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豎日清晨,京城南門外押送的隊伍即刻便要出發。
王爺白皙的皮膚套上了粗糙的布衣,陶苓都能看見脖頸處被磨出的紅痕。王爺從小養尊處優,看着旬澤臉上毫無怨怼,她都替他委屈。
“王爺,此去滄州路途遙遠……”
她借着說體己話的功夫,湊得極近。袖口一翻,旬澤便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被塞進了一個荷包。
他張口欲言,陶苓以為他要聲張,趕緊用手捂住了旬澤的嘴,搖了搖頭。
一雙柔荑比想象中更軟,鼻尖有淡淡的甜香。旬澤看着她慌亂的小眼神,嘴邊輕動閃過一抹笑意。
怎麽還舔人的?掌心有粘膩的觸感,陶苓驚詫的看了眼旬澤,卻見王爺一臉無辜,難不成是她感覺錯了?
“那邊好了沒?”護送的士兵頭頭不耐煩的看了過來,陶苓不好意思的朝他點點頭,趕緊從桃兒手上拿過一碟金葉糕。
聽說押送的人早飯都沒得吃,一直要撐到下一個驿站才能休整,王爺這般體格哪裏撐得住。
足足高了陶苓一個頭的旬澤低頭看她忙來忙去,又是遞茶又是端盤子的,額間還有忘擦拭的面粉,估計是太急了沒顧上。
倒不像是在送被貶滄州的王爺,而是在送出遠門辦事的丈夫。
丈夫……
這兩個字在舌尖滾動,旬澤琢磨着味兒混着金葉糕緩緩吞下。
陶苓擡頭正對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過近的距離帶來的熱氣遲緩的爬上了通紅的耳尖。
王爺嘴唇微張還在等着喂食,她眼神一抖,總覺得那一如既往的溫柔雙眸裏帶了些撓人心的鈎子。
她這一急都忘了,王爺又沒有被束縛住雙手。都怪這兩天送飯喂的順手了,陶苓的手僵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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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突然羞恥心爆棚的糾結時,指尖便是一涼。王爺低頭時睫毛長的驚心動魄,微垂的發絲倦怠的拂過手背,仿若慢鏡頭般帶了一絲旖旎。
“王妃?”
輕輕的呼聲沒有喚回陶苓,她眼裏有沉迷,獨屬于他的沉迷。旬澤眸色一深,竟是有幾分愉悅的快意不想叫醒她。
桃兒和李梁識趣的靜默着,小角落裏竟是有些粘人的甜膩。
但是總有人這麽讨厭啊。聽着身後沉沉的腳步聲,旬澤的眼裏閃過不耐。
“走了走了!”
陳良用佩刀敲了敲旁邊的樹幹,給他們通融一會兒已經是壞了規矩,“還沒完沒了了。”
陶苓滿臉通紅的回過神,最後看了眼王爺嘴邊的碎屑還是忍住羞怯墊着腳給他擦了擦。
“臣妾随後就到。”
王府确實還要打點一下才能離開,陶苓安慰道,一直跟着隊伍走到了城門外,才看着旬澤離開。
朝廷的人還等着抄家呢,陶苓開始頭大,現在庫房裏空空如也,她上哪找那麽多的“貪污髒款”去。
城門邊的路不好走,桃兒緊緊扶着陶苓,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王爺這事一出,府裏的丫頭下人慌了不少,就在前天,王爺還沒定罪的時候就有老王爺的夫人來找她,說是有了下家。
陶苓嘆了口氣,穿越以來若說誰最親近,反而是桃兒這個丫鬟,可如今她去滄州的盤纏有沒有都另說。
沉吟了半響,她正要婉言開口,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呼嘯着穿過陶苓兩人直直就奔向了城外。
陶苓在城牆邊避開,匆匆一瞥馬上的人,竟是覺得有幾分眼熟。
“桃兒,像不像昨日來王府的常侍衛?”
陶青入京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王府的,是禦林軍出名的剛正不阿的首領之一。
剛剛一閃而過的還有他手上黃色的東西,莫非是聖旨?
好像電視劇裏的情節。
陶苓神色一亮,“走,我們出去看看。”
城外一行數十人,
坐于馬上的領頭士兵遙遙看了眼拖後腿的人,調頭行至末尾。
“啧,你走的快點。”
屈起的鞭子捅了捅旬澤慢吞吞的背,看着他踉跄一下險些摔倒,陳良臉上閃過輕蔑,心裏有些暗爽。
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人如今還不是成為了階下囚,在他一個小小的士兵底下卑躬屈膝。
李梁忙扶住自家王爺,仔細檢查了下腿沒有事,他忍着怒氣,面上讪讪,“我們這就快些,小哥先行,先行……”
陳良努努嘴,大方點了點頭:“唉行吧行吧,啧啧這一個個的事真多。”
他騎着馬悠悠的從末尾指指點點到前頭。
看着他得瑟的背影,李梁暗暗說道:“王爺,等我們到了滄州……”
旬澤搖了搖頭,眼裏滿是森冷,“這一路上怎麽會太平,死了一個士兵無傷大雅。”
李梁心頭一跳,沉聲應是。
兩人話音剛落,一聲急急的馬嘶聲伴随着塵土滾滾而來。
“停——”
常正威緊趕慢趕總算是趕着了,整個隊伍應聲停下。他縱馬至領頭處,手舉着聖旨高聲而呼。
“陛下有令,澤王貪污一事罪證有誤,容後再議。”
陳良一怔,便見常正威翻身下馬,行至末尾。
“前日多有得罪。若王爺不介意,還請屬下送您回王府。”
常正威拱手抱罪,指了指身後的駿馬。一想到自己險些做錯了事,他眉頭緊鎖,頭低的更沉。
面對常正威的自責,旬澤面色溫和的說了無妨,他目光輕輕的劃過遠處的陳良,就見他惴惴不安,腿一軟竟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旬澤嘴角輕揚,常正威擡頭正好撞見這一抹謙謙一笑,心下暗嘆,如此清風明月般的人物哪裏會是那貪污的狗官,這次,澤王是真的被陷害了。
陳良一哆嗦,只覺得那笑裏含着尖銳的冰刃,直直刺向了自己。
頭頂一涼,他心頭只剩兩個字“完了”。
耽誤的也夠久的了,常正威送完澤王還得回去複命,他拍了拍自己高大的愛馬,讓它矮了矮身子,“王爺請?”
滾滾的煙塵落下,旬澤目光掃過遠遠那一小點殷殷期盼的影子,搖了搖頭,“我家王妃還在等着我呢。”
話音未落,眼裏竟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意。
常正威驚詫的看了眼此時格外有些不同的澤王,撓了撓腦袋,這成了婚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難怪他娘老念叨着讓他成家。
遙遙看了眼一直盯着這的王妃,常正威理解的點點頭,有個人惦記着确實不錯。他屈身一禮,“那澤王我就先回去了,您慢走。”
他轉身又對陳良吩咐道:“你,把他們全部押回大牢。”
陶苓眼巴巴的看了許久,她們不能出城太遠,啥也聽不見,只知道應該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不然不可能一個隊伍全停了下來。
只見翻身上馬的常侍衛又煙塵滾滾的回來了,經過她倆時還對陶苓笑了笑。
笑?
陶苓砸吧砸吧其中一絲絲微妙的尊敬和羨慕,疑惑的歪了歪頭,你倒是說說啥事啊!
她有心追問,卻只能看見肥厚的馬屁股。
這一幕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旬澤眼裏,他眯了眯眼睛,面對陌生男人的微笑還依依不舍的追着後腦勺看?
“這常什麽的什麽來頭?”
李梁扶着王爺的手一僵,“禦林軍其下三統領之一,”他瞥了眼王爺的臉色,神色有些微妙,剛才常侍衛就自報家門了。
“皇帝下面的?”
“……是。”
“呵,”旬澤冷哼一聲,“把手放開。”
“可,”城外地上碎石嶙峋,李梁不放心,擡頭觸到王爺的眼神卻是一頓,老實的放開了手。
兩人的速度更慢了,旬澤受傷的左腿時不時就要被石頭拌一下,遠遠看去,身行颠倒,下一秒便要摔倒似的。
剛回頭的陶苓就看見了險些栽倒在地的旬澤,還來不及驚喜,趕緊沖上前充當起拐杖來。
“王爺又不讓人扶了?”
陶苓有些責怪的說道,話裏卻帶着幾分放任。王爺一向和善,偶爾的小脾氣敏感的讓人心疼。
還好她扶的時候王爺不好意思拒絕,她擡頭瞄了眼耳根子泛紅的人,暗暗狡黠一笑。
眼見着她匆匆跑過來,臉上白裏透紅。虛睨着她自以為偷笑沒人發現,抖着肩膀連帶着頭上的流纓亂顫。
旬澤不自覺傾向她柔軟的身體,明明隔着衣服,接觸的地方卻好似火燒,一路蔓延至心房。
明明上輩子只有在刀劍沒入皮肉才能體會的感覺,熟悉的令人心醉。旬澤忍不住貪婪的擴大了接觸面積。
“王爺?王爺!”陶苓急急的道,扭頭看着肩上半磕着眼的王爺,該不會是暈了吧?
她撐不住了,王爺好似越來越沒力氣般直直軟在了身上,她已經努力的把自己彎成了>型,可是王爺到底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再這麽下去兩個人都要摔倒了。
身下的小身板确實是有些顫抖了,旬澤遺憾的默念了三秒,悠悠“轉醒”。
“都怪我,剛才一陣體乏,竟是有些頭暈了。”
旬澤皺着眉揉了揉頭,滿是歉意的站直。他無力的抽出手,不想再給王妃負擔。
陶苓舒了舒幾口氣,見此哪能忍心,接過他的手穩穩扶住。
掌心相碰,有粘膩的汗微微發冷,旬澤手心一頓,看向陶苓,卻見她毫不嫌棄的握實了。
陶苓不僅不嫌棄,還在心裏偷偷罵了人,若不是那牢房陰冷潮濕,王爺哪至于這樣走兩步就頭暈手發冷汗。
她一心琢磨着回去給王爺補補,盤算着小金庫又是心裏一疼,還買什麽新衣服,買不起買不起。
四人慢慢穿過大街,談笑的百姓看到去而複返的澤王都是一驚。
也不知她想了什麽東西,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旬澤的餘光時不時落在旁邊人的臉上,竟是頭一次忽略了落在身上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