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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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呂家食肆。

嬴政一走進後院,就聞到了滿院子的酸菜味道。

天都這麽暖和了,冬天的酸菜還沒吃完麽?嬴政不禁好奇上前瞅了一眼,發現缸裏壓着的菜,竟然還是新鮮的。

小嬴政這邊觀察酸菜缸,身後傳來了趙維桢的聲音。

“把豬肉、羊肉都切成厚片,再添上豆腐和一些青菜,做個鍋子即可。”她一邊走,一邊吩咐掌櫃:“之前叫你做的血腸,可是學會了?”

“學會了、學會了!”

掌櫃樂颠颠跟在趙維桢後頭:“都已經晾起來了,要一起切進鍋子裏麽?”

趙維桢想了想:“先拿過來,我嘗嘗。”

掌櫃:“好嘞!”

領了命令的掌櫃拔腿往屋子裏跑,嬴政這才走到趙維桢面前。

“原來不是做酸菜魚麽?”他問。

“酸菜與酸菜之間也是不一樣的。”趙維桢笑着問:“政公子想吃酸菜魚?”

嬴政低了低頭,沒說話。

這就是想吃的意思了!

一大一小相處這麽多年,不用多言,趙維桢也能輕易從嬴政的小動作中讀出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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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時喜笑顏開,輕輕捏了捏嬴政的臉蛋:“政公子若是喜歡,下次我給你單獨做。但今日招待公子啓,得拿出點新鮮的東西來。血腸若是做好了,也很不錯,一會兒政公子先嘗嘗?”

小嬴政嘀咕道:“我都長大了,夫人,再捏臉,不合适。”

話是這麽說,但嬴政動也不動,還是任由趙維桢捏。

是哦。

趙維桢聞言,免不了心生感慨。

都是大孩子了!

快九歲的嬴政,早已不是那個自閉又冷漠的小豆丁。她剛接觸小嬴政時,男孩活脫脫一名野獸帶大的小狼崽子。

如今小狼崽子變得溫順了?不!

更準确地說,是學會了捕獵,學會了審時度勢。他像一名合格的狩獵者,把鋒芒與血性都暫時藏了起來,只在該用的時候加以運用,避免輕易就驚到被鎖定的獵物。

“好。”

趙維桢笑眯眯地收回手:“那以後就不捏了。”

嬴政:“真的?”

趙維桢:“嗯。”

小嬴政心底長舒口氣,但又有些失落。

放松在于,随着年齡長大,嬴政覺得這樣的行為逐漸變得不太合适。

可他也知道,這是維桢夫人表達親切的方式。她從來不會捏其他學生的臉,連嬴成蟜也是客客氣氣以禮相待。

不論是在邯鄲,燕丹還在時;還是在鹹陽,面對一衆學童時,都是如此。

只有他是不一樣的。

也許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吧,嬴政心想。

當然,感慨之餘,嬴政也沒忘了今天的來意。

“夫人打算招待公子啓。”男孩認真發問:“為何如此鄭重?”

在嬴政眼中,公子啓雖為楚國公室之後,但他既未入朝為官,又沒有任何強大的靠山,就算要請他來吃飯,也不值得如此認真對待。

趙維桢明白嬴政的意思。

她思忖了一下如何開口,而後反問道:“政公子還記得春申君麽?”

“夫人講過。”

嬴政點頭:“他是楚國相國。”

春申君黃歇,是與平原君、孟嘗君和信陵君齊名的戰國四公子之一。

要趙維桢評價這個人……

“他與呂不韋很像。”趙維桢說。

“夫人認識春申君?”嬴政有些驚訝。

認識倒是不認識,只是就春申君的經歷來看,他更像是已經成事的呂不韋。

“春申君年輕時,曾經游歷到秦國來。”趙維桢開口解釋:“彼時當今的楚王完,還是名太子,鹹陽做人質呢。春申君試圖說服先昭王放人回國,但先王并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打算以此從楚國要點什麽好處。”

嬴政聞言,面上流露出淡淡笑意:“确實是太爺爺的風格。”

可不是嗎,趁火打劫、當場耍賴,可是秦昭襄王的老把戲了。大魔王在當個流氓方面從不令人失望。

“可是那個時候,楚襄王病危,楚國上下暗流湧動,誰會掏大價錢去贖回太子?他要是不回去才好,那王位誰來坐就得另說了。”趙維桢解釋道:“所以春申君便安排了太子完假扮楚國使臣出關,從鹹陽逃離回國。太子完繼承了王位後,開始重用春申君。”

嬴政:“這……倒是真的很像不韋先生與阿父。”

豈止是像,說句複制粘貼都不為過。

這還只是一部分呢!趙維桢在心中腹诽。

她沒說的另外一部分記載,就是春申君和楚王完的妻子曾經有一腿,現在的太子據說是春申君的兒子,楚王完還被完全蒙在鼓裏。

這與後世記載關于呂不韋和趙姬有過私情,秦始皇可能是呂不韋兒子的八卦大差不離。

趙維桢真的很好奇司馬遷大大記錄歷史時的心情,他就不覺得這段劇情重複了嗎!

放在小說中都能蓋章抄襲了好不好!

“我不明白。”嬴政自己想了想,又問道:“可這與公子啓有什麽關系?”

“公子啓是楚王完的兒子。”

她笑道:“當年楚王完逃離鹹陽時,把八歲的公子啓丢在鹹陽。那政公子,你覺得呢?”

嬴政身形一頓,立刻明白過來。

說春申君與楚王完的經歷,和不韋先生與阿父的經歷相似。那公子啓的經歷,又與嬴政何其相似!

公子啓也被阿父丢在異國他鄉,只是他不是嫡子,他的阿父也并不想接他回家。

最重要的是,公子啓的身邊也沒有一位維桢夫人,能好生保護他、支持他,一心一意地照顧他。

維桢夫人鄭重對待公子啓,一定與之有關。

小嬴政陷入思索:既然公子啓不是太子,也沒有回國……

“夫人是想送公子啓回國麽?”嬴政謹慎出言:“如果有秦國支持,公子啓便可與太子競争王位,攪渾楚國這趟水。”

“沒錯!”

趙維桢驚喜地拼命點頭。

在謀略方面,小嬴政簡直是無師自通。她也沒特地教過他什麽,只是碰到案例,就與他毫無保留地分析講解,幾年下來,不用趙維桢額外提點,嬴政自己就學會了順着這方面的思路去考慮問題。

“政公子實在是太聰明了,每次都能把我吓一跳。”

趙維桢從不吝啬誇獎:“我哪裏來的好福氣,能教你這樣的孩子呀!”

嬴政:“夫人謬贊。”

從小被誇到大,小嬴政都已經習慣了。

說完,他又補充道:“因為公子啓與我經歷近似,所以夫人才想要我過來,是為了與公子啓拉攏關系,是麽?”

“是的。”

趙維桢再次颔首:“能否請政公子幫個忙?”

嬴政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夫人為秦國做事,我沒有不為之分憂的道理。”

趙維桢揚起笑容:“那勞煩政公子稍作等待。”

她又轉身進了廚房,吩咐廚子多備了幾道菜,并且把酒也提前拿出來。

而趙維桢在後院忙活的工夫,小嬴政則自行來到了食肆內堂。

他剛剛坐下,還沒多一會,就看到公子啓在掌櫃地引領下走了進來。

年輕的楚國公子跨進門檻,一擡頭,觸及到嬴政黑白分明的那雙鳳眼,身形停了一停。

雖然嬴政還不到九歲,但放眼這鹹陽,有誰不認識這位先王恨不得無時不刻帶在身邊寵愛的寶貝太孫?

嬴政立刻起身行禮:“公子啓。”

這就是在等待他的意思。

公子啓連忙上前回禮:“見過政公子。敢問公子,今日你也是……”

嬴政:“維桢夫人怕你一人赴宴,席上無言,就請我過來陪同。”

讓太子嫡子陪同,這面子也太大了!公子啓瞬間就體會到了趙維桢對這次宴請的重視。

“謝公子。”

他客氣道:“勞煩公子過會為我引薦。”

嬴政:“小事一樁。”

趙維桢走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大一小二人相互客氣行禮的樣子。

別說,嬴政年紀小,但他面對二十多歲的青年卻是一點都不發憷。盡管言談、舉止略顯冷淡,可放在小孩子身上,反而成為了一種沉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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