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封魂(2)
侯希勇忍不住咕哝道:“好家夥,這回可真成了送終了!”
焦旸皺着眉,擡手撥了一下那件大概是黑紗裙的物事,露出人類纖細的腳掌。兩只細瘦的腳踝被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繩緊緊捆綁在一起。繩結捆綁的複雜而扭曲,可以說是非常專業。
死者看起來應該是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早已僵硬并冒出屍斑,無聲的訴說着他的冤屈。
焦旸轉頭問旁邊的民警,“是誰發現的屍體,怎麽沒把死者放下來?”
蔡思齊誠惶誠恐道:“是死者的外婆和表哥先發現的。當時老太太就不行了,她的外甥報警之後就趕緊把她送去了醫院。我們看着人都涼透了,怕破壞現場,就沒敢把他放下來……”
蔡思齊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聽見一聲刻意的咳嗽,一個十分壯健的中年刑警大踏步的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兩個略微年輕些的青年刑警。
蔡思齊看見他,連忙點頭道:“王隊!”
王富江掃一眼焦旸,先看到了他的肩章,不由愣了一下,這麽年輕就有兩條杠?雖然明知道對方職位、警銜都比他高,王富江還是立起眼睛問道:“你幹嘛的?”
好家夥,這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侯希勇看着這位王隊的肩章,大概就猜到他是敏行區重案大隊的大隊長。
侯希勇客客氣氣道:“王隊你好,這是我們市局特勤支隊的焦支隊長。”
“特勤支隊,焦支隊長?”
王富江把大環眼一翻,“沒聽說過。這是我們敏行區發生的案子,我們自己來處理就行了。叫市局的同志們白跑了一趟,不好意思。”
焦旸也算從警多年了,跨區執法對方有意見很正常,但他還是頭一次見,市局的下來查案,區局不願意的。
焦旸有些意外,但他不想擡出王局來壓人。而且,王局說的語焉不詳,再看這位王隊長的态度,焦旸就敏感的察覺到,裏面可能有些隐情。
焦旸點點頭道:“王隊,我們只是碰巧經過,聽群衆說這邊出了命案,順道過來看看。既然這樣,就你們檢查現場,我們從旁邊觀摩一下。”
這案子王富江着實不想叫旁人來插手,但他見焦旸這麽客氣,人家畢竟是市局的領導。而且,這麽年輕就能做到副支的高位,說不準背後有什麽來頭。王富江也不想徹底得罪了他,就遞上顆煙道:“焦隊辛苦了,吸煙嗎?”
焦旸接過王富江遞上的煙,“不怕王隊笑話,我也是個老煙槍了。”
“那咱們一塊兒出去抽一根。”
王富江說着,就迎着焦旸往外走,一邊回頭沖隊裏的法醫使了個顏色。
焦旸也轉頭看了看侯希勇。
侯希勇心領神會,立即上前,跟焦旸形成一左一右,包夾住王富江之勢。餘曉光則借着他們的“掩護”,趁機往後退,出溜着站到了蔡思齊旁邊。
焦旸在外面和王富江有一搭、無一搭地閑扯。
餘曉光則混了進去,看敏行區局的法醫驗屍。
死者被放下來,覆蓋在屍體外頭的一層薄薄的黑紗揭開了,腳踝上的老式鐘表也被取下。
死者是個還蠻清秀的男孩子,散着頭發,全身赤/裸,雙腿下段套有黑色麻繩,繩索自後向前穿過,再經會/陰向後上方環繞,自雙臀、腰背部外側、兩側腋下,最後向前從紗裙的前領口穿出,分別與懸吊的雙上肢繞至雙手打結,形成單條環形套。橫繞加縱繞多達十幾圈,雙腳也被同款的黑色麻繩死死綁住。
繩子捆綁住男孩的雙上肢與雙下肢,懸吊姿勢,繩結綁得很緊,無法松動,無解脫措施。這種懸吊方式僅憑一人,基本無法完成。
法醫一邊叫同來的刑警拍照,一邊嘗試着解開繩索,發現非常困難,再說也怕用力會在屍體上留下多餘的痕跡,就拿來鋒利的刀片,小心的把繩子割斷了。
50多歲的老法醫不認識餘曉光,但他見過蔡思齊,就以為餘曉光也是派出所的民警,就沒說什麽。法醫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屍體,搖搖頭道:“這麽小的孩子,怪可憐的。死者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時間,大概得在八、九個小時以上,也就是昨天的零點左右。”
法醫收拾好東西站起來,看到男孩渾身青紫的勒痕,實在于心不忍,從工具箱裏拿出一件舊衣服,蓋在男孩子身上,才裝進裹屍袋裏。
老法醫做完檢驗,王富江帶的兩個刑警和痕檢,開始在室內外進行檢查。
其中一個刑警看着餘曉光面生,警惕的看着他問道:“你是哪的?”
餘曉光沖着蔡思齊一揚下巴,“我們一塊兒的。”
但是,他跟蔡思齊的警服可不太一樣,準确的說,是肩章不一樣。對方“啪”一個立正,打了個敬禮,“同志,看看你的證件。”
這要是侯希勇,可能就繼續瞎混了。餘曉光做事認真仔細,但是臉皮有點薄。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就只好讪讪地退了出來。
焦旸看見餘曉光出來,就明白他們這是在嚴防死守。
焦旸很想進去看看,但是破案的第一手資料至關重要。焦旸不想影響他們,就跟王富江告辭先回去了。
路上,侯希勇就問道:“頭兒,剛才那個姓王的一直裝腔作勢,咱們現在是市局的了,幹嘛讓着他?這案子誰先碰着就是誰的,管那麽些呢!”
“就因為是市局,更要注意影響。”
焦旸沉吟道:“這個案子裏頭看着像有內情,我還是回去先跟王局彙報一下再說吧。”
焦旸帶着侯希勇他們回到局裏,就到了王局的辦公室。
“焦旸啊,坐吧。”
王忠道:“剛才看了現場吧?你有什麽想法?”
焦旸道:“現場的環境比較複雜,死者是個年輕男孩,吊死在他自己的房間裏。屍體上還有一些非必要的因素,比如雙手雙腳都被麻繩捆綁,腳上還綁了一個黃銅鐘表。”
王忠點點頭,推給他一個檔案袋,“你看看這個案子。”
焦旸打開看時,見是一份敏行區局刑警支隊三年前的卷宗。
死者是一個14歲的年輕女孩,留守兒童,也是被人發現,獨自吊死在屋中,額頭上有針眼,臉上眼淚鼻涕糊了滿臉,身上穿着金色的吊帶裙,雙手雙腳被麻繩密密匝匝的捆綁着,腳上懸挂着一個黃銅車鎖,案發現場的地上,散落着膠布和金粉等物。
因為案發現場沒有發現第二個人的蹤跡,且死者身上有一些陳舊性的傷痕,比如滴蠟痕跡,最終警方以死者是性/虐愛好者,于體驗性/窒/息中出現意外死亡結案。
王忠和顏悅色道:“你覺得,這兩個案子是不是很像?”
焦旸點點頭,“從死亡原因到案發現場的布置,的确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王忠道:“三年前那個案子,當時網絡上就傳的沸沸揚揚,什麽金針刺穴、金粉引魄,什麽道士封魂又是冤鬼索命的,說得特別邪乎,影響很惡劣。當時死者意外身亡的結論公布出來以後,社會上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這兩個案子的現場高度一致嘛,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模仿犯罪,更有甚者,就是同一人所為。這個案子的調查工作,很可能會推翻上一起案件的結論。”
焦旸道:“王局的意思是,局裏要交給我複核三年前的這起案件?”
王忠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一客不煩二主嘛,要是把現在這起案子一起交給你,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信心?”
焦旸不由自主的想起,李金生以前問他同樣問題時的情景。焦旸只覺得鼻子發酸,“服從命令。”
王忠忽然覺得,焦旸說這四個字時,有些遲疑。但他對焦旸這個答案還是滿意的,點點頭,微笑道:“年輕人就是有拼勁兒。不過之前這個案子,也是我們一個年輕幹部經辦的。焦旸,你一定要務實謹慎,務必要毋枉毋縱。今天這起案子的卷宗,我也會叫敏行分局那邊趕緊轉過來。你給同志們開個動員會,盡快破案吧。”
焦旸感到,王忠提到這個年輕幹部時,頗有幾分忌憚,看來對方來頭不小。而此時特勤支隊的人心并不齊,勉強弄到一起,反而雜亂。他也沒開什麽動員會,就準備帶上侯希勇兩人,再加陶小雨一起,再回去現場看看。
“奧對了,”
王忠又叫住他道:“你們李局,之前就你及時阻止劫機,挽救飛機上乘客的事情,替你向上級領導申請了一等功。特事特辦,程序簡化,已經批下來了,先在系統內通報公示,同時下發。焦旸同志,你可要好好幹,不要辜負你們李局的期望與信任啊!”
一等功……對全國警察來說,這都是一份殊榮。然而,剛才王局所說的“你們李局”這四個字,卻叫他心中一痛。
焦旸起身立正,鄭重的向王局長敬了個禮。
王局點點頭道:“去吧。”
已經是吃中午飯的時間了,但是案情就是命令,餘曉光他們都習慣了,就沒說什麽。
這時,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卻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的摸進了焦旸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