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晃一月過去,小公主滿月席如期而至。

因着和皇後關系好,陶苓先一步到了椒房殿看孩子,一會兒再和皇後一同參加宴會。

“這小鼻子大眼睛的,真可愛。”

陶苓指尖包着柔軟的絲絹,輕輕戳了戳小孩的臉蛋,便見她眼珠子對了過來,露出點牙龈,好像在對陶苓笑一樣。

這把陶苓美的,搖着小床舍不得抽手。

皇後忍俊不禁,推開跟個大孩子杵在床前的陶苓,上手給女兒系好衣帶,“你要是喜歡,和王爺趕緊生一個。”

皇後身子恢複的不錯,除了四肢還是圓潤,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母愛光環。這人呢,一母性就容易八卦,陶苓頂着她滿臉揶揄的視線,尬笑了兩聲,只作不好意思。

不過想想王爺那張臉,都說女兒像父親,若是真有了孩子,定是好看極了。

纏着小床單的人似乎又走神了,皇後見怪不怪,笑着将陶苓送的玉鎖放在襁褓裏,這物件還太重,只能等寶兒大了再戴。

“娘娘,時辰到了。”

玉梅銜着宮燈在門口欠身,看着親昵卧在小主子身邊的王妃,暗暗點了點頭。

皇後的笑意一淡,眼中閃過幾分複雜,最後見着那裝着店契的抽屜才穩了穩心神。

“姐姐走吧,”稀罕的再瞅了眼小可愛,也聽見玉梅通報的陶苓起身,熟練的扶起皇後。

“嗯?”

皇後眼波一橫,陶苓眨了眨眼撅嘴讨饒,“記着呢,出門了就叫你娘娘。”

內宮的稱呼大有學問,她圖省事求個親近,卻只能在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才能這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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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耽擱的小小功夫,宴廳裏就來了不少達官貴人。

皇家宴會,只準帶婢女,不準帶侍衛。

桃兒跟了王妃去了皇後那,小青便暫時跟着王爺。

皇後嫡長女的滿月席自是非同小可,幾乎滿朝的官員都來慶賀道禮。小青跟着王爺後頭在人群裏穿梭漸漸走到上首。

澤王的位置擡頭便可見九五之尊,小青看着那尊貴的位子就是一抖。

茶水險些落了袍子,旬澤微蹙着眉避開,“你平日裏就是這麽伺候王妃的?”

他的聲音溫和卻不失力度,小青慌張回神,低頭就見那黝黑深邃的眼珠印着燈火,仿佛直直能看進人心裏去。

小青忙跪下請罪,發髻上的小玉穗止不住的搖晃,竟是連趕緊處理桌上的水漬都忘了。

旬澤冷眼瞧着她心虛的模樣,直到宮女收拾了雜亂的局面,才淡淡開口,“你這玉穗,王妃送的?”

伏着的小青一僵,點點頭。

王妃對她們這些丫鬟一向大方,別家的婢女別說是這種精致的玉穗了,能允許被打扮就是天大的好運了。

她不明所以,便聽王爺似有若無的哼了一聲,“王妃的好記着,下次再這麽伺候……”

他話有未盡之意,小青哪敢再失手,忙磕頭應是,心裏卻是一陣心驚肉跳。

旬澤居高臨下,觑着小青緊張的手腳也不虞多說。他轉頭看着迎着燈火而來的王妃,視線在那盈盈笑臉上的小肉窩游移了許久。

抿了口茶,壓下莫名其妙的煩躁,旬澤叫小青起身,眼裏卻已經是看一個死人的眼神了。

趕在宴會開始前坐下,陶苓撫平有些亂的裙角,便見王爺低頭猛喝着茶。

雖然天氣很熱,但也茶喝多了對胃也不好。她開口正想勸一下,王爺正巧擡頭。他的眼角微紅,許是暑氣蒸人,微眯的眼睛竟在宮燈下有幾分攝人。

話終究是沒說出口,這一月她借口陪皇後,白日就出門,晚膳後才歸,竟是比王爺這個要上朝的還呆着的少。

兩人交流泛泛,她本以為一時的混亂誤會就會結束的,畢竟她糕點都沒送了……

陶苓下意識咬了咬嘴唇,卻瞬間感覺那惱人的視線燙了皮子。再擡眼,那眼睛裏別說吃人了,三分濕潤,七分委屈,就是說她把王爺吃了也有人信。

索性扭頭看那宮女們跳舞,陶苓鼓了鼓腮幫子,她算是發現了,王爺學會用眼睛騙人了。

被脾氣哈了一臉,旬澤不怒反笑,懶得裝模作樣了,支着腦袋看王妃鬧別扭。

見她不時驚呼着舞女的表演,又不時挑眉,只覺得鮮活。

畢竟王妃這人是真的狠心,一月都不和他說幾句話,若不是他每夜還能在王妃床上逮着人,都不知道這小妮子是不是起了逃跑的心思。

眯了眯眼,想到某種可能,旬澤的手掌微微發燙,尋到腰間的玉佩死死捏住,才壓住了某些陰暗的想法。

林太尉的千金捂嘴一笑,悄悄拉了下娘親的衣角,“娘,你看,澤王爺一直看着王妃,羞羞。”

林夫人不輕不重的橫了眼自己口無遮攔的女兒,遠遠瞧了那對年輕人。

王爺的心思是要比王妃重一些,她低頭喝了口茶,“娘看荊太傅她小兒子不錯……”

“娘,我不敢了,我現在學習為重,學習為重。”

教書先生一直頭疼的學生改口說學習為重了,林夫人悠悠點頭,滿意的看着女兒老實安靜了下來。

雖是滿月席,小公主畢竟歲幼,皇後抱着承了百官的祝福後,便由宮女送到了後殿休息。

一身黃袍的旬奕俯視着賓客盡歡的大廳,不着痕跡的朝大殿一角點了點頭。

“有刺客!”

遠遠一聲通報,伴随着殿門轟然大開。

陶苓心裏一嗬,便見浩浩蕩蕩一群侍衛湧了進來,第一時間就圍在了皇上身邊。

情況未明,場面一時混亂。尚處于懵狀态的陶苓立馬被擁進了一個懷裏,耳邊是心跳如鼓,擡頭便是王爺堅毅的下巴,她呼吸一滞,手指慢慢抓緊了王爺的衣服。

這時門外有刀劍破空聲傳來,雖然禦林軍早就圍住了在場的官員,但還是抑制不住恐慌的情緒,有女眷尖叫聲響徹黑夜,竟是比可見的刀光劍影還滲人。

旬奕狠狠蹙眉,對着禦林軍首領便是一喝,“怎麽會有刺客。”

皇家宴會,人員來往衆多,雖然他們已經盡力排查,卻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禦林軍首領當下就是撩甲一跪,“皇上,如今安危要緊,事後臣定當卸甲請罪。”

說完,禦林軍迅速控制了官員,大家緊緊圍成一團,殿門緊鎖。

雖然他們的位置在裏,可刀劍交刃的聲音那麽清晰,從小生活在法治社會的陶苓幾乎不能想象,門外就有一個肆無忌憚的刺客。

有侍衛的慘叫聲傳來,她不自覺一抖,眼睛睜得很大。

旬澤低頭一看,皺眉,更加擁緊了懷裏的人。

衆人包圍裏狗皇帝還在假惺惺的抿着嘴悲天憫人,雖然早知道皇帝可能會有所安排,但沒想到陶苓會被吓到。

他的唇輕輕靠近陶苓的頭頂,嘴邊的聲音暗啞溫柔,“別怕。”

至少狗皇帝現在不會殺他。

王爺滾燙的身軀帶來了安全感,明明刀劍的聲音越來越近,陶苓的心跳卻在慢慢穩定。

她緩慢但是堅定的從旬澤的懷裏退了出去。

王爺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啊,陶苓看着他錯愕的眼睛,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站在了他的旁邊。

“若是抱着,一箭穿心可怎麽辦?”

陶苓仰頭笑着,沒有害羞的直直看着旬澤的眼睛。她想盡力表達出相信和勇氣,因為不管那些不知所措的心動,王爺的許多次的下意識都值得。

沉浸在悵然若失的旬澤覺得自己很卑鄙,心中的飽脹情緒好像要在此刻把他淹沒,他的手指顫栗,下意識想要摩挲玉佩緩和情緒,卻沒有機會了。

他的手被緊緊握在一雙小手裏,仿佛連同着心髒的觸動也被對方清晰感受着。

旬澤的呼吸消失了,眼前的人毫無所知,她正捧着一顆心髒,動動手指,他就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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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的外圍哆哆嗦嗦站着一位臃腫的官吏,臨危不懼的皇後緊緊盯着他,這是皇上定的人,今晚要刺的人。

只聽外面金戈一鳴,她凝神等着那“刺客”進來,卻不想匆匆的腳步聲追趕聲遠遠離開,一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緊閉的殿門再一次打開,提刀的侍衛沉聲彙報,“人往椒房殿去了。”

皇後還在這裏,此時椒房殿便只有剛滿月的公主。

皇帝勃然大怒,“一個小小的刺客都抓不住,要你們何用。若是公主有何意外,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寶兒,寶兒……”

玉梅趕緊扶住身形不穩的皇後,她狠狠蹙了蹙眉,怎麽會呢,難不成是真的刺客?

皇帝下了命令,連忙扶着皇後的另一邊手,“晴秋,寶兒會沒事的。”

他滿臉心痛,皇後無力的抓着皇帝的手只想問為什麽,擡頭卻是瞳孔一縮。

她與旬奕少年結發,沒有誰比她更了解旬奕了,他的眉頭雖皺着,眼角卻是上揚的,這是計劃順利的得意。

這是你女兒啊,她那麽小,你居然忍心。

徐晴秋滿心質問,手臂上的手卻在暗示性的輕拍着,皇帝在告訴她閉嘴。

手腳登時發涼,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甩開皇帝的手,徐晴秋低頭坐回了位子。

誰也沒有看到皇後臉上的冷笑。

正因為确認了自己的女兒是誘餌,才能放心女兒父親安排的刺客不會傷人。

真諷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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