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沈棠捂着領口, 尴尬至極, 腦中輪播過倒黴的徐臨被他逮住的那幾次, 簡直懷疑下一刻洛遙沅就要拿出個創可貼,啪地貼過來。

這麽喜歡偷偷瞎啄人,家裏的那只小鳥, 還是掐死吧。

心裏火急火燎地翻滾完這個念頭, 沈棠用盡自己二十年來鍛煉出的應對能力,收束情緒,語氣平靜:“收什麽?嗯,沒想到住那麽高, 天氣這麽冷了,酒店附近還有蚊子。”

洛遙沅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眼神直晃晃地寫着“你就不心虛嗎”。

沈棠面色不變,以眼神回應:不虛。

洛影後冷笑一聲, 端莊地翻了個白眼, 不想評價這對平時就眉來眼去還沒人發現的狗男男, 轉身優雅離去。

不出三分鐘, 季歸鶴就像只嗅到味道的大狗,溜達進來。

在沈棠拉開領口,指着自己鎖骨前星星點點的吻痕準備問罪時,季歸鶴垂眸看了看他, 仿佛把這當成了個邀請,很幹脆利落地抱着他的腰往沙發上一躺,在那點紅痕邊又親了一口, 鼻息混合着低低的笑意與滿足:“寶寶,真乖。”

嗓音又沉又啞的,莫名有股撩人勁,沈棠腿一軟,任由他抱着,一時忘了自己是要征讨這臭流氓的。

季歸鶴對沈棠帶着點羞惱的眼神一無所覺,非常自然地阖上眼,頭靠在他的腿上,呼吸放輕,聲音也很輕:“別鬧,讓我抱着睡會兒。”

沈棠挑了挑眉,低頭仔細打量懷裏這只小鳥。

演藝圈美人如雲,随便一板磚扔出去,就能砸倒一片平均顏值高于常人好幾分的。

季小鳥當然也只是五彩斑斓的小鳥,眉目深邃,眼窩較深,眼睛顏色是純正的黑,分明是多情的桃花眼,看人卻總是沉靜平和、風輕雲淡,不張揚,也不過分低調。薄唇不悅地抿起時,唇線冷硬,因為慣常的低調帶來的幾分柔和,也會一散而去,沉冷且兇,很能唬住人。

此時這只在外面長袖善舞、低調又不失兇悍的小鳥安靜地躺在他腿上,從低調疏離的季小鶴變成歸巢的季小鳥,眉目也放松下來,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休息室裏柔和的燈輝斜映,撒來一片溫潤的薄光,附在臉上,整張面容都顯得溫柔極了。

盯了片刻,沈棠還是沒舍得一巴掌呼上這張帥臉,輕輕拿起小毯子,給他蓋上,也閉上眼假寐。

死罪可免……饒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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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沈棠也沒時間來給偷偷啃人的季歸鶴定下活罪。

《玫瑰刺》進入收尾階段,工作強度再次上升,好在從攝影到場務到演員……每個人都精神抖擻,沒掉鏈子,有條不紊地将進度條漸漸推至末尾。

一路順風順水,順得程振産生點不真實感,沒敢說出來立flag。

工作繁忙時,沈棠也暫且忘記了其餘煩惱,專心拍戲,偶爾累了,和季歸鶴默默對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一顆糖,或是躲開視線的一個淺嘗辄止的吻,都能重新帶來動力。

順利的拍攝在十一月中旬畫下了完美的句號。

電影結局和其他同類型電影不太一樣,兇手沒有被抓,主角也沒有皆大歡喜地迎來快樂的大結局。

虞楚是個可憐人,但他也并非好人,不可能擁有完美的結局——劇本最後,在齊啓鳴和周薔找到确鑿證據,即将來逮捕他前,他給被遣散的助手發了一筆不菲的補償工資後,一個人坐在心理診所裏,平靜地自殺了。

滔天的火光在這個冬日燃得嚣張熱烈,消防車也來不及挽救,等火滅後,虞楚靜靜地坐在燒得焦黑的椅子上。

兩周後,齊啓鳴收到了一封信,上面蓋着玲珑的玫瑰印戳,寄出時間,正是虞楚自殺的那天。

新聞裏正在播報玫瑰刺案的始末,被打了馬賽克的兇手遺照在屏幕上顯示着,主持人用沉痛的語氣講述虞楚的幼時經歷與扭曲心理,又是一輪道德的宣判。

信裏附着兩張照片,一張是他已故的女朋友和別人擁吻的偷拍,一張是他,還貼心在他頭頂畫了頂綠帽。

長長的信紙上,和只有一首散漫随手寫下的小詩,字體清逸,寫下這封信時,信的主人似乎心情很好。

“我熱愛這個世界,世界卻痛恨着我

我種下一片花海

風将我帶走了

随着細雪再次降臨

親吻摯愛的大地”

齊啓鳴忽然打了個寒顫,關了電視,放下信紙,往窗外看去。

下雪了。

“卡!”

片場內瞬間變得沸沸揚揚,熱鬧得像菜場。

“恭喜殺青!”

“辛苦了辛苦了。”

“季哥辛苦了。”

工作人員一擁而上,收拾道具,檢查儀器。腳步紛亂,聲音嘈雜。

沈棠比季歸鶴先一步結束戲份,已經換回了衣服,抱手靠在牆邊,瞅着被人圍在中間一時脫不開身的季歸鶴,眸裏極快的湧過笑意。季歸鶴似有所感,轉過頭,正好和他視線相撞。

兩人相視一笑。

不少人順着季歸鶴的目光看到沈棠,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笑容逐漸凝固。

……等等。

季歸鶴!

沈棠!

賭約!

這倆人居然到最後都他媽的沒打起來!

片場裏的氣氛一時悲壯無邊,連程導也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望向自己錢包陷入沉默,全無殺青的快樂。

沈棠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挑了挑眉,冷笑一聲。

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季歸鶴和洛遙沅:“?”

怎麽了?

難道是儲存卡壞了得全部重拍了?

沈棠掃了眼衆人,竭力忍着笑,拍拍方好問的肩膀,示意他去收收場,安撫一下集體喪氣的賭民們,旋即邁開長腿,走到程振身邊,低語了幾句。

程振聽着聽着,臉上的陰雲一掃而光,最後大手一揮,高聲宣布:“大家這一陣辛苦了!我和小棠包個場子,今晚一起慶祝慶祝!”

與此同時,得知自己不用賣褲衩、喜極而泣的工作人員們差點把方好問捧上天,氣氛很快又熱絡起來。

沈棠含着笑,衆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湊過去和季歸鶴牽牽手抱一抱,只能按捺住微癢的心緒,見程導選好地址,想和季歸鶴坐一輛車過去。

程導滿臉笑意,不容拒絕地将沈棠拉去了另一輛車。

開玩笑!大喜的殺青日,怎麽能讓這倆煞神坐一塊兒。

沈棠和季歸鶴隔着車,相望無言:“……”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赴向今晚的狂歡場,接連忙了幾個月沒什麽空閑,大家都需要釋放一下壓力。為了讓慶功宴的氣氛和諧點,到了地方,衆人再次非常默契地将沈棠和季歸鶴分得遠遠的。

體貼得沈棠無語凝噎,哭笑不得。

程導開了不少酒,洛遙沅對酒有心理陰影,适時地表示身體不太舒服,先走一步。

沈棠也是和投資商上一個酒桌,悶頭喝酒幹翻過人的,酒量不錯,配合着喝了幾杯,放下杯子,和季歸鶴隔着幾個座位對視,琢磨怎麽蹭過去。

想握住小鳥的手,分享彼此的體溫。

工作結束,順利殺青,這種時候,其實他更寧願和季歸鶴兩人安靜地待在一起,誰也不來打擾,有興致了就小酌兩杯,沒興致就靠在一起,在沙發上慵懶地說點話,再一起相擁着睡過去。

酒過三巡,酒量淺點的已經開始七倒八歪,沈棠和季歸鶴齊心協力,默契地挪向對方。

劇組的氣氛輕松,大家熱鬧起來,也沒怎麽注意,等回過神時,沈棠和季歸鶴已經坐到了一起。

沈棠對大家驚恐的眼神無動于衷,在一片酒氣與菜肴香氣裏嗅到季歸鶴的味道,唇角悄然彎起,想到季歸鶴的照片集,摸出手機,咔嚓拍了張合照——季小鳥也挺如花的,牆上怎麽能少了他的照片。

拍的時候手有點抖,于是照出來光影模糊,兩人都被拍得扭曲,好在顏值能打,模糊能看出是兩個帥影。

季歸鶴忍俊不禁,也拍了張照。

沈棠湊過去看了一眼,納悶地拿過他的手機,橫看豎看,迷茫于為什麽都是一個牌子的手機,偏偏他拍出來的和季歸鶴拍出來的差距會這麽大。

季歸鶴看出他的沮喪,拿過他的手機,一本正經地評價:“模糊得恰到好處,非常均勻,我們倆将露未露,非常具有朦胧派的光影概念,比那些端端正正拍得清晰無趣的照片,少了幾分呆板,多了幾分趣味和藝術性,寶寶,你拍得比我好多了。”

四周嘈雜,低沉磁性的嗓音卻像是濃縮過了的,鑽入耳膜,即使知道全是胡說八道,沈棠還是忍不住揚了揚眉,輕哼一聲,拿着季歸鶴的手機,直接上了自己的微博,把季歸鶴拍的那張發了出去。

-沈棠:順利殺青=v=[圖片]

評論立刻蜂擁而來,幾方混亂。

除了土撥鼠似的“啊啊啊我的崽真好看崽崽辛苦了媽媽愛你”的,還有驚呼“天啊歲歲你居然拍了張這麽清晰的照片”的,剩下的是“???你旁邊是誰沈歲歲麻麻命令你離這個危險人物遠點”的。

季歸鶴不緊不慢地勾着沈棠的手心,瞥了一眼,低低一笑,也用沈棠的手機上了微博,發出沈棠那張傳承了朦胧派藝術感的照片。

-季歸鶴:恭喜殺青=v=[圖片]

模糊得照片看不出什麽,但重點是這與某知名小美人剛剛發的微博一模一樣的格式,以及照片裏隐約顯露的,貌似一模一樣的背景。

暫時沒人發現,沈棠發布的微博下的小尾巴,手機标志尾綴從銀色變成了黑色,季歸鶴的則從黑色變成了銀色。

雙方粉絲:啊啊啊啊啊怎麽回事!!!

cp粉:啊啊啊官宣了我的cp結婚了!!!

攪了風雨的兩人卻默契地退出不管,同時按下靜音,對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程導包了一樓,沈棠包了二樓,大家現在都在一樓鬧騰,二樓的人不多。沈棠和季歸鶴一前一後,走到二樓陽臺上,厚織窗簾拉起,陽臺這片成了與世隔絕的小天地。

陽臺下是一片飒飒作響的竹林,深秋之際,依舊蔥茏翠郁,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曳輕舞,抖落切碎了遠處朦胧的光,剩下零星幾點散落到陽臺上,随着搖曳的幅度,仿若細小的游魚,不斷閃動。

沒人打擾了,沈棠松了口氣,趴到欄杆邊,随手扯了片翠綠的竹葉,放到唇邊吹,吹出一陣古怪又輕靈的樂聲。

季歸鶴将他半抱在懷裏,安靜地聽他調不成調的吹。

沈棠天生五音不全,很快就放棄了吹出動人的旋律浪漫一把的想法,轉身用那片竹葉搔了搔季歸鶴的下颔:“特地把我叫出來,又不說話?”

“猜猜我想幹什麽?”季歸鶴含笑開了口,聲音溫淳。

沈棠凝視着他英俊的臉龐,無聲點了點自己的唇。

季歸鶴一笑,連帶着那片竹葉,吻上他柔軟的唇。

“答案正确,獎勵是一個不用借位拍攝的吻。”

竹葉相撞聲沙沙作響,模糊的聲音把隔着一層窗簾、準備上陽臺醒醒酒的醉鬼吓得倒退幾步,猶疑不定地往裏張望。

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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