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卑躬屈膝
姚思睦穿着一身露肩的小紅裙, 全身上下除了一對耳環沒有佩戴其他首飾,紅棕色的卷發看似随意地绾起,臉側松散地垂下幾縷碎發, 造型師為了這一股不經意的慵懶風情讓她一動不動地端坐了一個小時。
為了搭配小紅裙,她的妝容也是明豔大方的風格, 她知道自己就适合這一套——夏文森拖着她去做完近視矯正術後, 跟他那個頂級造型師朋友吃飯時,那人就是這麽改造她的。
她越對外表缺乏自信, 打扮就越需要大大方方的張揚。
一下車,韓念初的助理就在門口迎接, 直接進入了宴會廳。
姚思睦走進廳內,看着裏面人頭攢動,脊背陣陣發寒, 那麽多人,她神經質地覺得誰都會認出她,從西服裏掏出一把刀紮死她。
在她躊躇不前時, 一只冰冷的大手握住她。
她低頭看着交握的手, 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看到他的後腦勺, 一個冷漠無情的後腦勺。
這是他們在親熱之外,頭一次正規的身體接觸, 她微微感到一抹不自在。
他走在前面, 冷淡地跟迎接他的韓念初的助理交談, 手略微用力牽着她往裏走。
她偷偷地撇了撇嘴, 比起之前的花棉襖,今天這身打扮說是脫胎換骨都不為過,他掃了一眼就催着她出門了。
助理帶着他們一直往裏走, 她緊惕地朝四周張望,遠遠地看到韓念初的身影,她和在場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穿着敞開的西服,露出一件質地上乘的絲綢內襯,一手格開西服一側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神色端凝地交談。
姚思睦聽到自己的心咚地跳一下,頭一次感受到被女人撩動的奇妙感覺。
助理先走過去,在韓念初身邊短短地說了幾個字,韓念初跟正在交談的人笑了一下,便在她那位助理的指引下轉身朝他們看來。
姚思睦的心又是一跳,隔着零散的客人和燈光,韓念初轉過身看到周嚴果的那一剎那,眼裏似乎浮出了淚光。
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低下頭,何謹修走到她身旁,再擡起頭,她神色一如往常的冷漠。
姚思睦轉頭觀察周嚴果,他的表情是看任何陌生人的冷漠,甚至還很倨傲地站在原處,等着他們走過來。
這一刻,姚思睦确定她是看錯了,不管是周嚴果,還是韓念初,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交集才對。
“你好!”韓念初跟周嚴果握了下手,又伸向姚思睦,“宋小姐!”
姚思睦伸手跟她短短地一握,又輪到何謹修,四人都握過手,服務員端了酒,各自拿了一杯。
韓念初的目光落在姚思睦身上,關切地問:“感冒好了嗎?”
“好了。”姚思睦面不改色地說,“謝謝關心。”
“那等我忙完,我們約個時間,你和周總來我家吃飯。”
姚思睦的頭很大,怎麽這頓飯就逃不過,她笑着說:“我都可以,就是——”她看了眼周嚴果,指望着他有借口拒絕。
周嚴果抿了一口酒,嘴角勾起淡笑,“沒問題。”
之後的氣氛極為尴尬,四個人湊到一起好像誰都懶得說場面話,短短幾句開場白結束,就冷冰冰地站着。
姚思睦受不了轉開臉,目光落在酒水臺,神色忽地一變。
賀君霖。
他旁邊那個穿着蓬蓬裙,戴着鑽石發箍,不管在什麽場合都以為鎂光燈照在頭頂的女人不是闾瑤是誰?
他們怎麽會在這兒?
這樣的場合,無論是剛創業的賀君霖,還是闾瑤家那個她伸根手指就能碾碎的小工廠,都沒資格被邀請才對。
賀君霖和闾瑤也正在朝他們張望,姚思睦急忙轉過身,努力使自己鎮定,退學後他們就再沒見過,離這麽遠應該認不出她。
韓念初的助理此時又走過來,低聲說了句話,她歉意地說道:“我們要離開一下,晚點再聊。”
“請便。”周嚴果拿着酒杯跟他們碰了一下,又裝着樣子抿了一口。
韓念初跟何謹修相偕離開,姚思睦松了口氣,“我可以走了嗎?”
“人家說的是晚點再聊,”周嚴果把酒杯放回服務員的托盤裏,伸手将她撥到身前,衆目睽睽之下撩開頭她額側的發絲,端詳半晌,“你是什麽地方吸引了韓念初?”
“相互吸引,”姚思睦故意說道,“我要是年少無知時看到她,可能我對男人就沒興趣了。”
周嚴果淡笑着掐着她的下巴,湊近她耳畔說道:“你撕扯男人衣服的時候可沒看出你對女人有興趣。”
姚思睦臊得臉頰通紅,借着他的身體看了看四周,附近的人只是遮遮掩掩地偷觑着他們。她的膽子一肥,手撥開他的西服悄悄伸進去,把紮在褲子裏的襯衫抽了出來,額頭抵在他的腮邊說:“你在那種時候都總是穿得整整齊齊的,是不是就喜歡這種偷情的緊張短暫的刺激?”
周嚴果稍稍轉身,遮住她的手,“你的爪子再不收回去,下一秒我讓所有的人看到你的手在哪裏。”
姚思睦老實地縮回手,身體故意擦過他的腿,“真的不走?”
“耍花招沒用,”周嚴果的眼皮擡起,看了一眼前面說,“大庭廣衆的,你那點兒誘惑還是省省。”
姚思睦翻了個白眼,看向被衆人擁簇的韓念初,而他倆身邊幾乎沒人靠近,“怎麽都沒人理你?”
“因為他們都長眼了。”
姚思睦剛想問什麽意思,身後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周總,您好!”
她的神經立刻繃緊,大氣也不敢出。
周嚴果轉頭,掃了一眼面前生面孔的年輕人,馬上就收回了目光。
“我是賀君霖,君澤軟件公司的負責人。”
姚思睦側了側身,幾乎把臉貼到周嚴果的西服上,背後又響起賀君霖的介紹,“這是我的未婚妻闾瑤,她父親是做實業的。”
姚思睦聽到一聲冷嗤,微微仰起臉,看到周嚴果眼尾譏諷地挑起。
她等着周嚴果拉着她離開,以他的身份,根本不會答話,不過她猜錯了,周嚴果的身份不會是他離開,而是讓別人滾蛋。
她的肩膀被周嚴果攬住,把她轉過來面向賀君霖。
她急忙低下頭,躲開賀君霖的目光。
“您好!”闾瑤湊過來跟她打招呼。
姚思睦在心裏罵娘,這女人的腦子都長胸脯上了。
可不管怎麽罵,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低着頭,她必須得配合周嚴果的身份。
服務員經過,她取了一杯酒,目中無人地把臉偏向周嚴果,視那兩人如無物。
她用餘光注意到闾瑤的臉色很難看,這個一向裝模作樣的女人,總算也有難堪得無處躲藏的時候。
“你未婚妻?”周嚴果把手插進西褲口袋,用刻薄的口吻諷刺道:“要我向你介紹一下我的女人嗎?”
她差點笑出來,這個男人專照別人的臉踩。
“您好!”賀君霖對她伸出手,“我是賀君霖。”
姚思睦瞥了眼那只伸過來的手,把酒杯送到嘴邊,喝了一口酒,讓賀君霖的手就那麽晾着。
這個白癡,聽不懂別人的嘲笑?
她用餘光看着賀君霖,他讪讪地收回手,尴尬地杵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姚思睦忽然明白了,他不是不懂,而是懂了又能怎麽樣?
周嚴果這樣的人諷刺他,羞辱他,他只能裝作不懂,不敢離開,也不敢再多嘴。
真可憐,他曾經也是校園裏備受矚目的明星人物,成績好,長得帥,性格好,會打籃球……然而出了校園,在金錢權勢面前,就只是只卑躬屈膝的可憐蟲。
他帶着女朋友站在他們面前,就像被罰站的小學生。
姚思睦又喝下一大口酒,餘光察覺到賀君霖在盯着她看,心頭一凜,知道他是認出她來了。
她沒整容,只是接了頭發,拿掉了眼鏡,化了妝,穿得光鮮亮麗了而已,不熟的人認不出來,但在一起七年的賀君霖,一定認得她。
如果她開口說話,更是能百分百确定。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該怎麽應對?如果他叫出她的名字,旁邊這只陰沉暴虐的禽獸會在第一時間擰斷她的脖子。
“周總,何總問您是否方便,他要單獨跟你談點事情。”劉錫明走過來對周嚴果說道。
周嚴果點了下頭,松開姚思睦,“我叫個人過來陪你。”
姚思睦急忙搖頭,“不用,我一個人更自在。”
周嚴果轉頭要吩咐劉錫明,姚思睦抓住他的胳膊,踮腳親了一下他的臉,推着他離開,“快去吧,不用管我。”
周嚴果遲疑了一瞬,和劉錫明離開。
姚思睦轉回臉,不屑一顧的目光落在賀君霖身上。
“我們走吧,君霖,這些人怎麽這樣?”闾瑤委屈得快哭出來了。
賀君霖的目光緊緊盯着姚思睦,對闾瑤說道:“瑤瑤,我有點事,你先去車上,我一會兒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