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次日清晨。
京城門外悄無聲息行出一支隊伍。天色未明,因着人數不多,沒有引起早起的百姓的注意。
陶苓看着不遠還挂着燈的城門,拽住了身旁的桃兒,“讓你走你怎麽不聽呢?”
她昨日連夜處理了府內的事,現下挂着的包裹只有些挂在嫁妝名下的東西和皇後塞的盤纏。此去邊州路途遙遠,桃兒大可不必跟着他們吃苦。
“跟着林嬷嬷到太後那也行啊,寺廟雖清苦但也是個好去處,”陶苓遙遙看了眼和士兵走在前面的王爺,繼續苦口婆心,“若是我有朝一日能回來,還找你當大丫鬟好不好?”
桃兒一向穩健,聽見王妃這麽說更是閉緊了嘴巴。
她一副悶葫蘆的樣子,只顧扶着自己往前走。陶苓實在拿她沒有辦法,只好受着。
“娘親那可說了?”
安靜的路上,陶苓不乏無奈的聲音有些溫柔。悶了一早上的人腳步一頓,這才溫順應了一聲,“說了。”
也罷,到了邊州那邊也要招丫鬟下人,若是桃兒去還更放心。
一時無話,陶苓牽挂着的目光不時轉向前方。按規矩,妻兒同行也要行在後頭,自昨晚一別,他們還沒說過話。
似乎想到了什麽,素淨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陶苓下意識咬了咬嘴皮子,有些紅腫的小創口就是一疼。
此時前頭的人正巧回頭,陶苓游移的視線趕緊轉開。
險些對視。
陶苓抿了抿嘴,心裏突兀的憤憤不平。也不知道什麽牙齒,厲得很。
這視線一轉,便看到城內駛來一輛馬車。看着方向,就是直直朝他們來的。帶隊的士兵也停了下來,想要看看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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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馬車門簾一開,陶苓卻是有些愣。
王爺出了這事,王府走的走散的散。老王爺的夫人們雖是可以繼續住在王府,但幾乎都選擇了離開。
現下露頭的這位便是其中一位林夫人。她往日裏鮮少出門,若不是實在氣質清冷,陶苓很難有印象。
“可是随金不夠?”陶苓開口問道。夫人們怎麽說也是長輩,她們或回鄉或改嫁總是需要銀子傍身,陶苓還是盡量的分了點。但是聽說這位夫人的家鄉甚遠,是以她下意識就以為是來找她的。
林瑤掃了眼較遠的陶苓沒有應聲,只柔柔看了眼身穿囚衣之人,這才款款下車。
“麻煩大哥了,可否讓我和澤王說一會兒話?”她說着就遞上了一個荷包,荷包做工雖不太好,卻是鼓鼓囊囊。
陶苓登時瞪大了眼睛,那是她送的随金,就這麽送人了?
這趟差事本就不讨好,方明還是打賭輸了才代人做事,沒想到還能撈到錢。他掂量了一下荷包,笑着走到了一邊,“姑娘請吧。”
依他看,估計就是澤王在外面的莺莺燕燕還沒處理幹淨,這不臨出城了還眼巴巴追來。啧啧,出手倒是大方。
方明大方的又走遠了幾步,背過身數銀子去了。
有事,很明顯有事。
看着林瑤那芙蓉般的面容綻放出少有的笑容,陶苓不知道怎的,腳下生根似的挪不動。
桃兒擔憂的看着王妃,就是她也看出一些不對勁了。
“王爺此去辛苦,”林瑤挽起耳邊的青絲,有些不熟練地露出些含羞帶怯,“家父生意在邊州也有所涉及,若是王爺不嫌,我就先行到邊州那給您打點?”
她一貫冷面,這已經是她說過的最露骨的話了。終于擺脫了老王爺夫人的身份,林瑤心下有些期許,擡起眼看着一如初見的人,臉上竟是有些興奮的漲紅。
手腕處帶着并不明顯的手珈,旬澤好不容易和陶苓能近些,目光并不想從她身上離開。
明明眼睛裏都張牙舞爪了,小嘴抿着卻不敢過來。旬澤輕笑一聲,瞥到那嫣紅處的小傷口就是眼神一暗。
舌尖劃過尖銳的犬牙,昨晚的記憶複蘇,旬澤嘴邊的笑意更是侵略了幾分。
眼前人的輕笑讓林瑤有些不知所措,尋着旬澤目光看去,她的手忍不住攥緊了裙邊。
笑什麽笑啊。
天色剛明,王爺一雙星目閃的過分,就是神情看不太清。見他從林瑤下車就一眼沒瞧人家,陶苓心裏嘀咕着,那股無名火不知不覺熄了些。
桃兒見狀微移開身體,這下兩人對視的明明白白。
視野開闊起來,王爺旁邊那道冰涼的視線也順着風送了過來。陶苓挺起胸脯,微揚下巴,頭上的烏玉簪流着暗光。
她也是昨日才看見,王爺頭上的烏玉扣和這是一對。想着這事,陶苓身上正宮娘娘的氣勢又盛了幾分。
旬澤看在眼底,忍俊不禁。他的笑聲沒有遮掩,林瑤咬了咬牙,只覺得臉上火辣辣。
“王爺!”她林瑤若不是因為寧王權大,怎麽會以少女芳華成為那糟老頭不知道第幾任夫人?若非如此,他身邊的位子……
林瑤仰頭看着旬澤,眼裏是藏了許多年的沉迷。
見着陶苓恢複了精氣神,旬澤的眸色一淡,才終于選擇聽了這耳旁風,“夫人不必,王妃自會照顧好我。”
他的話裏沒有絲毫感情,只有在說到王妃的時候才柔了幾分。
“我已經不是寧王的夫人!”指甲陷入了肉裏,往日矜貴的美人有些歇斯底裏。
旬澤有些不耐煩,“那又與我何幹。”
林瑤是什麽身份對他并不重要,很多年前看着自己父親娶進一個個外人的少年,與現在并無二致。
似乎想到了什麽,旬澤轉過頭施舍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林瑤,“你還記得當年那事?”
他冷笑了一聲,“只是那個男人不配有種罷了。”
旬澤居高林下的眼睛裏滿是冷漠,不在乎自己的話輕易擊碎了別人的心。
林瑤當年被看上後不願同房,洞房之日便見一少年從天而降打昏了作惡的寧王。從此冷情冷臉的林夫人居住在最偏遠的房間,心裏卻悄悄藏了一個人。
可是此時心中的少年轟然破碎,林瑤攥緊了胸前的衣襟,幾乎無法呼吸。她搖了搖頭,不會的,王爺是騙她的。
林瑤還想說些什麽,方明轉着鑰匙過來打斷了,“行了行了,時間不早了,啓程。”
隊伍再次向前,陶苓也不知道旬澤對林瑤說了什麽,經過馬車時,只能見到她低着頭似乎很是難過。
美人梨花帶雨很是可憐,陶苓挽着桃兒目不斜視。暫且不論倫理,就憑她在王府裏的這些年,若是真在王爺需要關懷時有所行動,王爺也不至于會在原書中落得那個下場。
城牆上,某人視線中,小黑點不過是停頓了一小會兒便又繼續往前方行動。
終于是離開了京城啊。一身黃袍的皇帝心中松了口氣。接下來就是趁旬澤不在,找出那些南疆內奸了。
他臉上有一時的意氣風發,轉頭看到了邊上的皇後,笑意微淡,“這麽大風,你還帶着寶兒出來幹嘛。”
他親昵的想要捏捏寶兒的臉,卻被神色淡淡的皇後避過,“帶寶兒送送她喜歡的姨姨,不勞皇上費心。”
皇帝面色一愠,“怎麽,旬澤自己犯的錯還要怪朕不成?給他保留王位,只是貶到邊州已經是朕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輕判的了。還派了太醫過去邊州照料。”
一個個的,都因旬澤貶谪而給他臉色看。朝中大臣如此,就連他的發妻也同他置氣。皇帝甩袖負手,滿臉陰郁。
皇後聞言眨了眨眼,抱着寶兒欠身行禮,“皇上決斷英明,臣妾并無不滿。”
說什麽沒有不滿,這是不滿大了。他當皇後多端莊大方,上次刺客一事竟記到現在。當真是小女人。皇帝怒氣沖沖橫了眼陰陽怪氣的人,轉身便下了城郭。
挑了挑眉,皇後慢慢起身,走前了幾步。
小黑點已經慢慢走到了視線邊緣,即将看不見了。她嘆了口氣,心中多有愧疚,“玉梅,陶苓能順利到邊州嗎?”
杵在一側的玉梅聞言心中一驚,她忙看了眼左右相距甚遠的士兵,“娘娘慎言。”
皇後抿了抿嘴,眉間微蹙。王爺在大旬不說多少優待,在祖宗禮法上就如同皇家權貴一般被偏愛。
雖說澤王給林同安排了職位,可這後面的買賣官職一事通通與澤王無關,就是新舊大臣都偏向只罰京城附近便可,哪至于到邊州那邊去。
不過廢王爺這事茲事體大,只要澤王王位尚在,不是沒有回京的機會。皇後在心裏安慰了一番,只能暗暗祈禱陶苓這一路順遂。
鳳辇朝紫禁城而去,與此同時,一小幫人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城。他們身着便衣,身姿輕盈,為首之人身着黑衣在或青或黛的衣着間并不突兀。
直到晌午過去,空空如也的王府被封上了封條,澤王被貶一事才在京中傳開。
怡紅樓最珠光寶氣的廂房內,旬渝暖玉在懷,聽着突兀的敲門聲并不想起床。無非就是青樓的下人問要不要熱水。
他揉了揉懷中異動的嬌軟身姿,聲音嘶啞,“不管他。”
南如沫掙了掙,泛着酒氣的腦袋反而離得更近了。嘴上挂着溫婉的笑,她眼中卻是閃過一分戾氣,“王爺,萬一是有要事呢?”
青樓哪有什麽要事,離家出走了這麽多天,旬渝過的雲裏霧裏,聞言嗤笑一聲,“好好好,都聽你的。”
他閉着眼睛尋了個香吻,這才昂起頭喊了聲“進”。
門外敲了許久的唐寒天沉了沉眉,推開了門。他低頭看着鞋,非禮勿視,“王爺,老王妃讓你回去。”
他娘說回去就回去?旬渝翻了個白眼,擺擺手還沒說話,就聽見了他下一句,“澤王被貶離京了。”
唐寒天說完,便聽見床上響起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他嘆了口氣,倒底還算是知道事情輕重。
原本躺在床上的南如沫眼睛一轉,敞着領口給旬渝整理起衣服。
“寶貝兒,我晚點回來接你。”
旬渝狠狠親了口南如沫,有些歉意的說。上次着實是有些鬧大了,他再帶南如沫回去,母親還不知道會怎麽處理。
南如沫善解人意的點點頭,一如那個無意争旬渝王妃之位的美人。她目送旬渝兩人離開,這才慢條斯理穿好了衣服。
畢竟,是旬渝自己要給她正妃之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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