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王妃可要起了?”
桃兒拎着洗漱的東西進了屋,便見到被子上好大一團王妃。
她瞅瞅窗外的時辰,也不晚了啊。
“什麽時辰了?”陶苓悶悶的聲音從被窩裏響起。
“辰時了。”
上午九點了,陶苓抿了抿嘴,把腦袋從被窩裏□□,小聲問:“那王爺呢?”
桃兒險些沒聽清,末了細想今早王爺臉上的憔悴,心想兩人怕是鬧別扭了。聞言解釋道:“今天一大早韓通判便來找了王爺,好像說是案件有了新進展。”
桃兒擡眼悄悄觑了眼王妃的神色,又繼續說道:“奴婢還瞧見王爺眼下好大兩個烏青呢,就是身子骨也晃晃悠悠的,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思慮過了頭。”
他哪裏是思慮過了頭,分明就是一晚沒睡。昨晚雖說是念叨着,但那聲音細不可聞,就是她再氣也被這聲音催了眠。
陶苓拉袖子的手一頓,瞥了眼角落裏明顯沒被帶走的拐杖。
她第一反應是擔心,可繼而就想起旬澤瞞了自己許多東西,頓時又不痛快了。扭過頭裝作沒看見那拐杖,對着桃兒揚了揚小臉,“我要吃昨天的水晶包。”
吃,怎麽不能吃。
哪怕這時辰都快放午膳了,桃兒還是去端了早就熱着的早膳。
王妃和王爺夫妻倆的事,她一個下人只需做好本分就是了。
但是桃兒沒想到的是,這一冷戰,就冷戰了三天。
這三日邊州風平浪靜,前幾日的争端一事很快就平靜了,死的人也沒個親戚過來領屍,多半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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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州的百姓也就繼續做生意消遣,和南疆的人還是說說笑笑半點看不出争端。
太守府,陶苓閑着沒事又搗弄起了吃食。
習慣性做好一盤金玉糕,陶苓剛擦完手,就見到桃兒忍着笑意端了上來。
大意了,陶苓尴尬地将那金葉糕混入其他小碟子裏,但可氣的是其他小點心都是第一次做,賣相遠沒有那麽好,就顯得金葉糕非常的欲蓋彌彰。
更尴尬的是王爺在這節骨眼兒上回來了。
旬澤一進門就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王妃這兩日都不喜與他相見,這放午膳的時辰,不是在房裏吃,就是提早用了。
想到一刀今天彙報的場景,他眼神一暗。
“王妃好像沒有半點神傷。”一刀頂着如霜的冷眼,彙報着。想了想王妃吃吃喝喝的日常,實在不敢昧着良心說出媚上的話。
“王爺好,”桃兒虛虛的行了個禮,目光暗示性地瞟了眼桌子。
旬澤會意,看了過去。只見那躲躲藏藏的金葉糕和王妃亂眨的睫毛。
腳步一頓,他順勢坐到了邊上。
旬澤也不動手,就那麽看着那盤金葉糕,眼神柔和的像是回想起了什麽有趣美好的回憶。
當初王妃第一次做,他還叫李梁扔了。
似乎是想起了那又多又大的分量,旬澤眼裏閃過幾分笑意。
陶苓悄悄地瞟了眼,忍不住猜測他是否在想以前自己胡亂做的邋遢糕點,一邊又氣惱旬澤又用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騙人。
可是,時間真的挺晚了,他到現在還沒吃飯……
陶苓咬了咬唇,氣哼哼地推出了那盤碟子,“做多了,你吃吧。”
就知道王妃心軟,旬澤忍住那徒然擴大的欣喜,難得沒順杆子往上爬,反而分為珍惜的将那數量不多的糕點,一個個慢慢細細品嘗。
“就會裝着樣子騙我,”陶苓小聲嘀咕,看着一個大男人将這普通的糕點視若珍寶,一口口不舍得吃的模樣,她還是心軟了。
将剩下的糕點全推了上去,她面上的表情早就沒有了前兩日的冰冷避諱。
陶苓全然忘了,堂堂王爺自然還可以再傳一次午膳。但在場的另外兩人都有心沒說,冷了好久的太守府後院,終于有了一絲回暖的氣息。
這廂邊州小城尚有一絲春意,大旬皇宮,衆官列位的朝堂卻是寒冷一片。
“邊關緊急,邊關緊急!”皇帝連聲說了三個好,才怒氣沖沖地将那報貼扔在了地上。
“這邊州太守是怎麽當的,人家南疆的一位官員死在了我大旬的地界。現如今別國的要挾書都送到朕跟前了,朕的官員居然還瞞上不報,是想等人打到這皇宮再謝罪嗎!”
皇帝好大一通肝火,字字直戳那邊州太守,也就是被貶的旬澤王爺。
龍椅之下官員們面面相觑,不應該啊,就是連他們也不知道這消息,南疆竟直接以此為要挾開戰了?
旬渝聞言,轉了轉眼珠,往日啥大小事都要多嘴,卻是在此刻安靜了下來。
戶部尚書董玉成皺了皺眉,與幾位相好的官員對了下眼神後,示意了一位官員出列。
“皇上,臣鬥膽懷疑一下這文書的真假。南疆與我大旬雖說不上十分友好,但也算是平安無事的接壤了好多年,如今這官員一事連邊州太守都沒報,未必有幾分——”
出列的官員,一個真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皇帝狠狠瞪了眼。
“你是在懷疑朕?”
旬奕提高了聲調反問,天子之威嚴不容挑釁,那官員弱弱閉嘴,再不敢反駁。
這便是明顯的要搞事了,聰明的官員都沉默了下來,看着那官印朱批俱全的文書,知道皇上這次怕是下了決心。
無人再置喙,旬奕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為他一派的一位官員。
只見哀嚎之聲突起,一位官員哀泣,“我大旬尊國多年,如今卻被一南蠻小國威脅。憶□□祖鐵馬金戈,對犯我大旬之人毫不容情。其二世旬高祖文睿聰達……”
他言之鑿鑿,引經據典,無一不是在說而今之事,是戰也得戰,不戰也得戰。
旬奕大聲喝了聲好,朝下依然的沉默讓他很不爽。
“依朕看,這主帥的人選就邊州太守吧。曾參加旬遼一戰獲勝在前,知情不報之罪在後,衆卿有何異議?”
為首的徐太卿冷眼瞧着,往日之事如煙散,他當初看好的女婿終究還是走了偏。
“臣無異議。”
衆人對視了一眼,知道皇上這是秤砣下肚,心已定了。
事實上,為了準備這事,旬奕已經等待了太久。
南疆大臣身死是真,這文書也沒全假。
他眼裏看着大旬的江山萬裏,心中燃起熊熊的勢在必得。
就讓他看看,這次帶着殘破的身子,他這好兄弟還是否能在刀光劍影下求個全屍呢?
“皇上,那派多少兵馬?”
兵部尚書沉聲問道。
旬奕想起遠在東遼的另一心腹大患。
“大遼不比南疆,明城将軍守在東遼甚為辛苦,我們不可調兵太多。皇城重地,還需重兵把守,”旬奕沉吟了片刻,“就帶八千騎兵吧。量他彈丸之地也不敢出多少兵馬相抵。
明成将軍乃太後的親弟,而太後又與澤王交好。
皇上此舉是想徹底避過明成将軍,只将人數控制在兵部能調遣的範圍之內。遼與南疆相隔甚遠,就是明成将軍最終知道了消息,怕是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皇上這是明晃晃的要人命啊,兵部尚書嘆了口氣,領命退下。
見事态已然不可控,董玉成下了朝便趕緊派人去邊州遞消息。
陶太傅與他們這些人有恩,臨終前就托付了他們照看澤王一二。
雖未明說,但他們這幾個中立之派,內心卻是有傾向的。
“不過此去路途遙遠,情況多變,澤王怕是兇多吉少了。”
幾人互相嘆了口氣,只能罷朝回府。
旬渝下了朝,轎子剛停便忍不住跑進了王府。
“娘,機會!巨大的機會!”他忍不住興奮,甚至連迎來上來的美嬌娘都不顧了,直直沖進母親的房間。
被突然打開的門吓一跳,沈雲慌張地壓了壓淩亂的鬓角,眼角見着李梁已經躲進了耳房,這才不算嚴厲地訓斥了一聲,“怎麽了,大驚小怪的。”
“旬澤要死了!旬奕這家夥忍不住了,直接派那瘸子去打仗。到時候死訊傳來,旬奕得意忘形之下根本發現不了我們的部署,到時候入主乾清宮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旬渝說的滿臉通紅,似乎已經想到了龍袍加身的那天。
沈雲眼中精光一閃,“此事當真?”
“千真萬确!”旬渝笑得開懷,“我親眼見着那兵部尚書去了兵營才回府的。”
“好,好。”沈雲一張風韻猶存的臉仿佛一瞬煥發了光彩,腦中想到了什麽,她喃喃自語,“還可以讓阿梁出手,增加籌碼。”
兩人欣喜若狂不提,窗外倚着門欄的南如沫假裝品着那牆角的玉蘭,臉上卻是愁雲密布。
自上次青牙嶺被刺後,主上便再無吩咐。
如今眼看着危機重重,她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因着是偷聽,南如沫站的位置靠角落,正思索着,卻見沈雲的房裏走出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
她下意識一看,睜大了眼睛。
居然是李梁。剎那間種種疑惑瞬間戛然而止,她側身避開李梁,回轉間已然明白了刺殺一事的源頭。
身為青樓的一環,南如沫只和王爺手下的一刀接洽,但因着青樓來往的達官貴人多,需要将不必觀察的人記得一清二楚。
李梁身為王爺的大總管,自然是排在了畫像的首位。
沒想到……
南如沫快步離開,她的信必須比李梁的人快!
一時間風起雲湧,邊州小城短暫的平靜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