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後臨盆在即,作為王妃,陶苓近些日子總要去皇宮看上一兩回。
這會子便和上朝的王爺坐在同一輛馬車上。
天氣炎熱,雖然角落裏隐蔽地放着冰塊,陶苓還是直扇小扇。
清清爽爽的旬澤看了眼離自己三尺遠的人,薄唇輕啓,“王妃你過來一點,這邊涼快。”
真的?
陶苓上下打量了一下旬澤,他鬓角沒有一點潤濕,過于有說服力。她熱的臉頰通紅,最終還是抵不過心動,坐到了王爺手拍拍的位置。
可能是真的冰塊離得近亦或是王爺身上的清爽所至,陶苓舒服了不少,喝了口涼茶,才有閑散心聽起窗外的熱鬧。
京中繁華,這個時辰來往的人就很多了,人言人語不亞于一本生動的話本。
“欸,神醫開的涼藥你買了嗎?”
“神了,我家就放茶壺裏一點,喝的舒坦也不流汗了。”
“天氣越來越熱,咱大旬怕是夏旱又要來了。”
“咱自己都過活不成了還是少操心別人吧,唉,這不是前幾天那乞丐……”
陶苓饒有興致聽窗腳,直到神醫二字才想起來要給王爺留意一事,回頭就想看看王爺的腿。
哪知回身就險些撞上了一片胸膛。
夏日衣薄,王爺淡淡的衣皂香混合着有些清冷的味道直竄耳鼻。
這味道好像有些熟悉,清晨起床時被子上總沾着點,她還以為是下人換了洗被子的香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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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有些短路,陶苓眨了眨眼,鼻尖冒起一層蜜汗。
長手越過陶苓,旬澤重新從她身後的暗格裏拿出一只茶杯後,才坐下。他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輕聲詢問,“怎麽了,王妃不是聽得正高興?”
旬澤神色如常,仿佛剛剛險些環抱王妃的人不是他,話裏帶着點蔫酸的人也不是他。
“沒,只是想着給王爺買些藥罷了,”陶苓尴尬的用帕子擦去鼻尖的汗,不着痕跡的挪遠了一些。她就該遵守上車前自己定下的規矩,這離了近了就是容易歪腦筋。
重新湧上的熱意爬上了脖子根,白嫩的皮膚透着水紅,惹眼的過分。
空空的新茶杯在手裏悠悠轉了半響,空氣裏湧動的暖香才沒那麽粘膩了。
“王妃,內宮到了。”
桃兒在外面叫了。拘着一股勁的陶苓如釋重負,也不等王爺回應,匆匆道別,就奔下了馬車。
桌上的白手娟被主人扔在了矮桌一角,直到修長的手指拾起,被妥帖放進了胸前的衣襟內。
清爽蒼白的臉上突兀泛起一絲潮紅,旬澤的眼睛閃着興奮的暗光。
這是她的,也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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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上次見,也不過一周,皇後的肚子卻好似吹氣球一般,一天天脹大。
陶苓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圓鼓鼓的表面,隐隐的動靜仿佛回應一般讓人驚喜。
“他在和我打招呼!”
陶苓驚喜的睜大了雙眼,皇後雖然明知道沒有胎動,但還是笑了笑配合着點點頭。她近來身子愈發笨重,除了臉依舊小巧,手臂卻是眼見着圓潤了許多。
“我近來是越來越不好看了,你給我的祈福手镯都得叫師傅做大一圈了,”皇後沒好氣說道,卻不自覺帶了些親昵。
旁邊伺候的玉梅看在眼底,給王妃端茶的動作更仔細了一分。她跟着皇後多年,難得見娘娘有個說的上真心話的,不必顧忌皇後的架子和規矩。
她貼心的關上門,只留自己在門邊伺候。
陶苓好奇勁過了,聞言立馬起身。她鄭重其事的搖搖頭,“咱們美着呢。都是因為我老是去求玉,了凡方丈才給我大塊的,不做大點多可惜是吧?”
她撅着小嘴,眼裏狡黠,小機靈勁能順着黑乎乎的眼珠子冒出來。皇後展顏一笑,雖然知道陶苓這話得聽八分假,心裏卻是舒坦。
“坐吧坐吧,來了總是站着,我看啊,你比我這個娘親還急。”
皇後點了點陶苓的額頭,牽着她在邊上坐下。感受到手上的汗漬,笑了。
她這人沒啥就是怕熱怕冷,陶苓不好意思的想要拿手絹給皇後擦擦,一掏兜卻是啥也沒有。
皇後倒是不甚在意,揮了揮手,玉梅就又添了兩盆冰。
“這會不會太冷呀,”陶苓擔心孕婦會受不了,忙揮了揮扇子表示自己可以。
卻見皇後又是一笑,“沒事,皇上每日都送很多過來,用也用不完。”
這滿屋的東西都是皇上添置的,滿滿當當,陶苓點點頭,“皇上還挺關心姐姐。”
是了,東西倒是送了許多,這人卻沒有過來。皇後笑意淡了幾分,忽而眸光一閃,想起了別的事。
“你那嫁妝裏店鋪收成可還好?”
這話頭起的突兀,陶苓不找頭腦,“挺好的。每月能有個五百兩呢。”
咋還莫名驕傲起來了,看着她微昂的小臉,皇後哭笑不得。她拉開手邊桌案的櫃子,取出一份東西。
“你給我老是送玉,也沒什麽可回你的,這是我娘家那邊幾處不錯的酒樓,你拿着——”她話還沒說完,陶苓忙搖搖頭,推回去。
她只是送了幾塊玉,哪值這些,使不得使不得。
皇後板起臉,“送你你就拿着,也不是現在給你,我已經叫人交代了掌櫃,等過些日子他們就自己去找你。”她端起長輩的架子,滿意地見到小姑娘氣弱。
這都先斬後奏了,陶苓還能說什麽。雖然還是不解為什麽,但只好老實應下。
皇後這才收起了臉色,舒心地拍了拍陶苓的手,“宮裏頭新來的廚子有道點心做的不錯,一會兒就送來了你嘗嘗?”
看着重新煥發活力的陶苓,皇後嘴角微揚,眼裏卻帶着幾分愧疚。
遠處玉梅伏了伏身子,轉身傳膳,心裏暗暗嘆了口氣。只希望王妃不要太恨娘娘,她也不容易啊。
夜幕降臨,白天送走了活潑的王妃,椒房殿少了些歡笑,又剩下了寂靜。
皇後把玩着手上給孩子做的小物件,正笑,聽到隔着老遠就傳過來的通報聲,嘴角微沉。
“娘娘,皇上來了,”玉梅欠了欠身,上前整理了一下皇後的儀容,剛退下,門就開了。
“晴秋,我來看你了。”
皇帝明朗的聲音先至,皇後收好小肚兜小鞋子,轉身溫婉一笑,“見過皇上。”
旬奕忙扶起行禮的皇後,一路扶着她坐下,似乎很是緊張,一路詢問念叨。
徐晴秋看着兩張遠的很的椅子沒有回話。
淺笑着的皇後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只是身形臃腫倒底失了幾分好顏色。旬奕匆匆瞥了眼,不虞多看,只盯着皇後的臉說話,他的語氣有些微急,“那邊可安排好了?”
他說的是什麽事,在場三人都知道。
雖然早就知道他不會真心過問幾句,卻連一柱香的時間都等不了嗎?
徐晴秋低頭摸了摸肚子,等心頭的冷意過去,才擡頭回應,“都安排好了。”
邊上的玉梅順勢也點了點頭,她去親自交代的。
等的心急的旬奕聞言一喜,他沒注意皇後的神色,只笑着說了聲好,這才關心起其他事。
他和皇後雖少年結發,可自從他當上皇帝後,卻有些生疏了,如今觑着她低眉順眼,竟是有些找不到話說。
桌上柳籃裏小物件挺多,他眼睛一亮,拿起一件小黃袍,“這做的好,哪個下人做的?賞!”
玉梅抿了抿嘴,正想說是娘娘自己做的,卻被皇後一個眼神制止。
“臣妾賞過了,”皇後淡淡說道,心裏微哂,她平日裏女紅做的不少,卻是一分也上不了皇帝的心。
處理朝政本就累心,旬奕見皇後神色冷淡,也沒了攀談的心思。
“來福,東西送過來。”
下人們魚貫而入,太醫說的各種好東西皆被送到了椒房殿。
滿屋子名貴的東西裏,皇後仿佛愣了許久才回過神。
“玉梅,他這次又去誰那了?”
在安靜中等待了許久的玉梅聞言一顫,低垂着頭,“柳妃那。”
皇後沒怎麽意外的點點頭,“熄燈吧。”
夜還未涼,皇後的手卻很涼,玉梅輕輕給她蓋上薄被,憩在了耳房。
這夜并不平靜。
在屋裏睡的滿臉通紅的陶苓,剛洗漱沐浴完就得知皇後生了,離太醫預計的還有一周,雖不算早産,但也有些意外。
是個小棉襖,古人能平安生子不容易。這傳信的也沒說皇後怎樣,陶苓急急吩咐桃兒給自己穿衣服,就連桌上不見的小零嘴也無暇顧及了。
反正也不是一兩次了,她摸不着這貪吃的小賊,也懶得計較。挽起裙擺,就要往門外去。
旬澤也收到了消息,穿好了朝服早已等在門後。
扶了一把冒失險些摔倒的王妃,旬澤眼神溫柔但篤定,無端的讓人信服。
“慢點走,皇後沒事,你也不要出意外。”
王爺消息自是要比她靈通,一時心急的陶苓聽話的慢了下來,卻還是有些魂不守舍。
順勢牽着昨晚還沒牽夠的手,旬澤嘴角微揚,暗暗握實了。
直到椒房殿映入眼簾,滿手粘膩的汗才提醒了陶苓。
別扭的抽出手,大庭廣衆之下橫了眼泰然自若的王爺,陶苓才捧了一路的擔心走進屋內。
此時皇後還見不得,是以外廳都是男人。
旬渝瞅着旬澤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不爽的陰陽怪氣,“皇後得女,王弟這麽開心?”
他意有所指,現在心情好,旬澤懶得和他計較,只笑着回了句,“王兄不開心?”
旬渝一噎,哼了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