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色已深,燭光下,明滅的光影裏,王爺的嘴邊噙着不明的微笑,視線發虛,明顯是在想着別的事。

一刀說完了要事,本應直接離開。自诩關心王爺的他躊躇地握了握刀柄,“王爺,要不我去拿一下王妃的話本?”

捏着玉佩的手一頓,旬澤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刀,一臉嚴謹忠誠,這腦瓜子真是乖覺。

他心中笑罵,松了松坐乏了的身子,語氣淡淡,“不用了,直接去就行。”

後院,一柄燈火遙遙而至,緩步走進院子的人眼神一厲。

屋子燈火通明,門外青衣侍女軟倒在地。

“看來,我不是第一個人呢。”

旬澤聲音冰冷,臉若寒霜。

觑着王爺不可名狀的森冷怒氣,一刀心頭微凜,提着刀走在了前面。

越近,便越能從窗紙隐約透出的人影,看到一高一矮明顯兩個人。

冷笑一聲,旬澤克制着臉上的情緒,盡量忽視種種惡意的猜測,“來,給我踹。”

地圖,她哪給他找地圖。

陶苓緊緊捏着外衣,眼神四處亂瞟,還未想出對策。

“砰”

木門禁不住力道,直接大開。

陶苓心一顫,直直與門外的人相對,頓時睜大了眼睛,她最怕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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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正如所料,王妃驚慌的眼神尚在眼前,旬澤看着她單薄的衣裳和淩亂的發髻,心中只有濃濃的背叛。

“這是幹什麽呢?我的好王妃?”

完了,王爺就算脾氣再好,遇上這事也難以接受。聽着他話裏意味不明的怒火,陶苓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賈凡在門響的第一刻就收起了藥瓶子,他回身就看見月光下自己的“哥哥”站在門口。憤怒、生氣、失望,卻唯獨沒有錯愕。他眯了眯眼,一瞬間竟然覺得旬澤早就知道他和陶苓的關系了。

只是倒底是地圖要緊,賈凡轉了轉眼珠,悄悄挪開了和陶苓的距離。總是要陶苓先解釋,他再開口。

旬澤一眼沒看某個同樣重要的當事人,一眼不錯地盯着陶苓。

慌亂,羞愧,卻依然沒有解釋。

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捏緊,一粒粒青梅從袋子裏擠出滾落。

四處亂閃的視線一顫,陶苓仿佛瞬間明白了什麽,冒到頭頂的血液總算降了一些溫度。

低頭看了眼自己剛剛就穿好的衣服,她定了定神,才敢把目光轉向王爺。

有些嬌弱的身軀一步步沿着離賈凡最遠的路線挪向門口,陶苓低垂着眼睑往上看,努力表現的極其無辜。

賈凡還在那邊努力使着眼色,顯然是要她好好掂量怎麽說。

陶苓一眼掃過,心中只想罵娘。若不是賈凡,她怎麽會陷入到這種境地。還想要兩全的境地?呵,不可能。

她手撐着門邊,更顯得柔弱無骨和害怕。

旬澤居高臨下,眸色愈深。

看她蓮步輕移,看她作勢清純,在兩個不相幹的男人面前不知羞恥的扭着水蛇腰。

青梅碾作了泥,狠狠掐進了掌心。旬澤怒極反笑,冷眼看着白玉的手顫巍巍地拽住自己的衣角。

“王爺,是他,”拽實了王爺的衣角,見他沒有甩開,陶苓暗松了一口氣,頭也不擡的指了一下賈凡,明明白白表現出了自己的害怕和無措。

“他突然來要前院的地圖,我我剛想着和你禀報一下,結果……”

緊緊倚着王爺,陶苓的話裏帶着小心翼翼。她這話直接把鍋推到了賈凡那,表明了自己并不知情,并且着重強調了以王爺來的時間,她沒有條件和賈凡做任何事。

這下應該行了吧。餘光裏賈凡已經氣的臉色發紫,陶苓也沒空管,惴惴不安地擡頭想要看看王爺的反應。

可是這次,除了緊繃着的下颌角,她什麽也看不見。

心一下又懸了起來,陶苓慌了。

她徒勞的想說些什麽證明,卻發現這個孤男寡女的場景,加上昏迷不醒的侍女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王爺,我不是——”賈凡一臉緊張的解釋,誰知道安排好好的計劃王爺居然會出現,難不成兩人同房了?

陶苓這個死女人,賈凡緊了緊腮幫子,大腦飛速想着怎麽開脫。若是被這旬澤順藤摸瓜出他和旬渝的合作就完了。

想到這榮華富貴,甚至唾手可得的權利就要遠去,賈凡向前幾步,便是故作歉意的傾身,“都是我不好,我有個親戚想要承包王府修繕的工程,托我私下裏合計合計。不想時機選的不好,惹得王爺誤會了,是我糙的久了,沒有規矩。”

這話漏洞百出,不說門外的小青怎麽解釋,這突然冒出來的親戚也是個問題。

指望着賈凡能有個合理的解釋果然不靠譜。抓着衣角的手不自覺發緊,陶苓額上的冷汗緩緩順着臉頰滾到了微尖的下巴。

一根修長的玉指慢慢抹去了這滴汗,指尖順勢一旋,使力勾起了下巴。

一直不敢擡起頭的陶苓被迫看向王爺,卻見近在咫尺的笑容依舊如往日般親和溫潤。

“我相信你。”

隐隐的壓力正如同這個動作一般強勢,陶苓看着那雙星眸裏不再閃爍的光芒,幾乎要被裏面深不可見的漩渦吞噬。

又是一滴冷汗滾下,有個明确的聲音在告訴陶苓,他不相信。

王妃白嫩的臉頰正在滲出紅暈,如猩紅的血在白雪上蔓延。

時間好像又倒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他總以為她不一樣。現在看來,确實不一樣,更不乖了。

怎麽樣才更乖呢?

指尖帶着青梅破碎的汁水,一一劃過脖間敏感的血管,熱度發酵了酸甜的味道,融入了兩人的呼吸。

看着她在自己手下抑制不住的喘息,旬澤嘴角隐秘的扯起。這樣才乖。

禁止的畫面凝固了時間,除了低頭的一刀似乎誰的心髒都在火熱緊張的鼓動。

賈凡咽了下口水,背上一片汗濕。

“若是以後要地圖,應該找我對嗎?”

旬澤終究是轉過了身,從月光外走到了燈光下,異常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遮住了身後的陶苓。

賈凡喏喏點頭,明明同樣高的背脊卻在王爺淡淡的目光裏直不起來,平白矮了三寸影子。

“是,我這就先回去了。”

灰溜溜的老鼠滾出了院子,旬澤看着桌腳的藥瓶子頭也不回。

“一刀,帶她去房裏。”

從頭到尾都沒有擡起頭看過屋裏一眼,一刀沉默着抗走了昏迷的小青,鎖好了院子的門。

直到所有都安靜,陶苓還是沒敢說話。

她一直掩在王爺身後,唯有突然明亮的月光照在了臉上,才眨了眨眼睛。

王爺很生氣,這是她想的到的,可是那生氣裏帶着的別的東西,是她沒有想到的。

陶苓下意識不想面對,明明知道現在頭頂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卻依然一動不動着。好像這樣,就可以當作前面什麽也沒發生過。

“王妃這是想一個晚上都不睡了嗎?”

溫溫柔柔的聲音一如月光,悄悄的靠近,在發覺時其實已經被淹沒了。

就像喜歡的目光,藏了太久也會在某一刻傾瀉的毫無保留。

如果陶苓什麽都不知道,她依然可以像之前一樣把王爺的溫柔當作天性,可是現在卻好像隔了一層空氣,不能輕易大方的接受。

“沒有,”她低頭應了,早已松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陶苓默默滾到了床上,穿着外衣閉上了眼睛。

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沒有給過一絲一毫的眼神,仿佛無聲的拒絕。

獨自站在月光裏,旬澤的嘴角慢慢放下直到抿成一條直線。

虛僞的溫柔,沒了對象就沒有了意義。

舌尖似乎又湧起了青梅的回酸,暗着面色的人似嗔似怒,手裏的玉佩幾近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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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兒回來了,帶回了不好不壞的消息。家裏的母親生了大病,雖好了,身子骨卻落下了病根。院子裏的桃樹早早落了雜葉,卻因無人打理,顯得有些蔫。

桃兒一邊剪着枝葉,一邊觑着擺弄金葉糕的王妃,“怎麽不給王爺送去?”

這幾日不知為何,王爺早午也不來王妃院子裏用膳了。因着上月,王妃說着正好消食,就都她自己送了,是以桃兒這才問的順嘴。

陶苓把弄的手一頓,眨了眨眼,“你送吧,”她伸了個懶腰,“我乏了,睡個午覺。”

看着王妃回屋的身影,桃兒搖了搖頭,洗淨手收拾了起來。

王妃做這金葉糕如今是愈發娴熟了,熟透了的豌豆香混着點綴的瓜果,比起一開始歪歪扭扭的模樣着實是不同。

桃兒笑着把王妃擺成笑臉狀的糕點放進食盒,放了手下的活計,就要先往前院去。

哪知剛出了院口,就撞上了人。

“給王爺請安。”

桃兒慌裏慌張的欠身請安,才敢擡眼看人。

下朝的時辰并不涼爽,穿着悶熱朝服的王爺鬓角微濕,不知道何時到的。

只是這時間不早不晚,若是早膳,王妃可吃過了。桃兒轉了轉眼珠,正拿不定主意如何招呼。

“我不進去。”視線從緊閉的房門轉到眼前,旬澤指了指桃兒手上的東西,“給我的吧?”

“回王爺,是,王妃前頭剛做的,手都燙了一個小泡呢。”

天氣炎熱,蒸籠水汽燙的很。桃兒有心賣了幾句王妃的好,便見王爺的朝服一晃,玉白的手指親自拿過了食盒。

“那就進去吃吧。”

桃兒眉梢一喜,欠身應是,“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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