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22)
這般和煦陽光,米彩虹連和菲比斯講話的興趣都沒有了,只眯着眼,頭靠着柔軟的巴洛克華麗沙發上,迎着陽光。
菲比斯似乎也決心不再理會這個女人,微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許久,他才微微轉過臉來,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
慵懶一詞,似乎專為這讨厭的女人設計。
她只仰着頭眯着眼放松着全身,骨子裏便似乎都透着慵懶來。
這樣于世無害的模樣,這樣仿佛一絲絲威脅都沒有的女人,為何,當年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個女人,有着一副邪惡的心腸。
但最讓菲比斯摸不清的卻是自己,十年來積攢下的怒火怨氣,從再擒獲女人的那三日一直到今天
和這個女人相處的短短時光,竟仿佛倒置的沙漏一般慢慢地,慢慢地消失無蹤。
陽光照在身上,在菲比斯如玉臉龐上耀出目眩的光芒,菲比斯卻只蹙着眉頭,側臉看着身側眯着眼的女人,那陽光太過溫暖,竟顯得菲比斯如冰山的臉,也似乎有些溫柔。
管家leo面無表情着一張臉,不時為菲比斯空了茶盞倒上香氣四溢的玫瑰花草茶。
時光流淌,馨靜聲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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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彩虹本決意傍晚動身回巴黎,打電話給米昂卻不料向來不喜米彩虹離自己太遠的哥哥聽到自己在普羅旺斯散心竟輕柔告訴自己若想呆在那裏散散心可以遲幾天再回巴黎,至于米寶寶,他這個嫡親舅舅會和他相處的很愉快。
挂斷電話米彩虹心情出奇地不錯,她從幾個月前回到本宅就不曾出去過,與其在外過着被監視的生活,倒是不如在家裏逍遙自在,只是即便米家城堡足夠大房間足夠多風景足夠美,呆久了,對于性格本就不羁的她,也太束縛,所以法國此行,更像是米昂帶着她出來放放風......
由于心情很不錯,米彩虹決定晚飯自己下廚做一頓好吃的,她料想菲比斯那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定然會做菲比斯吃慣的西餐,所以材料什麽的,也都在傍晚湊合着在小鎮商店裏有什麽便買點什麽了。
管家leo不愧是英國皇家管家學院畢業的,辦事效率極高,米彩虹只提出要些傍晚小鎮上買不到的調料,晚上他便把東西送至她房間。
似乎女人對于做菜都有着天生的天賦,或者說,對于吃的,女的總是很挑剔,很在行。
烹饪這種事情,米彩虹當年最初學習的目的,不過是為了讨好那個女人,但學成之後,卻發現原來無論她會什麽,她擅長什麽,所有人都認為理所當然,便失去了新鮮感,只偶爾做做小糕點給最親的哥哥。
比之國內,食材和材料有些簡陋,卻不影響米彩虹的好興致,所以在從曬過太陽之後就不見蹤影的菲比斯回到別墅時,便聞到一股他從未聞過的美妙的菜香。
這香味不同于他往日吃的西餐或者別的糕點的甜味兒,彌散在房間裏,仿佛還熱騰騰的。
菲比斯快步向廚房走去,就看到那個讨厭的女人哼着亂七八糟的歌,漫不經心地拿着湯匙在鍋裏攪拌些什麽。
“你在幹什麽?”
米彩虹歪着頭看菲比斯天生的一張冷臉,輕輕一笑:“做飯啊。”
說完,便把做好的湯盛進碗裏。
菲比斯這才看到廚房旁的飯廳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兩個菜。
兩個還冒着熱氣,香氣四溢的菜。
色澤鮮美,
盤子很小。
米彩虹端着碗,看着菲比斯說道:“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會吃我這個壞女人做的東西,對不對?”
沒等菲比斯回答,她便夾菜就飯吃了一口,然後笑眯眯地說道:“所以我只做了一個人的哦。”
這個自私的壞女人。
菲比斯看了眼管家leo,管家立刻知其意,恭聲道:“我立刻就做晚餐,殿下稍等。”
精心煎制的小牛排,以及菲比斯平日裏愛吃的沙拉,管家駕輕就熟地烹調好,然後在桌前鋪上潔白方巾,将酒杯中倒上葡萄酒,才請菲比斯品嘗食用。
真是個萬能管家啊。
米彩虹搖搖頭,懶得去看小牛排,只專注自己眼前做的食物。
菲比斯不悅地看着那讨厭的女人大快朵頤模樣,仿佛她吃的是什麽天下美食,偏偏對面女人菜肴的奇妙香味不斷飄傳過來,菲比斯低頭看着自己平日裏喜愛吃的小牛排,忽然沒了胃口。
放下刀叉,菲比斯端起酒杯,輕輕搖晃,慢慢抿了一口。
米彩虹慢條斯理地吃着,看見菲比斯飲酒,便将目光投注在那杯酒上。
那酒的顏色真是極美,在燈光下那深紅剔透澄澈,米彩虹仿佛聞到了這酒散發出的香甜無比的味道。
仿佛看出了對面壞女人的觊觎之心,菲比斯輕輕放下酒杯,矜傲地昂起優雅下颌,淡淡道:“我這酒獨一無二,若想喝,你要給我重新做一份與你方才吃的一模一樣的菜。”
沒想到冷酷高傲的菲比斯會說出這樣的話,米彩虹愣了幾秒,認真道:“食材全都用完了。”
菲比斯只對着管家輕輕動了動手指,冷漠道:“打電話給巴黎,飛機送來,我要最新鮮的。”
管家認真地點頭,轉身便去打電話。
看着這對臉色毫無波動的這一對主仆,米彩虹輕輕嘆了口氣。
這食材再簡單不過,不過是莴苣番茄和一些小小菇類卻因菲比斯的一時起意而忽然變得昂貴無比。
菲比斯在凡爾賽家本就是瑰寶般的存在,他所提任何要求都會被以最高規格最完美形式來執行,更何況只是些不值錢的蔬菜?
不過是短短時間,那些比米彩虹傍晚買來還要新鮮仿佛剛剛從菜園中采摘下來的蔬菜便被送到普羅旺斯的別墅。
沒過多久,米彩虹如願以償地喝道獨屬于菲比斯的紅酒,菲比斯也吃到他之前好奇不已的菜肴。
不過就是三個菜。
三個極為簡單的家常菜,小雞炖蘑菇,涼拌莴苣,以及番茄湯。
菲比斯卻從未吃過這樣的菜。
做法簡單,偏偏味道極妙。
鮮,脆,濃,三個菜各占一字,向來自律自持的菲比斯味蕾得到了極大的享受,他以往吃過中餐,那時覺得中餐味道太過濃郁,但此刻才陡然發覺,原來幾個簡單的菜肴也可以清清爽爽極合胃口......
菲比斯享受于菜肴的同時,米彩虹也陶醉于從菲比斯那倒來的葡萄酒。
她果然沒有看錯,方才這葡萄酒單是從外表看就晶瑩剔透,此刻品了才知這酒到底有多麽綿柔美妙的口感。
生于米家,她何種頂尖紅酒沒有喝過嘗過?偏偏菲比斯的這酒,她未曾見過,未曾嘗過。
“喂,你這酒我嘗也未嘗過,哪個酒莊的?”看着對面坐姿完美舉止優雅用餐表情亦可入畫的菲比斯,米彩虹好奇問道。
菲比斯只專心吃飯,管家leo微笑,輕聲道:“這酒産自波爾多。”
“波爾多酒莊?”米彩虹輕輕搖晃酒杯,不信道:“我嘗過波爾多最頂尖的紅酒,為何我不曾聽說?”
“你當然沒有聽過,”菲比斯擡起頭,骨節分明的手指用筷子夾起莴苣放入口中,道:“這是什麽菜?”
“莴苣啊,你沒吃過嗎?”
菲比斯輕蹙眉頭,看着盤中顏色青翠的莴苣絲,沒有說話,只嘗了一口,味道清爽微鹹,口感不錯。
“你難道沒有聽過莴苣的童話?”米彩虹一副你好無知的表情望着菲比斯:“那個童話裏一個孕婦為了吃莴苣可是和巫婆許諾将自己腹中胎兒交給她呢。”
菲比斯自然不曾聽過這個童話。
他的童年,雖高貴光明,但卻沒有童話。
“你剛才說我當然沒有聽說過,是什麽意思?”米彩虹又抿了一口葡萄酒,問道。
菲比斯不再理會米彩虹的好奇和疑問,管家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臉色,才繼續道:“殿下之前說過這酒獨一無二,确實是實話,殿下出生那年,波爾多地區葡萄收成乃二十年來最好,波爾多酒莊之主奉命為殿下釀造這世上唯一葡萄酒為殿下慶生。”
“直到殿下十八歲成年,此酒才第一次打開,專供殿下一人享用,連家主要品嘗,都要征求殿下意見。”
“這個世界上,嘗過此酒的,加上Red小姐,也只有四人而已。”
聽着管家娓娓道來,米彩虹看着眼前面色淡然細細咀嚼小雞炖蘑菇的菲比斯,有些無語地問道:“這個酒的名字不會叫做菲比斯吧?”
“不,”管家搖頭,退後一步,對着菲比斯微微躬身表示尊敬,道:“此酒名為璀璨。”
璀璨。
眼前菲比斯金發金眸,俊美不似真實,無論何種場合出現,可不就只能用璀璨來形容?
米彩虹搖晃酒杯,不禁輕聲感慨道:“世人只道拉菲乃酒中皇後,上流社會中許多名流富豪常常以私藏拉菲而炫耀不已,今日嘗了這酒才知道,若拉菲是酒中皇後,那麽這麽酒,稱之為酒中女皇也不為過。”
米彩虹所做菜肴本就不多,菲比斯胃口又出奇好,很快便将三份小菜全部吃完,他擡眼看着面前女人,璀璨的金色眸子微微閃動,冷漠道:“你若是想要一瓶,也可以。”
米彩虹挑眉:“嗯?”
“今晚給我講童話,講到我睡着為止,我就給你一瓶。”
這酒對于菲比斯來說,就像平日裏吃的小牛排,絲毫不覺珍貴,但對于米彩虹這種資深紅酒迷來說,卻如珍寶。
這世上只為菲比斯一人而釀,只供菲比斯一人而享的極品紅酒啊,竟然,只要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要求便能得到,米彩虹看着眼前菲比斯如冰山如雪蓮的冷豔面龐,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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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昨日菲比斯安睡的那張椅子,被管家leo細心地換成了柔軟舒适的長沙發。
菲比斯望着落地窗外黑沉沉的夜空,聲音依舊冷漠:“我要聽你給我講莴苣姑娘的故事。”
米彩虹靠在另一個離菲比斯沙發有些距離的沙發上,雙腿極為不雅地蜷曲起來,另一只手還拿着酒杯,臉頰微微紅,想來,是紅酒醉人。
聞言,将高腳杯輕放于茶幾上,頭歪在沙發上,輕聲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很少有人經過的森林裏,住着一對夫妻,這對夫妻相愛了好多年,卻一直沒有懷上小孩,終于有一天,妻子懷孕了,丈夫高興壞了,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自己的妻子,妻子卻從懷孕開始,就很少吃東西,丈夫非常着急,卻沒有辦法,有一天,妻子在森林裏散步,看見一座黑色的高塔,高塔被籬笆圈了起來,裏面種着青翠欲滴的莴苣,妻子突然來了食欲......”
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米彩虹循着小時哥哥和自己講這個故事的記憶三言兩語将故事說了出來。
菲比斯蹙着眉,認真地聽着故事,聽完,卻只冷冷地評價了一句:“真是無知愚蠢的夫妻。”
“你也覺得愚蠢對吧?”米彩虹端起紅酒美美地喝了一口:“只為逞口舌之欲便将腹中胎兒輕易許諾給巫婆,這對夫妻真是有夠不負責任的。”
她閉上眼,嘴角卻忍不住勾了起來,那時還年幼,從未在母親膝下溫存,身邊只有哥哥會對自己溫言軟語,聽聞尋常家庭的小孩入睡前母親會講故事,便纏着哥哥講與自己聽,那時哥哥也還是個小小少年而已,哪裏會講故事?被自己纏的沒辦法了,不知從哪裏聽來這個故事,磕磕絆絆地講了出來,卻被自己嗤笑道這對夫妻愚蠢自私......此時想來,她童年能有哥哥,卻比眼前這個從未聽過故事的菲比斯好多了。
米彩虹輕輕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索然無趣,連她最愛的紅酒都有些澀口了。
她想哥哥了。
“喂,你在想什麽?”不滿于米彩虹的出神,菲比斯冷冷道:“我還要聽,你繼續講。”
“我只會這一個,”米彩虹聳聳肩,從書架裏抽出一本書,翠綠軟殼,明黃書頁,包裝精美,不禁愛不釋手地摩挲道:“喂,你這裏竟然還有小王子這本書?啧啧,還是新的,你從來都不看嘛?”
菲比斯沒有做聲,書架上的書向來都是管家leo采購,除了那兩本中國詩集,這個別墅他只在每年特定時間來小住幾日,每次來都疲倦煩悶到極點,能夠在薰衣草的熏陶下入睡才是最大的問題,書架上的書,倒很少查看又添了哪些。
“這本書這麽著名你都沒聽過,好吧好吧,”米彩虹将書攤在膝頭,心道菲比斯這個別扭小孩還沒有自己的寶寶可愛,就當是給自家寶寶講故事了,道:“我讀給你聽,你閉上眼睛。”
看着小王子那張清冷生光的無俦面龐,米彩虹心道自從有了孩子,自己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
“當我還只有六歲的時候,在一本描寫原始森林名叫《真實的故事》的書中,看到一幅精彩的插畫......”
米彩虹讀的很輕很柔,仿佛面前即便阖着雙目臉龐依舊很冷很美讓人不敢直視的,不是豔絕歐洲的菲比斯殿下,而是自己的米寶寶,她輕輕軟軟地讀着,嘴角還噙着柔軟的淺淺笑意,仿佛生怕驚吵了閉目的菲比斯。
總是睡不好覺的菲比斯,再一次如昨日那樣,在女人柔軟的語調下,安然入睡。
管家leo看着一切,心底發出一聲嘆息,我的殿下,這種感覺一旦嘗過,他日沒有這個女人之時,你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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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醒來,菲比斯心情依舊很好,只是眼前,早已沒有了那個女人的蹤跡。
手邊茶幾上,卻放着一張被撕下來的紙。
紙質微黃,紙上字跡缭亂,菲比斯卻一下認出這是那個女人的字。
這是一首詩。
“呵,母親,年輕的王子要從我們門前走過——今天清晨我哪有心思于活呢?
教給我怎樣挽發,告訴我應該穿那件衣裳。
你為什麽驚訝地望着我呢,母親?
我甚至他不會仰視我的窗戶,我知道一剎那間他就要走出我的視線以外,只有那殘曳的笛聲将從遠處向我嗚咽。
但是那年輕的王子将從我們門前走過,這時節我要穿上我最好的衣裳。
PS:詩的下阕,下次見面,再給你。
璀璨我拿了兩瓶,我寬容的菲比斯殿下,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亂七八糟的話,潦草淩亂一看就知是匆匆忙忙情況下寫的,見慣最好最美事物的小王子,卻拿着紙條細細看着。
準備好早餐的管家leo躬身站于菲比斯身後低聲解釋:“那個女人天沒亮就走了,櫃櫥裏從巴黎帶來的兩瓶璀璨都被拿走了。”
小王子擺擺手,不知是不是管家眼花,那玫瑰色的雙唇,微微上揚了幾秒,卻又瞬間抿緊。
“真是粗魯的女人。”小王子站起身來,望着窗外霧霭,冷冷的語調仿佛都籠罩在了霧中,蒙上了一層缱绻。
真是粗魯的女人。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底,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厭惡?
作者有話要說:工作調動,現在住的地方沒有網。。。時間也緊巴巴的。。。雙手合十。。。某媚對不起大家啦。。。會盡量一次更很多的。。。
140倦
米彩虹回到巴黎米家外宅,聽仆人們說家主和寶寶在琴房,便直奔而去,正欲推門,卻聽到裏面傳來哥哥向來冷冷清清的聲音,“作為我米家兒郎,身份雖天生尊貴,但自己本身總要有些能夠拿得出手的東西,縱然是你母親,當年也——”
這話沒有說完,便被米彩虹推門打斷:“寶寶還小,家主不必如此苛責。”
見米彩虹來,米昂原本冷冽的目光仿佛柔和了許多,本是垂頭恭謹聽候米昂教誨的米寶寶眼睛閃閃亮,一副好不容易忍住要撲進她懷抱的表情。
米彩虹走上前,寵溺地捏了捏自家兒子的小臉蛋:“寶寶先出去,媽咪等下陪你玩。”
米寶寶偷偷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米昂,乖乖點頭,才出的門去。
“你太寵他了。”米昂搖搖頭,坐于深紫色鋼琴前,語氣淡淡。
“他還小——”
“你像他那麽大時,會的,可比他多太多了。”
米彩虹站在米昂身後,看着米昂即便是坐着也是挺直的後脊,輕聲道:“我只想他安然地長大。”
“他不必像我小時那樣背負太多,他想要什麽東西,我自然會給他取來,女人,財富,不管什麽。”
米彩虹低着頭,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誰讓我是他母親?”
米昂回頭,看着米彩虹,有些怔怔。
他知道妹妹寵那個孩子,卻不料寵到這個地步!
“他會長大,終會獨立,你這樣寵他,他将來再也沒有獨立的能力,怎麽辦?”
“怎麽會?”米彩虹搖搖頭,“家主多慮了,有些東西,該教的,我還是會教,難道家主覺得,十大家,真的有白蓮花一般的存在麽?!”
米昂靜默,良久,才輕輕問道:“你還恨母親麽?”
米彩虹一怔,看着米昂在黑白琴鍵上跳躍的手指,輕聲回答:“早就不恨了。”
從來,就沒有恨過。
怎麽會恨那個女人呢?
一直以來,從她記事,她對那個女人,所抱有的感情,都只是一種。
即便那種感情最後濃烈到自己也無法控制,卻決計不是恨。
她只恨自己,只恨自己啊。
“好罷,米寶寶,始終是你孩子,怎麽教育,由你。”米昂輕輕搖搖頭,想着那個孩子在自己面前一副怯怯模樣,想要說什麽,出口卻只是一句:“你這孩子,倒也不簡單。”
“能被月璃澈那個白癡撫養大,确實不簡單。”米彩虹贊同地點點頭。
“若沒有什麽事,彩虹先退下了?”
“......”
幾秒之後,才傳來米昂有些疲倦的聲音。
“你退下吧。”
米彩虹點頭,迅速消失在琴房。
米昂輕輕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本以為妹妹這次散心回來,對他的态度,總會比之前好些,卻是他自作多情了。
妹妹是何等堅韌性格,認定的事情,只會走到死也不回頭,當初自己也是知道的。
只是沒想到,對自己這個哥哥,也是這樣。
那一句句的家主,聽着就讓他煩躁。
米昂阖上雙眼,只覺倦怠。
米彩虹才将門合上,就被守候在門口的米寶寶一把抱住雙腿動彈不得。
這孩子幾日不見,個頭也拔高了些,頭頂高度已經到了米彩虹腰了,此刻抱住她的雙腿,将頭還在她腰間蹭啊蹭,實在可愛。
他仰着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小臉,一臉濡沫之色,嗓音也是糯糯軟軟的:“媽咪,寶寶好想你!”
米彩虹微微一笑,拉起米寶寶軟軟的小手往前走:“我也很想寶寶,這幾天和家主過的如何?”
米寶寶皺着小眉頭,苦着臉搖着米彩虹的手道:“寶寶不喜歡家主。”
“嗯?”
“家主從不對寶寶笑,”米寶寶緊緊拉住米彩虹的手,“家主是不是不喜歡寶寶?”
哥哥的性格,确實是冷了些。
米彩虹反握住米寶寶的手,笑着問道:“你想讓家主喜歡你麽?”
米寶寶畢竟是她的孩子,而她對哥哥的某些喜好确也是知道的,至少讓米昂不那麽排斥米寶寶她也做得到,卻不料米寶寶搖搖頭:“不想。”
小小的孩子,想也不想就搖搖頭道:“只要媽咪喜歡寶寶就行了!”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且一臉認真,米彩虹有些怔怔,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端麗無雙的男子。
他也曾這樣理所當然地覺得只要自己喜歡,其他的人他皆可不管。
那個男子叫做東方圖,情報世家東方家的家主,曾是令十大家頭疼的另類存在。
只是如今他已不在。
為何會突然想起他來?
她以為那年之後,她從此再也不會想起這個狠毒決然的男子了。
他曾對她下毒,讓她身子壞了好些年,但卻也讓他自己的身子跟着壞了那些年。
那時東方洛那麽悲涼的表情,說那種毒藥是這世上唯一能夠傷到下毒者的時候,她心中并非沒有些感慨,她對那對性情陰鹜的兄弟,也曾是花了心思的,真算起來,當年她那麽多男人,但唯有東方家兩兄弟呆在身邊的時間最多。
當年她心中只有那個女人。
只是這些年之後,經歷了很多,看透了很多,米彩虹也再是鮮衣怒馬的跋扈少女了。
她如今,已有了孩兒。
想及此,米彩虹凝視一臉孩童天真的米寶寶,心道原來這就是作為母親的感覺麽?
她并非合格母親,但如今有了孩兒,卻也試着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倒也不易。
想着,便蹲□子,輕輕地捏了捏米寶寶的臉頰,認真問道:“寶寶,告訴媽咪,你想要什麽?”
米寶寶迷茫地看着米彩虹,不解。
見米寶寶那副模樣,米彩虹微笑:“你只要告訴媽咪,你以後,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米寶寶偏頭思索,片刻之後仍理不出頭緒,便一把摟住米彩虹頸子:“不知道,寶寶不知道。”
這孩子果真懵懂。
米彩虹失笑。
她之前對米昂所說的每一句話,确實是她心中所想。
她的孩子,無論想要什麽,她都會為他取來。
作者有話要說:東方圖我也喜歡,米寶寶我也喜歡,東方洛我也喜歡,哈,貌似不是一個等級的?
141纏綿
這日下午,恰米寶寶玩倦熟睡,米彩虹尋思也該出去放放風不是,不然老呆在宅子裏,可太沒意思。
陽光大好,這初冬的天氣,微微帶着些許的冷意,即便如此,也抵擋不了時尚之都巴黎女孩們火熱的氣息,米彩虹站在街頭看着來來往往的女子們穿着短裙黑絲,心裏暗道女人果然是神奇的生物。
廣場有孩子蹲在地上喂鴿子食物,米彩虹捧着幾塊錢一杯的咖啡,看着孩子們天真爛漫的笑臉,聽着遠處教堂傳來的鐘聲,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還不錯。
正在此時,廣場大屏幕開始播放短片,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這個短片悅耳法語女聲介紹的是......卡莫?
米彩虹仰頭,看着大屏幕上美麗的女主持人采訪卡莫巴黎店的負責人。
卡莫無論當初或者現在的定位,都是只提供給上流社會的高端餐廳,因而走的,從來都是低調的華麗風,它如今能夠在林之望手中能如此成功,憑借的,可不僅僅是總裁林之望驚人的美貌,旁人或許不知,但米彩虹卻是知道,卡莫裏的一杯一盤,一桌一椅,皆是林之望精挑細選或者是專業定制而出的獨一無二的奢侈上品,它耗費了林之望很多心血,如今這份成功,也不意外。
屏幕上,那負責人不似一般餐廳負責人端穩拘謹,反而舉手投足散發着藝術家的氣息,更讓人着迷,林之望倒也深谙本土戰略,在這法國巴黎,最最迷人的,不正是藝術家麽。
米彩虹起身,正欲離開卻又聽得那大屏幕上負責人介紹此番巴黎店新晉廚師......葉慈光。
米彩虹擡頭,長身而立,那大屏幕上,笑的腼腆雖穿着合體西裝但更似鄰家大男孩的男子,不是之前被她攆走的小慈光,又是誰?!
那小慈光的臉龐在那極具藝術家氣息的負責人面前實在是普通,他只坐在那裏,問一句答一句,負責人對着主持人開玩笑道慈光可是我們如今總裁的新寵,從中國挖掘出特意送到意大利培訓,那主持人轉而問葉慈光你為什麽會當一名廚師?
仿佛不敢看主持人明豔豔的臉,葉慈光低着頭,笑的溫和:“這是我一直的夢想。”
便不再說話。
雖被隆重推出,但主持人顯然對富有藝術家浪漫氣息的負責人更有感覺,小慈光只端正坐着,安安靜靜地聽這兩個人互動。
卡莫巴黎店離廣場并不遠,米彩虹捧着咖啡喝了一口,不想知道腼腆的小慈光如今被林之望推出後臺俨然一副巴黎店主打代言人是什麽意思,好吧,她想看看這個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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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慈光雙手捧着杯子,低着頭,不敢看坐在公文桌後面的總裁林之望的臉。
林之望卻盯着他看了半天,許久,才嘆了口氣說道:“我以為你從意大利回來,會有些不同。”
葉慈光的臉埋地更低了,聲音也是低低的:“對不起......”
林之望擺擺手:“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雖天賦不錯,在意大利相信你也用心學了很多,但後天努力還是不可少,你先下去吧,好好鍛煉,莫要給我卡莫丢人。”只一句話,林之望已低頭翻閱文件。
葉慈光望着總裁林之望那張笑時豔若桃李不笑時又莊重不可侵的美麗臉龐,默默點了點頭。
如今能夠在卡莫工作,是這個男人給他的莫大機會,他尊重他。
他廚藝超然,闖下卡莫如今偌大名頭,他敬佩他。
他生的太美,他.......羨慕他。
說來,不知林之望出于什麽目的,卡莫裏上至經理下至侍應生皆容貌不俗,容貌最多算是清秀的葉慈光在卡莫裏,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待葉慈光合上門,林之望才蹙眉望了眼門的方向,這個容貌普通又呆呆的男孩,公主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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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莫訂餐都有嚴格限制,因而下午所做的事情,不過就是為了最為豐盛的晚餐準備,葉慈光正在為自己晚上的料理苦思冥想,卻被侍應生告知有個女人在員工休息室等候自己。
奶奶死後,除了那個女人,自己......算是無親無故,會是誰?!
待見到那個女人時,葉慈光心幾乎都要跳出來了。
“米......米小姐!”葉慈光手足無措,白淨的臉皮因為激動漲的通紅。
米彩虹含笑望着他:“怎麽了?看到我話都不會說了?”
這夢中出現了無數次的臉龐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葉慈光撓了撓腦袋:“只是看到你,好高興。”
米彩虹拍拍身邊的座位:“坐下。”
葉慈光乖乖坐下。
好長時間不見這孩子了,快一年了吧?
米彩虹側頭望着,之前見他面上仿佛還帶着稚氣,此時坐近了看,才發現稚氣已消,輪廓分明,原本柔和的五官,也有些男子的硬朗了。
只是這容易腼腆害羞的性格,卻是一點也沒變。
看着葉慈光越來越紅的耳朵,米彩虹愉悅地輕笑起來。
葉慈光頭更低了,長長的睫毛遮住眸中那一汪清澈。
這孩子的眼神還能這麽清澈。
這就夠了。
米彩虹起身,帶着輕松的笑意說道:“我該走了。”
話未說完,卻被葉慈光猛地執住手腕,米彩虹一愣,葉慈光不知鼓足多大的勇氣,一把将米彩虹抱住,聲音帶着一股認真:“米小姐,我想......我想留在你身邊!”
“你不是幹的好好的?何況當廚師,也是你一直的夢想。”米彩虹輕撫這孩子消瘦的後背,輕聲道。
“可是......可是我想留在你身邊。”被拒絕後,這聲音有些悶悶低沉。
“你一個男人,總要有自己的事業,總留在我身邊幹什麽?”說這話時,米彩虹想起了那個傻琉璃,心中又默默地補了一句,月璃澈除外。
葉慈光正要說話,休息室的門卻被猛地打開。
卡莫總裁林之望那張帶着怒氣的臉龐就出現在擁抱着的兩人面前。
真是......只差了幾秒自己就走了啊。
米彩虹感嘆自己的運氣怎麽就那麽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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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種情況下,林之望是很難纏的。
這個男人雖然在自己面前總是表現的魅惑溫順,但性格,實在算不上好。
黑暗的過去,讓這個男人極沒有安全感。
對某些東西的執着更是超乎想象。
當初自己因為他的容貌招惹他,如今在已經經歷了很多而變得平和多了的米彩虹心中,是非常不明智的。
眼前男人容貌似乎永遠都那麽光焰四射,此時細細想來,這麽明晃晃的氣質,和那個清冷的女人,真是一點也不像,自己當初,怎麽就覺得像了呢?!
林之望一雙春水般的眼眸此刻帶着些怒氣,又帶着些怨氣,直直地看着米彩虹。
被這樣的目光看着,米彩虹卻一點都沒有不自在,反而氣定神閑地坐在本該是總裁才能坐的那具深黑皮椅上,翻動着桌上的文件。
“你來了卡莫,不來找我?反而去找那個小子?”林之望微微眯眼,聲音有些冷。
在米彩虹面前,林之望從來不介意自己像個怨婦。
他本來就是。
米彩虹挑眉望着他:“是,又怎樣?”
林之望瞬間洩氣,臉上布滿哀怨。
米彩虹支着下巴一臉玩味地欣賞這個男人即便哀怨卻也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