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變化

想到這裏，焦旸就感覺，渾身的血直往頭上湧，全身上下，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

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指向性就非常非常模糊，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宋英傑一案的真相，也是在陰差陽錯之下，才被揭露出來。

但是，焦旸瞬間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當時宋英傑出事，就是因為有一個同隊的新人給對方通風報信，才導致宋英傑慘死。

要想不動聲色的完成狙擊，一般都要提前踩點，查看地形。

李局被狙擊有兩個可能，要麽兇手一路尾随跟蹤，要麽就是收到消息提前蹲點兒。

當時在大會上宣布，特勤支隊正式成立，幾個副隊長調任，李局一時興起，才說要吃飯給他慶祝。

不說李局是個30多年的老刑警，他的司機小柴也是偵察兵出身。兩人的警惕性無疑都很強，想要跟蹤他們的車輛，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要麽就是這一次，內部也出了問題。

但是當天與會的，都是他們區局的同事，甚至還有市局平時來往比較多的領導。

焦旸想到這裏，下定決心寫了一封申請，準備第二天上班交給周局。

清晨，一縷溫和的陽光落在窗臺上。陸沅離睜開眼睛，就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正坐在床邊，默不作聲的穿着衣服。襯衣遮住了那人的腰線，但是遮不住隐隐約約的肌肉線條。

陸沅離下意識的翻過身來，伸手搭在他腰上，“幾點了，怎麽不叫我？”

焦旸微微回頭，“我出去跑步，帶早餐回來，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陸沅離晚上的睡眠質量一向不太好，容易早上犯困，其實讨厭聽到鬧鐘的聲音。焦旸就把手機裏的鬧鐘調成了震動，放在自己枕頭下面。

陸沅離翻身坐了起來，“我也醒了，一起去？”

焦旸已經換好了衣服，不想再等，“不用勉強自己鍛煉，我一會兒就回來。”

“嗯。”

焦旸把手機放進臂包裏，才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似乎有些過于冷淡。而他現在，并沒有這個資格。陸沅離肯跟他恢複比較親密的狀态，也只是因為他最近的遭遇，出于同情罷了。

焦旸随手拿了一件襯衣罩在陸沅離頭上，用力擁抱住他，隔着襯衣，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我馬上就回來。”

“唔……”

有這麽一瞬間，陸沅離不知道是被微微的黑暗，還是被自己對他的愛意籠罩了。

等卧室門輕輕合上的聲音傳來，陸沅離拉下頭上的襯衣，自言自語道：“我的小男孩長大了，需要個人獨處的空間，不再黏着我了，還真是有點失落呢。”

不過他得承認，冷淡的男人更有魅力。當然他也知道，這個男人最近變冷淡的原因，并不是出于他們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而是世事變化，叫人産生的無力感，等等虛無缥缈的東西。

作為一個心理學家，他當然知道，應該怎麽改善這些境況。但是因為他母親的遭遇，以及他一直以來的個人經歷，在他的認知裏，感情從來都是個有些危險的東西，既然選了就代表風險自擔，所以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何況，他們之前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再多一個半個的，似乎也沒什麽。

等陸沅離去洗了一個澡，換好衣服出來，焦旸就已經買了早餐回來。

陸沅離瞄一眼對面牆上的時鐘，“這麽快就回來了，這點時間會讓我以為，你就是出去買早餐的。”

焦旸沒接話，只是拿了碗盤出來，把早餐擺上。

是啊，我就是跑步出去給你買早餐的，怕你笑我才這樣說……如果是以前，焦旸大概會這樣說吧。

陸沅離在心裏嘆口氣，坐下吃飯。果然人都是貪心的呢，他既想要一個更有魅力的男人，也不希望這個男人失去對自己的熱情。

焦旸心裏一直在想着，今天要怎麽給周局遞申請，才能說服周局，讓他留在重案大隊。這一次，索性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冷淡。

相比于刑警，大學教師的上班時間自然沒有那麽早，也不太固定。

焦旸快吃完的時候就問他，“是我送你，還是你等一會兒自己開車去學校？”

陸沅離挑眉道：“怎麽，我現在待遇下降到連接送也沒有了嗎？”

“不是。”

焦旸道：“我昨天沒看你課表，你要是上午沒課，也不急着去學校。”

陸沅離歪頭看他，“所以就是，你現在根本不看我的課表了？”

焦旸沒說話，他不想吵架，但也沒有心力一直解釋。

陸沅離頓了一下，看焦旸确實不準備再說什麽了，就丢下吃到一半的東西，起身去換衣服了。

焦旸先把陸沅離送到東政大學，就去上班了。

來到局裏，焦旸懷揣着新的申請，敲開了周局辦公室的門。

焦旸道：“周局，有個情況我想向您彙報一下。至今案發已經半個月了，案子還茫無頭緒。我想，在對出事地點，兇器和兇手的排查上，既然找不出新的線索，能不能重新改換一個調查方向？”

周文宏放下筆道：“你想到了什麽？”

焦旸逐一列舉了李局和宋英傑兩個案子中的相似點，同樣的襲擊方式，類似的槍支來源，然後遲疑着，說出了他的懷疑。

周文宏不由得皺眉道：“你懷疑咱們的隊伍中有內鬼？焦旸，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那天去的都是誰，如果連這些人都不值得相信，那還有誰可信？！”

“知道。”

焦旸艱難的說了他的分析，然後說：“當時在宋隊的案子裏，就有申銳這個眼線。所以我想，針對李局的襲擊能夠成功，也許背後，也會有一雙眼睛。”

周文宏瞬間陷入了沉默，室內一時安靜的可怕。

焦旸遲疑了一下，遞上申請道：“周局，李局當衆被人殺害，咱們分局人心慌慌。我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我不适合離開重案大隊。我想繼續留在隊裏查明真相，請您批準！”

“胡鬧。”

周文宏連看也沒看，就把申請塞了回去，“正式的調令都下了，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還是以為特勤支隊是你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可是……”

焦旸哽咽道：“李局待我就像家人一樣，我必須查出兇手，告慰李局的在天之靈！”

“你年紀輕輕的，怎麽滿嘴封建迷信？比我這個老頭還古板。”

周文宏道：“我說了，這種情況不可能。市裏早就成立了專案組，老李的案子用不着你們這些小的破。尤其你現在這種心态，就很不合适。回去好好想想，收拾收拾心情，把工作交接好，下周一就去特勤支隊報到吧。”

焦旸皺眉道：“周局，我現在這種狀态，去了新的工作崗位，也沒法好好工作……”

“你知道就好！”

周文宏一拍桌子，“焦旸，你現在要麽給我好好調整，趕緊滾去特勤支隊，要麽我就放你長假，你自己選吧。”

焦旸一怔，放長假就意味着要停職。他絕不能接受自己現在被停職，不然怎麽調查李局一案的真相？！焦旸無奈之下，只得收起申請。

周局想了想，站起身走過來，“哦，對了，還有件事。”

周局伸手拍了拍焦旸的肩膀道：“咱們系統裏一位老同志的子女明年大學畢業，今年就申請到了局裏來實習。我前兩天剛知道，是分去了特勤那邊。她叫柯洛洛，挺聰明的女孩。就是沒什麽經驗，你幫我多照顧一下她。”

焦旸聽了，不由微微皺眉。這裏是申城，警校畢業生想到刑警隊來實習的擠破頭，多少優秀的學生到下面縣市裏都進不去。一個不是警校畢業的女生，居然直接就進了市局的刑偵特勤支隊實習，可真行，看來關系是真不一般。

焦旸道：“關系挺硬啊，真是朝裏有人好做官！”

“你小子說什麽怪話呢？”

周文宏氣道：“我警告你，給我客氣點，人家是烈士子女！”

“行吧，周局。”

焦旸嘆着氣，收起申請走出了辦公室。

等焦旸走遠，辦公室裏重新安靜下來，周文宏下意識地扭頭看着桌上的相框。那裏頭是前幾年拍的一張江城分局黨/支/部的合影。那時的李金生還不到50歲，也還沒有明顯的肚子，剛提了副局長，正是意氣風發，躊躇滿志。

老李還比自己小好幾歲，怎麽說走就走了呢？

周文宏點着一顆煙，對着相框道：“老小子，這就是你挑的接班人呀？我瞅着也不怎麽樣嘛，楞頭青一個。不過倒是跟你當年挺像，拼命拉車，從不擡頭看路。這回他跟李深又碰一起了，我倒要看看，這回咱倆是誰的招子亮！”

下午一上班，焦旸就接到了陸沅離的電話。他以為陸沅離是告訴他，今天幾點去接他。

電話裏，陸沅離卻說：“我今天晚上要參加電視臺的一檔法制節目，去做嘉賓。他們臨時缺了一個人，你要一起去嗎？”

焦旸皺眉道：“我公開上節目是要提前打報告的，不太方便。”

“申城衛視的法制節目，就是科普的性質。”

陸沅離道：“我可以讓他們發公函過去邀請你。你們不也有很多在學校裏的普法活動嗎？衛視這樣的宣傳力度，可比一家家跑學校效果大多了。多做正面宣傳，讓青少年以你們為偶像，不是比小孩子都覺得古惑仔酷斃了好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