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翼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
醒來後,已經是隔天早上。他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地好,全身筋骨都舒展開了,每一個毛孔都透着舒适。
房間裏沒有計澤的身影。
方翼想跟計澤道謝,可沒找到人,只好鬼鬼祟祟地先回了自己房間。
糟糕,他昨晚霸占計澤的床睡了一晚,那計澤睡哪裏呢?不會睡沙發吧?
這下不僅人情沒還清,反而越欠越多了……
方翼有些懊惱,刷牙時也心不在焉。他洗漱完,背起包正要出門,手機忽然響了。
是宋橋的電話。
“方翼,見到我哥了嗎?!有沒有把寫真給他簽名?”
要不是宋橋提醒,方翼還真把這事給忘了。
“見到了,改天給他。”
“我哥是不是很帥?是不是很有魅力?”宋橋跟小女生一樣花癡地捂着胸口,兩眼直放光:“你們劇組開放探班不?改天我去看你,順便——”
“停。”方翼打斷他的癡人所夢:“程導的戲你又不是不知道,保密工作很嚴,不允許随意探班。”
“噢。”宋橋喪氣地垂下眼,沒幾秒,精神又振奮起來。
“你跟計澤有很多對手戲吧?能不能偷偷拍幾張他的照片發給我?”
方翼翻了個白眼。
Advertisement
“宋橋,別得寸進尺。”
宋橋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他這可是典型的私生飯行徑,是要被整個粉圈釘在恥辱柱上的。
他深刻地作了一番自我反省,最後忍痛道:“算了,有簽名就好。方翼啊,我哥拍完上一部戲後就落了腰傷,胃也不太好,你記得好好照顧他啊。”
腰傷?胃病?他怎麽沒看出來,計澤不是很健康嗎?而且人家計澤都這麽大的人了,還需要別人照顧?
方翼實在難以理解宋橋這種心态,他敷衍地應了幾句,把海報和寫真都塞進包裏,便去了攝制片場。
今天他的戲份依然不多,劇組今日出的通告主要是路與非和計澤的對手戲。阿飛要簡暗幫他起訴他舅舅猥-亵未成年,簡暗問他有沒有證據,阿飛說暫時拿不出來,簡暗被他氣笑了,臉上的耐心再也維持不住,眸中露出幾分冷意。
“要碰瓷也換個地方,請你出去。”
阿飛爆了句粗口,罵罵咧咧地離開了他辦公室。
這一場結束,路與非坐在方翼旁邊,後怕地擦了擦額頭的汗。
“計老師的氣場真的太強了,我差點撐不住。”
方翼也有同感,他看了眼被衆人簇擁着的計澤,想到包裏的海報和寫真,突然有些犯愁。
要不,過幾天再給他簽名?
連着好幾天,方翼都沒找到機會再跟計澤說話。計澤的戲份多,每天的通告都排得很滿。方翼也就悠閑了兩天,從第三天開始,他的戲份也越來越重,夜戲也多,經常拍到半夜才收工。
随着拍攝進入白熱化,方翼對周繁這個角色理解得也越來越深。周繁從小雙親逝世,親戚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最後只好由年邁的爺爺奶奶撫養他長大。爺爺過世後,周繁無心讀書,加上家裏窮,便去工地上偷材料賣錢,被抓進了少管所。
在那裏他認識了一幫道上的人,被幾個“老大”一忽悠,出了少管所後就走上了偷蒙拐騙的道路,後來召集了一幫小弟,裏面就有阿飛……
周繁這個人看似乖戾,其實心底還存着善良的本性。聽說阿飛的舅舅猥-亵村裏的留守兒童後,周繁叫上人把他舅舅痛揍了一頓,然而他舅舅後臺強硬,根本不怕幾個小混混的威脅。周繁只好讓阿飛去律所求助,哪知道簡暗根本不相信阿飛,還把他趕出了律所,周繁又氣又恨,以為簡暗跟阿飛他舅舅沆瀣一氣,于是自己動手把簡暗也揍了一頓。
這樣一個暴力-狂角色,方翼拍了沒幾天,身上就全是磕磕碰碰的傷痕。他自己看了不覺得有什麽,倒是路與非大驚小怪得跟什麽似的,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堆跌打損傷的藥,逮住他就要幫他上藥。
“方翼,你別動!”
路與非卷起方翼的袖子,把他的胳膊上的淤青塗好藥後,又盯着他的脖頸看。
方翼被他看得直發毛。
“我去,方翼,你這曬得可夠狠啊,都脫皮了。”
方翼低下頭一看,也被自己曬得膚色分層的頸部皮膚吓了一跳。
“你都不塗防曬的嗎?”
路與非咋舌,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管防曬噴霧,吭哧吭哧對着他脖子和後頸噴了一圈。
“夠了夠了。”
方翼趕緊攔他,這噴霧噴得他怪癢的。他一直不習慣用防曬這種東西,覺得麻煩,何況是程喻章特地讓他曬黑的,塗了防曬效果就不好了。
他們這頭聊得開心,片場另一頭,程喻章站在攝像頭後,若有所思。
“阿澤,這幾天你跟小朋友磨合得怎麽樣了?”
計澤端着一杯綠茶,正坐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聽到他問話,有些警惕地睜開眼。
“還行,怎麽了?”
程喻章摘下帽子扇了扇風,微笑着湊近計澤。
“我打算把你跟小朋友的感情戲提前,後天先來試試吻戲吧,怎麽樣?”
計澤眼睫動了動,他看向不遠處正在跟路與非打鬧的方翼,聲音聽不出喜怒:“我記得這一段在劇本後面吧。”
“哎呀,這不是投資方那邊有意見嘛,嫌我拍得太慢,花錢太多。我之前那部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期很長,大佬們意見很多。這部我得加快效率,不然下一部沒人投資了。”
計澤斜睨了他一眼:“你還怕沒人投資?”
這人明明家裏有礦,投資十部電影都不在話下,結果成天裝得一窮二白的,還真唬住了不少人。
“嘿嘿,家裏是家裏嘛,又不是我的東西。”程喻章兩手一叉腰,下了決定:“那就這麽說了啊,後天試吻戲,這兩天你給小朋友也做做思想工作。”
“吻戲?”
看到今天的通告後,方翼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翻出劇本,把兩人之後的對手戲又看了一遍。
周繁揍完簡暗後,也不躲,大搖大擺地在街上溜達,被簡暗逮了正着。簡暗沒報複周繁,只揚言要把他送進監獄,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周繁根本不怕他,反而還跟他較起了勁,動不動就去律所找事,故意破壞簡暗的相親,讓女方誤以為簡暗是同性戀。簡暗氣得不行,幾次想揍周繁,礙于自己律師的身份又不好下手,周繁見他這樣,更是得意,每天不去簡暗跟前晃悠就渾身不舒服。這麽一來二去,周繁對簡暗就生了些莫名的情愫。
中間,簡暗因為幫助警察調查一個殺人案,去他們村暗中走訪,無意中發現村裏确實有留守兒童被性-侵,并且這件事似乎跟阿飛的廠長舅舅有關。簡暗這才意識到當初自己錯怪了阿飛。
回到律所,領導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要管不該管的案子,簡暗百般糾結,還是決定去找周繁和阿飛……
三個人經歷了各種艱難險阻,終于找到了性-侵案的關鍵證據,于此同時,這個案子背後也牽出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鏈,簡暗頂着巨大的壓力甚至死亡威脅繼續上訴,在這個過程中,簡暗也察覺到了周繁的改變以及男生對自己的心意……
劇本裏,簡暗認清自己對周繁的感情是快結局的時候,之前幾次周繁對他表白簡暗都裝聾作啞,直到周繁被阿飛舅舅栽贓殺人,差點進了監獄,簡暗才醒悟過來自己的感情。
方翼跟計澤今天要拍的,就是簡暗在巷子裏對周繁表白,還壓着周繁在牆上親的這一段。
劇本上寫簡暗壓抑已久的感情終于爆發,把周繁的嘴都咬破了才肯罷休。
方翼以為他跟計澤有時間慢慢熟悉,等水到渠成後再拍這段,沒想到程喻章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想象了一下自己當着全劇組幾百人的面跟計澤接吻的場景,方翼覺得自己心髒病要犯了。
不行,不能慫,你可是個專業的演員!
方翼在心底給自己打氣,然而真到了片場,他緊張得喝水都不利索,攥着水瓶的手一直在抖,引得路與非在一旁發出無情的嘲笑。
“方翼,你不會沒跟男人拍過吻戲吧?這麽慫嗎?”
方翼捏緊礦泉水瓶,有氣無力道:“開玩笑,我當然拍過。”
就跟女孩拍過一次,還是借位的。這些方翼可不敢說。
“你說,跟計澤接吻,是什麽感覺啊?”
路與非倚着下巴,看着不遠處正在跟程喻章交談的計澤,眼底依稀有幾分向往。
“你看過計澤演的那部《長夜将至》嗎?他在裏面跟女主角接吻,媽呀,蘇得要死,我臉都看紅了。”
跟計澤接吻的感覺……
方翼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了那個晚上,他依稀記得屬于計澤的體溫和氣味,計澤好像低頭親過他,只是他醉得稀裏糊塗,具體的細節很多都記不清了。不過他沒出息地摟着人家的脖頸叫哥哥的場面,倒是時不時跳出來,提醒他那晚有多麽荒Yin無恥。
“方翼,還愣着幹嘛,程導叫你了。”
路與非推了他一把。
方翼趕緊放下礦泉水瓶,走了過去。
“待會兒拍什麽心裏都有數吧?”
程喻章不懷好意地看了眼計澤,又轉向方翼:“小朋友,別緊張,計澤很有經驗,會好好教你的。”
倚在牆邊的計澤沒說話,只淡淡看了眼方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