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玺。◎

裴景誠離去後,蘇嘉沐便将婉兒喚了進來。

行禮過後,婉兒便将一塊冰種翡翠玉墜呈于蘇嘉沐眼前,溫聲道:“今日正巧有一批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要放出宮去,奴婢便央了夢姑姑在花名冊上添了個名字,林貴妃臨走前托奴婢将這玉墜贈予娘娘。”

蘇嘉沐便拿過那玉墜仔細端詳了一番,可惜她一個穿越而來的後世之人,對這些玉料是一竅不通,端詳過後,她便随手擱在了自己的紫檀木書桌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立于下方的婉兒望着眼前笑意深深的蘇嘉沐,心內又是一陣疑惑,面上也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嘉沐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便詢問道:“還有什麽事?”

她斂起笑意的這幅肅穆模樣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婉兒心猛地下沉,便瑟瑟縮縮地說道:“娘娘…與從前不大一樣了。”

蘇嘉沐大開大合的性格與原主的多愁善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旁人與蘇嘉沐接觸不多,自然瞧不出內裏的端倪,可這樣的變化卻騙不過身邊之人。

婉兒能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也是一件好事,蘇嘉沐便放柔了聲調,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道:“這些年,本宮活的很憋屈。”

“本宮雖是皇後,可這滿宮裏有幾個人是真正把本宮當成一國之母來尊敬的?不過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罷了,可本宮大可不必活的如此悲慘。”

“若不是那賀雲洛百般花言巧語,讓本宮與先皇生了嫌隙,本宮如何會落到這樣的境地?是以那日先皇臨終前,本宮痛定思痛,不可再如此渾渾噩噩度日,也不能再記挂着那負心漢,如今本宮只想早日扶持着六皇子登上皇帝的寶座。”

這番聲淚俱下的哭訴讓一旁的婉兒也萬分動容,她自五歲起便開始服侍蘇嘉沐,名為主仆,實為姐妹,主子這些年的不易她都看在眼裏,只是往昔主子只一心認定了賀雲洛待她情深意重,娶別的女子也是迫不得已,自己的規勸她竟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可如今,主子竟想通了裏頭的關撬,婉兒不禁也梨花帶雨地落起淚來,主仆二人便相對而泣,哭了足足半晌。

在蘇嘉沐這番精湛的表演下,婉兒便收起了她心中的懷疑,又與蘇嘉沐說起宮殿裏的大小事務。

蘇嘉沐便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了瑩兒,只說道:“往後不要讓瑩兒到本宮的屋子裏伺候。”

婉兒一愣,随後便立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娘娘可是懷疑瑩兒?”

蘇嘉沐沉默不語,只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似是默認了婉兒的問話。

婉兒清秀的臉蛋瞬間變得脹紅無比,只聽她激動萬分地說道:“這小蹄子如何敢背叛娘娘?她可是服侍娘娘的老人了,奴婢這就去将她綁過來。”

蘇嘉沐沒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婉兒處事竟然如此雷厲風行,她連忙上前拉住了婉兒,勸道:“不必,本宮留着她還有別的用處。”

婉兒這才作罷。

自從先皇死後,瑩兒的日子過的要比從前惬意不少。

從前皇後娘娘不受重視,她去內務府領份例時總是明裏暗裏被譏笑奚落,那些不長眼的閹人都敢腆着臉與自己這個一等大宮女搭話,話裏話外都是要将自己讨去做對食的意思。

瑩兒生的頗有幾分姿色,自然也心氣頗高,她便是做不了後妃,将來也要求了主子去嫁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那些太監腌臜下流的打趣讓瑩兒心內委屈不已。

主子膽小慣了,貴為皇後卻讓那些小人肆意欺辱,連她自己受了委屈也從不聲張,更何況是自己這個婢女?

瑩兒暗暗發誓,總有一日她要将這些折辱通通還回去。

只是沒想到那一日會來的這樣快。

那人是人中龍鳳,生的儒雅矜貴,手中握着的權勢更是顯赫無比,最難得是那樣天上月般的人物竟會待自己這般溫柔寵溺。

“瑩兒,當真是個好名字。”

“你若替我看顧住了嘉芙,我必會好好答謝你。”

“那些太監敢如此對你?你去告訴張德清,他會替你出這口惡氣。”

只是将主子平日裏的所作所為禀告給那人罷了,這也不會傷害到主子什麽,瑩兒便逐漸膽大了起來。

每隔三日,那人便會托張德清遞個包袱進來,那包袱裏總是裝着一支價值不菲的金釵和一封他親筆書寫的信件。

瑩兒摸着那金釵上搖搖生曳的蝴蝶,心裏更是湧上了一股惘然的甜蜜。

那人的心裏應當也是有自己的吧,不然他怎會送了自己最喜愛的蝴蝶釵子進來?

今日也該是那人給自己遞信的時候了,瑩兒便裝作身子不适,向婉兒告了假後便偷偷往西五所跑去。

張德清見了她更是客氣至極,只把她誇成了世間罕有的美人。

瑩兒卻只是倨傲的一笑,這張德清雖是禦前總管,卻也只是個有些體面的閹人罷了,将來他見了自己可是要下跪行禮的。

她便淡淡一笑,語氣生硬地說道:“包袱呢?”

張德清身後的幹兒子則立刻将一個青灰色包袱遞了上來,瑩兒接過後,張德清仍是笑意滿懷地說道:“瑩兒姑娘蕙質蘭心,必能明白丞相大人的意思。”

瑩兒卻只敷衍地點了點頭,随後便抱着包袱快步離去。

等她匆匆離開後,張德清臉上的笑意才一下子垮了下來,身旁的幹兒子為他抱不平道:“幹爹在宮中活了三十年,何時被人如此下臉子過?這小妮子當真不知天高地厚。”

張德清漆黑的眸子裏卻一絲惱意都無,只見他輕踹了自己的幹兒子一腳,笑罵道:“教了你多少次了,還是這麽沉不住氣,幹爹能活到你們死時不成?這樣的閑氣受就受了,何必跟個蠢人争長短。”

那小太監聽到“死”這字眼時,心下不免有些惆悵,乃至于眼圈倏地便紅了起來,“幹爹要長命百歲呢。”

張德清再硬的心腸遇上如此誠摯的話語,也漸漸軟了下來,他便摸了摸那小太監的頭,安慰道:“幹爹老了,能護住你們幾時?你們也該多長幾個心眼,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在時別人不敢得罪我,可先皇去了,誰還會把幹爹當回事?”

“所以,以後我們要讨好丞相和瑩兒姑娘。”那小徒弟嘟囔着嘴說道。

見他不服氣,張德清只得繼續教導道:“咱們是要讨好丞相,可不必把這瑩兒當回事,不過是個棋子罷了,受了一點小恩小惠就敢背叛主子,誰會把這樣的人當回事?”

話畢,張德清卻突然緘默。

只聽他自嘲一笑道:“該打嘴了,我又有什麽資格說她呢?”

瑩兒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見左右無人後,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包袱拆了開來。

這一回,賀雲洛送的卻不再是蝴蝶金釵,而是一個成色極好的玉镯。

瑩兒愈發歡喜,便又将那封信拆開來通讀了一番。

她識得的字不多,是以賀雲落的書信措辭也十分簡單易懂,這一回他讓瑩兒打聽的事十分簡單。

一件是瞧一瞧蘇嘉芙近日裏有無什麽異樣。

另一件則是找一找蘇嘉芙身邊有無玉玺。

為堵住天下人的泱泱之口,賀雲洛想篡位做皇帝,除了策反張德清,将先皇留下來的诏書銷毀後,還需要那傳國玉玺。

沒有玉玺,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上位。

賀雲洛與張德清早已仔細地搜尋過乾清宮,可卻連那玉玺的一絲影子都沒尋見。

賀雲洛自然是心急如焚,先皇停棺二十七天,他必須要在這有限的時間內找到玉玺,并在皇後蘇嘉芙的當衆讓賢下坐上皇帝的寶座。

瑩兒讀完信件後,便如往常一般将那信件撕碎吞下。

再回到鳳藻宮時,蘇嘉沐已用完了午膳,此刻她正由婉兒攙扶着在廊下散步消食,她二人見了瑩兒後,俱都和善一笑道:“這是去了哪裏?還不快來用膳?”

瑩兒心內本還有些慌亂,見主子待自己一如往常的親密後,方才放下心來。

蘇嘉沐與瑩兒說了會兒閑話後,便打了個哈欠道:“本宮有些困了,婉兒帶着瑩兒去理一理書房吧。”

瑩兒一喜,她正愁着沒有好機會搜尋主子的書房內,誰知這機會卻突然從天上掉了下來。

她立刻殷勤萬分地扶着蘇嘉沐去了裏屋歇息,放下簾子後,才喚了晴兒過來守着主子起身,自己則和婉兒一同去了書房。

誰知婉兒一進書房,便神神秘秘地拉過瑩兒,低聲道:“主子書桌後的百寶閣我們就不必碰了,那裏可有非常要緊的東西呢。”

瑩兒心頭一跳,壓着喉嚨裏的澀意問道:“什麽東西這麽要緊?”

婉兒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是蠢人不成?咱們主子心裏裝的都是丞相,那東西自然是對丞相有用的玉玺呗。”

瑩兒已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心內的喜悅,可她面上卻只能裝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玉玺?主子是從先皇那裏偷偷拿來的?”

那婉兒立刻作出了副噤聲的模樣,走上前去将那百寶閣裏的玉玺拿了出來,道:“只給你看一眼,嘴巴給我緊一點,不許亂說。”

瑩兒見了玉玺的真身後,心魂早已飛到了天上去,她便點頭如搗蒜道:“好姐姐,我哪有膽子出去亂說。”

婉兒滿意地點點頭,随後便将玉玺放了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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