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爸跟我小媽的日常
酒吧白天并沒有多少人，陳杭跟邵連一邊說話一邊收拾吧臺，說着說着又繞回了喜歡不喜歡這個話題。
“我真的喜歡你，”邵連說，“你考慮考慮我呗！”
“不考慮。”陳杭擦着玻璃杯，漫不經心道：“跟你爸對着幹也別拿我做筏子，我可不想做你們父子倆的炮灰。”
“你什麽意思？”邵連質問道：“你覺得我說我喜歡你，就是為了跟我爸作對嗎？”
陳杭挑了挑眉，眼裏明白寫着“不然呢？”
邵連猛地把酒杯砸在吧臺上，道：“我是真的喜歡你，跟他邵明戚才沒什麽關系！”
“小心點！”陳杭心疼的看了一眼杯子。
邵連滿臉煩躁，他剛想說話，趙天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身形瘦削的年輕人。
“陳哥，”趙天道：“小少爺的東西我都買好了，放在車裏。車停你小區車庫裏了，我換了另一輛車過來的，這是車鑰匙。”趙天把車鑰匙放在吧臺上。
“辛苦你了。”陳杭笑道：“聽說你要結婚了。”
聞言邵連睜大眼，“天哥，你要結婚了？”
趙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還沒到那個地步呢，過幾天我跟她一塊回去見她爸媽，再商量結婚的事。”
“這是好事。”陳杭道：“車鑰匙拿着吧，就當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了。回頭老人家面前好好表現，得叫人家放心把姑娘交給你。”
趙天剛想說什麽，陳杭提前截住了他的話頭，“別推辭了，一臺車你哥還是出得起的。”
趙天就沒再說什麽，嘿嘿笑了兩聲應下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把身後站着一直沒說話的年輕人拉過來。
“他叫尹書，是我的一個老鄉，來安城上大學，想找個兼職做。我也不知道去哪裏好，就把他帶到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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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杭看了看尹書，問道：“你叫尹書？今年多大了？”
“十九。”尹書道：“我在安城大學上學，暑假開學就大二了。”
“喲，高材生啊。”陳杭沒有上過大學，所以一直很欣賞這些有學問的人。
尹書腼腆的笑了笑，陳杭看着他，道：“行，你要是不嫌累，就在我這裏做吧，你看看你能幹多久，我讓人安排你上班。”
尹書有些激動，“謝謝陳老板，謝謝陳老板！”
尹書跟着領班去了後面，趙天道：“這孩子挺命苦的，他爸媽在工地上給人幹活，結果出意外都死了，他家裏還有一個弟弟，靠着那點賠償金磕磕絆絆的生活，好不容易他考上大學了，他弟又被診斷出了白血病。”
趙天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他也是沒辦法了，之前在夜未央那兒賣酒，差點讓人給賣了，我剛好遇見他，就搭了把手。”
“這麽慘！”邵連轉頭看了一眼尹書離開的方向。
“你以為呢小少爺？”陳杭道：“誰的日子是好過的？就你，非要自找苦頭。”
邵連不耐煩聽他說教，丢下一個白眼自己去逛游了。
趙天看了看陳杭，道：“陳哥，這孩子挺省心的，你多看顧點。”
“我心裏有數。”
“那成，”趙天道：“那我就先走了。”
陳杭點點頭，“去吧。”
尹書的确是個很省心的，幹起活來十分利索，雖然性子有些腼腆，但是不讓人讨厭。陳杭看了他一天，實在是沒有什麽可挑剔的。他招手叫來領班，問道：“他現在住在哪？”
“住咱們員工宿舍。”
陳杭道：“你給他安排個脾氣好點的室友，或者幹脆讓他自己住一間。再去買些吃的用的，以新人福利的名義發給他，費用我來出。”
領班看着忙碌的尹書，道：“好。”
一直到晚上七八點，酒吧才熱鬧起來。陳杭倒了一杯馬天尼，推給邵連，“在這吃了晚飯再回去吧。我的大廚是從五星級酒店挖來的，意大利面是一絕。”
邵連沒有拒絕，即使是吃遍山珍海味的小少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意大利面是真的好吃。随着胃裏的滿足，一天的不快都悄然消失了。
九點多兩個人回了陳杭的家，手裏拎着大包小包，都是邵連的東西。陳杭把這些東西都扔在次卧門口，随口交代了兩句，進了自己的卧室。
邵連在這裏住過，對他家比自己家還熟，陳杭也就不費心去安頓他了。
沖了一個熱水澡，陳杭草草擦了兩下頭發，打開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随後把手機放在了一邊。陳杭卧室裏有很多酒，大多是他經常喝的，随手擱在了某個地方。
他拿了一瓶幹邑白蘭地，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碰撞，無花果，杏子蜜餞和焦糖的味道在空氣中交織。
電話接通了，邵明戚的聲音傳出來，“又在喝酒？”
“喝了酒好睡覺。”陳杭搖晃着酒杯，道：“從你的公司裏出來之後，我回了一趟家。邵連要住在我這裏，東西還都要新的，他說他吃的用的都不用你的，要跟你劃清界限。”
邵明戚似乎是哼笑了一聲，陳杭還在說話，他在敘述自己一天所經歷的事，像是小孩子的流水賬日記。
“趙天要結婚了，”陳杭道：“他跟了我這麽多年，總算要安定下來了。那個姑娘長得挺好看的，趙天把她當眼珠子疼，怕她受委屈總也不敢提結婚的事，還是人家姑娘提的呢。”
“挺好。”邵明戚淡淡的說了一句。
陳杭并不在意他的評論，接着道：“今天酒吧來了一個新人，是趙天的老鄉，十九歲的一個大學生，瘦的跟個高中生一樣，只到邵連肩膀，命苦啊。”
“誰的日子是好過的。”他說的話跟陳杭白天說的一樣。
陳杭笑了笑，抿了一口酒，道：“晚上吃了意大利面。”
“十幾年了，還沒吃膩？”
陳杭輕輕笑了一聲。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當年我請你吃的，不是意大利面。我那點錢根本不夠進西餐廳的，那是我照着書上的菜譜自己做的。”
陳杭仰頭喝下杯中的酒液，道：“我知道。”
十幾歲的陳杭站在馬路邊看着西餐廳裏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共進午餐，一頓飯花掉陳杭很久才能掙到的錢。
比他大不了幾歲的邵明戚在他生日的時候請他吃了一頓意大利面，在那個小破屋子裏，擺上餐盤和刀叉，兩個一無所有的人吃一份意大利面。少年澄澈的眼裏，閃爍着流動的光。
後來別說意大利面，就是西餐廳邵明戚也想買幾個就買幾個，只是失去的終于還是失去了。
陳杭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眸中已經恢複平靜，他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邵明戚道：“少喝一點吧。”
“你不是也在喝？”陳杭反問，楓藍湖別墅裏的邵明戚搖晃着裝着白蘭地的酒杯，淡淡道：“我沒有瘾。”
陳杭嗤笑一聲，道：“該你了。”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邵明戚道：“簽了幾份合同，還有一份沒有敲定的，是和江城的方家。他們很難纏，或許我要親自去一趟。”
“聽說江城風光很好。”陳杭随口道：“有空我也要去玩玩。”
“總歸親眼見到的，沒有影像和照片中的動人。”邵明戚淡淡的嘲諷。
“一個以別人痛苦為樂的人當然看不到什麽美妙景色。”陳杭諷刺。
“一個好人豈不是更能看到人世間的悲慘。”
陳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覺得跟個手機吵架有點傻，便道：“你的理論乍聽起來很有道理，其實也不過是故弄玄虛，我不跟你吵。”
邵明戚挑了挑眉，陳杭又問道：“晚上吃飯了嗎？”還是這些普通到俗氣的問題适合他。
“喝了幾口湯。”邵明戚道：“方媽煲的，邵連走之後，她好像有點寂寞。”
陳杭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意，“我猜也是，邵連還會捧捧場呢，你能幹什麽？”
“我才是那個給她發工資的人，她卻更喜歡一個除了甜言蜜語什麽都不會的人。”邵明戚趕在陳杭反駁之前道：“有空回來吃飯吧，我看方媽的确有些忍受不了我了。”
陳杭興致缺缺，“再說吧，挂了。”
陳杭摁掉手機，他已經有了一些醉意，随手把手機扔在一邊，掀開被子躺在床上。
邵明戚看着黑掉的手機，輕輕說了一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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