會兒跑出來，八成是沒有請假的。

杭姿沒急着坐：“我剛跑完，先站會兒。”

周骜也不勉強，收回手交握在一起。

杭姿主動問：“你不回教室？”

暗沉的夜色裏，周骜挑了一下眉：“你剛才在這兒發洩精力？”

杭姿覺得他語氣有異，只點點頭：“嗯。”

周骜舉起雙手，交握墊在腦後：“我以前不高興的時候都會去我家樓下的游戲區玩秋千，不是我吹，全小區幾十個小孩，可東西區的秋千加起來才四個，超級搶手，要不是我手段夠硬，根本搶不到。”

這語氣還挺自豪。

說完他嘆了口氣：“你就好了，不高興是條路就能跑，可我上哪兒找秋千去……”學校都是封着的。

一句話把兩個人的情緒都給攤開了。

杭姿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诶，打個商量呗。”周骜沖她擡擡下巴。

杭姿：“什麽？”

周骜：“上午的事情，別跟別人說。”他碰了一下杭姿手裏的袋子：“記住，吃別人嘴軟，拿別人手短。”

杭姿失笑。

就算不拿他東西，她也不是那麽八卦的人。

可為了讓他安心，她還是鄭重的點頭：“放心，我回去就把嘴巴縫起來。”

周骜往椅背上一靠：“那就好，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媽和我爸離婚，找了個又高又帥的男人再婚，他以後都沒臉來學校給我開家長會了。”

他這番話說的太坦然，以至于杭姿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從周骜上午的反應來看，這件事在他心裏應該是很敏感的存在，怎麽樣都不像是可以輕易談論的。

事實上，不止是杭姿，周骜自己心裏也是一個巨大的驚嘆號。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跟別人說這種心事，可話一出口，他非但沒有感到懊悔，對這件事的敏感抵觸反而淡了。

甚至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他不是喜歡憋着，而是沒找到可以說這番話的人。

杭姿沉默了片刻，終于走了過來，在周骜身邊的位置坐下，手裏的袋子順勢放在腳邊。

兩人就這麽坐在看臺上，目光落在前方的一片漆黑中。

忽然，杭姿緩緩開口：“對不起啊。”

周骜莫名其妙：“對不起什麽？”

杭姿笑了笑，無力的說：“一般情況下，我應該得跟你說點什麽，可是我自己都沒理清楚，暫時不知道該跟你說點什麽。”

她果然是有心事的。

周骜作出不在意的樣子：“啧，這個年紀誰沒點小心思，你要是願意也可以跟我說。事先聲明啊，我不會安慰人，頂多當個稱職的垃圾桶。”

杭姿又是一陣沉默，就在周骜以為她其實是抵觸的時候，忽然聽她問：“你撒過謊嗎？”

周骜一聽就笑了，大喇喇靠在椅背上：“那可多了去了，你想聽哪個？”

杭姿沒回答，又問：“你覺得，存在‘善意的謊言’這種說法嗎？”

周骜想了一下，有一說一：“撒謊就是撒謊，只看被騙的對象理解或者不理解你的立場。”

杭姿有點意外的看了周骜一眼，沒想到他這麽會抓重點，讓談話過程簡單又輕松。

周骜笑了一下：“所以，你騙誰了？”

杭姿眼簾一垂，不說話了。

周骜點點頭，并不追問，直接岔開話題：“你怎麽捐了那麽多錢？”

這話讓杭姿又是一訝：“你怎麽知道？”班主任不是說數目保密嗎？

周骜嗤笑起來：“你動動腦子，錢是班長收的，她又沒有三頭六臂，還能把每個人的眼睛都捂着？”

杭姿皺了皺眉，似乎并不願意這事被公開。

周骜問：“你有親戚在災區？”

一般情況下，如果不是牽連到自身，又或者真的心善感性，都不會這麽闊綽。

杭姿在意的只是捐款數目的匿名制度不夠嚴謹，對這個問題本身并不抗拒。

她搖搖頭，坦白的說：“事發之前，我正對一件事情猶豫不決，直到天災發生，看到了很多慘象，才終于做了這個決定。”

說着，她嘆了口氣：“有時候反思一下，感覺就像是……苦頭都給別人吃了，教訓卻是我得了，怪怪的，所以……”

懂了。

所以想捐款彌補一下，當做自己在這件事情中得到啓發的感謝。

周骜被她逗笑了：“我該說你善良還是單蠢呢？”

“這人活着，本來就會因為周邊發生的事情得到啓發和感悟。道理是對的就記住，教訓有價值就接受，”

“在既定的事實上得到啓發和感悟，怎麽就成了踩在別人的痛苦上自己得利了？”

“哦，你非得體驗一次饑荒才知道浪費可恥，非得死一次才知道生命可貴嗎？”

杭姿心裏那點感性瞬間被周骜攪了個稀巴爛。

她木着臉：……

周骜看她一眼，收斂了點：“我的意思是，這件事的發生能促使你下定決心，可能也會有另外一件事促使你做同樣的決定。只是這件事情先發生了，所以沒必要太上綱上線分析自己那點細枝末節的心裏。”

“你們女生就是心思多，什麽事兒都要拆成三五七八份來分析，難怪你那麽會做閱讀理解。”

杭姿：“周骜。”

她聲音有點冷，周骜脖子一涼，安靜下來。

杭姿冷冷盯着他，結果沒繃住，神情一松就笑了：“你才該去當講師。”

周骜想起來這是之前跟她開過的玩笑，也笑起來：“也行啊，跟你當同事……”

話音剛落，面前的男孩忽然一個猛虎撲食，杭姿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周骜按着腦袋藏到了位置下面。

杭姿整個人一個大寫的懵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和周骜緊靠着挨擠在看臺走道狹小的空間，被前面一排的椅背擋的嚴嚴實實。

“噓——”像是猜到她要開口，周骜飛快提示：“有人來操場了！”

杭姿直接抿住唇，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與此同時，她又覺得很荒唐。

真是見鬼了，明明什麽都沒做，活像是要被捉奸似的……

捉奸？

當這個奇怪的字眼在心頭冒泡，身邊男孩的體溫都變得灼熱起來。

周骜也好不到哪裏去。

拜這個座位的良好視野所賜，操場口那抹電筒光亮起的一瞬間他就察覺到了，幾乎是憑着本能把她一起按到座椅下面。

然而，比起不知道巡邏到哪裏的老師，手掌的觸感反而更讓人心跳加速。

杭姿的脖頸細長，膚質細膩溫熱，他的大手貼上去，輕輕松松就握住，很容易聯想到老家剛剛出生的小奶貓，提溜着脖子就能整個兒拎起來那種……

“我、我們要藏多久？”杭姿長這麽大，還沒做過這麽猥瑣的事。

周骜覺得手掌都要出汗了，再這麽待下去實在不妙。

“不、不然，我去看看？”

杭姿輕輕舔唇：“你不會被抓吧？”

周骜：“他抓到我能把我怎麽樣？頂多是逃晚自習。”

這話提醒了杭姿，“那還是我出去吧。”

周骜連忙按住她：“你出去幹嘛？被抓住怎麽辦？”

杭姿理直氣壯：“我請假了呀！不舒服來操場走走，也不算翹晚自習吧？”

周骜一愣。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

說着，杭姿腦袋一矮從他手裏溜出來，“在這等我！”

她站起來，看着還縮在那兒的周骜，忽然惡向膽邊生，在他後頸上按了一把：“藏好！”

周骜整個人往下沉了沉，臉都憋紅了。

杭姿偷笑一下，大大方方走出去。

萬幸的是，巡邏的老師已經走了，杭姿轉了一圈，解除警報。

她走回看臺，“出來吧。”

黑漆漆的看臺上，一個黑影蛄蛹着鑽出來，大概動作急了，不知道撞到哪裏，咚的一聲響！

杭姿愣住，噗嗤着笑了一聲，實在沒忍住，幹脆叉着腰放聲笑起來。

周骜捂着腦袋走下階梯，本來心裏竄一股火，可看她樂不可支的，他心裏的火立馬就散了，雙手插兜走過去：“笑什麽笑。”

杭姿笑得肚子都疼了：“我就是覺得，你在這個操場，故事太多了。”

風光在這裏，騷氣在這裏，現在，連狼狽也在這裏。

周骜沒好氣看她一眼。

是啊，故事太多了。

全都和你脫不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