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內鬼
“翹翹,不許這樣跟你焦旸哥哥說話!”
李金生的妻子王培趕緊去拉女兒,“好孩子,別這樣,你爸爸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王培說着說着,就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陸沅離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默默的嘆了口氣。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分開人群,堅定的走到人們面前,沉聲道:“你們都擠在這裏幹什麽?調查兇手了嗎?明天不工作了?”
焦旸深吸一口氣道:“周局,我當時就叫沒喝酒的同事去追尋兇手了,也聯系了局裏,叫值班同事過來展開搜索。尤其是附近有可能狙擊的大樓,正在全面檢查。”
“嗯。”
江城區分局的一把手周文宏點點頭道:“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咱們是紀律部隊,不能叫人看扁,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焦旸,你給我等一下。”
衆人默默散去,有兩個女警陪着王培母女回了家。
侯希勇和餘曉光擔心的看着焦旸,“頭,沒事吧,不然我們陪着你。”
“不用,你們先回去。”
焦旸擺擺手道:“周局說的沒錯,明天大家都得工作。”
周文宏示意焦旸來到一處無人的走廊上,“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老李怎麽中槍的?”
焦旸抹了把臉,“當時我跟李局站在酒店門口,等着他司機小柴開車過來。李局好像看到了遠處樓上瞄準鏡的反光,一把推開了我,他就中/槍了……”
周文宏皺眉道:“老李都看到了瞄準鏡,你就沒看到槍/手是從哪裏射過來的嗎?”
“沒有……”焦旸止不住帶着哭聲道:“我當時喝多了,沒看清哪個窗戶裏有動靜。”
周文宏頓了頓,問了一個關鍵性問題,“你覺得兇手的目标,是你還是老李?”
其實這個問題從剛才事件發生時,焦旸就一直在想。
三年前,他親眼看着宋英傑在自己面前中/槍,他下意識地追了出去。
這一次,他又眼睜睜的看着李金生中/槍倒下,還是為了救他。酒精的作用叫他頭昏腦脹,手腳發軟,第一時間別說去看清兇手所在的方位,他甚至都沒有想到卧倒掩護,躲避狙擊手的再次射擊,還是李局忍着劇痛去拉他,他才反應過來。
焦旸哽咽着抹了把眼睛,“我不知道,當時給兄弟們灌多了,什麽都沒反應過來……”
“呵,”
周文宏冷笑一聲,看着他道:“焦旸,你可真行。還沒到晚上10點,就喝的雲山霧罩、不着四六了。一問三不知,你他媽不會喝酒灌的什麽黃湯!才升個支隊長,還是副的,還不是正式的,江城區這一畝三分地就裝不下你了是吧?!”
面對領導失去最親密的老搭檔的憤怒,焦旸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半天才吸着氣說:“我戒酒,不給李局報仇雪恨,我此生再也不沾一滴酒!”
“什麽叫報仇雪恨?是查明真相,找出兇手。”
周文宏不屑的看着他道:“我們這裏是公安局,不是青紅幫、哥老會,收收你身上的江湖習氣。別再讓我看到你這個哭天抹淚沒出息的樣子,不然就給我脫了這身警服!”
等周局走了,焦旸繞過走廊,徑直去了衛生間。
他來到洗手池前,伸手擰開了一個水龍頭,一把開到最大,低頭淋了上去。
頓時水花四濺,冰涼的水柱不停的沖刷着他的後腦、頭發和面頰,如同根根利劍,道道穿心。
“你幹什麽?”
陸沅離一見他出來,剛想迎上去,就見焦旸進了洗手間。
陸沅離伸手去拉他,卻被焦旸猛地甩開了,“別碰我!”
“焦旸,你稍微冷靜一下。”
陸沅離道:“現在不是你鬧情緒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為李局找出兇手。”
陸沅離平靜的聲音,好像有魔力一樣,既安撫了他,同時又叫他從剛才就一直壓抑的情緒,瞬間崩潰。
焦旸擡起頭來,歇斯底裏的吼道:“我是不是真的是個瘟神?我走到哪裏,都有不幸,都要死人?!”
“別這樣說。”
陸沅離輕輕擁住他道:“那我從14歲開始,就一直在研究各種兇殺案。見過的屍體成千上萬,我豈不是死神降世?”
焦旸想笑,咧了咧嘴角,卻沒笑出來。李局的死,就像座山一樣,沉重的壓在他身上。
“好了,咱們先回家吧。”
陸沅離拉住焦旸的手道:“你身上都濕了,別着涼。”
焦旸順從的點點頭,“嗯。”
陸沅離掏出一張紙巾,幫焦旸擦了擦臉上的水。如果是以前,焦旸一定早就開始埋怨自己對他不體貼了,連水都不知道擦。然而此時,焦旸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任憑他擦拭臉上的冷水。
陸沅離心裏很難過,有些遭遇,會讓人猝然成長。當焦旸站上更高的位置,勢必會面對更大的責任,遇到更多的危險,其實他并不想這樣。但他也知道,焦旸不會逃避。
兩人回到家裏,陸沅離見焦旸一直呆愣愣的,就給他溫了一杯牛奶,遞給他道:“喝一點吧。”
焦旸機械的端過來,就要一飲而盡。
陸沅離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燙。”
焦旸放下杯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廢物?當年宋隊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他。現在李局又死在我眼前,還是為了救我,我卻還是無能為力,什麽都做不了……”
陸沅離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及。你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還是這麽硬邦邦的……”
焦旸有點想笑,又想哭,“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看來還好,還能挺過去。陸沅離心裏松了口氣,“我覺得,相比于安撫你的情緒,包容你的脆弱,現在能幫你破案的對象更有用。”
焦旸眼眶一酸,實在沒忍住,伸頭抵在他下巴上道:“現在這是我最怕的事。如果兇手的目标是我,李局純粹是被我帶累而死,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承受……即使兇手的目标是他,李局明明已經感覺到了瞄準鏡的反光,他只要第一時間選擇閃避,也會沒事。可是他卻為了救我,白白丢了自己一條命……”
陸沅離輕聲道:“我知道你現在每想一下這些問題,心裏就如同針紮。但你還是要想,因為兇手的目标是你還是李局,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破案方向。一旦錯了,很可能接下來所有的調查工作,都是無用功。”
如果錯了……焦旸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
“好了。”
陸沅離輕輕擁住他道:“不論想什麽,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先休息。”
“嗯……”
焦旸雖然嘴上答應着,卻一夜都沒睡好,眼前翻來覆去的,全是李局中槍時的樣子。當時李局說過的一字一句,也不停的在他耳邊回響。他到現在,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李局已經走了,雖然經常把他訓個狗血噴頭,其實卻一直護着他的李局,已經走了。
經過檢驗,李局死于胸口中槍的心髒破裂。子/彈為7.62×54mm R槍彈,為SVD狙擊步/槍所用。這款槍,是上世紀,前蘇聯設計出的一種半自動狙擊步/槍。射擊精度高,又能在惡劣環境條件下可靠工作,簡單輕巧緊湊,可以看作是□□突擊步/槍的放大版本,但更簡單易操作,價格還相對實惠。簡直是各國恐/怖分子、非法武裝的标配。
在公安幹警的內部聚會上,公開殺公安局長,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簡直是挑戰國家秩序與司法制度。
市裏連夜成立了專案組,當時就封鎖道路,在可能的幾片建築物周圍展開了排查。
最有可能成為兇手狙擊地的幾個小區,直接被刑警進駐,篩查可疑人員。
然而,專案組一連查了一星期,案情沒有任何進展,兇手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除了那顆子彈,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根據焦旸的證言,無法證明兇手的目标是他還是李局。正如陸沅離所說,在兇手的人選上,就有了南轅北轍的兩個調查範圍。
他們兩個人平時的為人都很不錯,李局更是為人豪爽,經常資助手下有困難的幹警,兩人似乎都沒有財産糾紛或者私人恩怨的情況。
李局和焦旸都是刑警。那不論是專案組,還是其他幹警們,自然都認為,最有可能的兇手,就是他們以往辦過的案件,被打擊的罪犯銜怨報複。
焦旸只正式做了兩三年刑警,辦理過的案件雖然也不少,卻實在看不出來,有哪個被打擊過的罪犯,是具備這種報複能力的。尤其焦旸辦過的大案要案裏,兇手要麽是死緩在執行,要麽就已經被執行死刑了。而這些罪犯其中,有孩子的都不多,更別說是什麽有能力犯罪的成年子女了。
但是,如果兇手原本的目标就是李金生,這件事情就很複雜了。
李金生是30多年的老刑警,辦過的大案要案無數。早年辦過的案子裏,也不乏窮兇極惡的罪犯,已經刑滿釋放的。
一些陳年舊案,限于當時的條件,可能根本就沒有入網,查詢起來耗時費工,非常麻煩。
經過近10天的連續奮戰,專案組從李金生辦過的案子裏,篩選出了三個可能的嫌疑人。
這三個人都曾經是團夥作案,縱橫多地的悍匪,其中一個人,還對槍械也很熟悉。
但是,焦旸看了這幾個人的資料以後,感覺他們作案的可能性都很小。因為這三個人的年紀都比較大了,最年輕的也過了50歲,最大的一個做了20多年牢出來,今年都快60了。
按照當地刑警的協查反應,三人的經濟狀況不佳,似乎都沒有能力□□,更別提什麽專業殺手了。
再聯想到李局的死跟宋英傑的案子中的相似點,焦旸不免感覺,背後的原因,是不是一樣的?
外/國恐怖分子喜歡用的槍支,自然也就是各國雇傭軍喜歡用的。李局曾經跟他提過,李局也知道宋英傑在調查什麽,在宋英傑出事之後,還曾經親自跟進,難道李局也無意中掌握到了其他一些更深層次的機密情況,因此才被殺人滅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