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方翼以為他跟計澤吻戲都拍過了，隔天的這場“床戲”應該不會有多難拍。
沒想到的是，這一場戲從開始就拍得磕磕絆絆。程喻章怎麽也不滿意，卡了無數條，饒是好脾氣如計澤，眉間都隐隐有些不耐。
中間休息，程喻章支走了所有工作人員，他站在攝影機旁，有些愁眉苦臉。
“不是我要的那種感覺……你們這時雖然沒在一起，但是已經開始互相吸引了。尤其是計澤，要有壓抑了很久的東西差點要爆發但又隐忍着不能爆發的感覺……”
計澤點點頭：“我的理解也是這樣。剛剛那條你覺得我哪裏有問題？”
程喻章摸着下巴：“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小朋友的問題，就是你們之間那種氣場，還不夠親密……”
方翼坐在床頭，疑惑道：“是缺了什麽嗎？”
計澤也微微皺眉，露出思索的表情。他在片場對自己的表演一向苛刻，有時候程喻章滿意了，他自己覺得不行，還會要求程喻章多補幾條。遇到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到底缺了什麽呢？
程喻章忽然一拍腦門！
“我真傻，把劇本動一動就好了!剛才那一段，你們不要想劇本上的流程，就把自己代入人物中，即興發揮，來試試！”
方翼恍然大悟，計澤也點點頭，露出贊同的表情。
程喻章重新把攝影和燈光喊進來。
方翼聽到“卡”的一聲，就自然地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條他跟計澤已經拍過無數次了，每一個流程他都無比熟悉。計澤什麽時候進來，什麽時候會走到他床前，他算得分毫不差。
可程喻章說，要他即興發揮，那他必須忘記劇本上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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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喜歡的人的靠近，周繁會是什麽心情？他那麽急躁的性子，肯定簡暗還沒走到床前，他就忍不住要探出頭，悄悄看他。
簡暗此時的心情很複雜。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他隐隐覺得周繁對他的态度有些古怪，一會兒冷漠，一會兒熱情。這個少年在他面前早就褪去了一開始的暴虐和兇狠，變得像個尋常的青春期少年，他根本捉摸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聽說他發燒了，他自然要來看看。可是到了房門前，他又不太敢進去，仿佛裏面有什麽棘手的麻煩在等着他似的。
他有備用鑰匙，開了房門後，便慢慢走到床前。
還沒靠近，被子下的身影就動了動，毛茸茸的腦袋露出來，一雙深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簡哥……”
周繁看到他，很是驚喜。他臉頰紅紅的，說話時嗓子有些啞。
簡暗心軟了幾分，在床沿坐下，把買的退燒藥放在桌上：“怎麽發燒了？明天你別跟我去村裏了，我自己去找小花。”
周繁其實就是普通感冒，為了博得簡暗同情，才裝成發燒。聽到簡暗不讓自己跟他去村裏調查，立刻不幹了。
“我明天就能好……我跟你去。”
他迫不及待地從床上坐起。
簡暗臉色變了變。這精神氣，根本不像一個發燒的人該有的。
周繁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暴-露了，連忙又躺下，假模假樣地咳嗽了兩聲，做出虛弱的樣子：“咳咳……簡哥，你能幫我倒杯水嘛？”
簡暗去客廳裏倒了杯溫水給他。
看着周繁喝完水，簡暗道：“你問題不大，那我就走了。”
周繁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要走，想都不想地就拽住他的手。
簡暗一愣，轉過頭，看向周繁的目光帶着幾分冷冽和質疑。
事已至此，周繁也不想再掩飾自己的心思了。他抓着簡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低聲道：“簡哥，其實我——”
“你應該好好休息。”
簡暗似乎不想聽他接下來說的話，他掙脫開周繁的手，轉身要走，又被周繁抓住手腕。
周繁一咬牙，從床上坐起來。他另一只手卷起自己的衣服下擺，攥着簡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黑眸明亮而無畏。
“簡哥，我喜歡你。”
程喻章眯起眼，興致盎然地看着這一幕。他很好奇，“簡暗”會做出什麽反應。
原本的劇本裏，周繁只是拽住簡暗的手，放在胸口，并沒有告白。方翼說出這四個字，完全是下意識的。
周繁不是害羞扭捏的人，坦蕩地說出心中所想，似乎更符合他的人物性格。
計澤也沒想到方翼的臨時發揮會改動這裏，程喻章沒喊停，他只能忘掉自己的身份，繼續演下去。
“你發燒了，在說胡話。”
簡暗的第一反應是否認。
“我沒發燒。”周繁見他不相信，幹脆脫了上衣，焦急道：“要不你來摸——”
上身猛地被男人壓在床上，簡暗反制住他的雙手，聲音中有些愠怒。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周繁無所謂地一笑：“我是個流-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着簡暗鏡片後幽深的雙眼，忽然仰起腦袋，就着兩人靠近的姿勢，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簡暗全身一震，見鬼一樣放開了他的手，怒不可遏地轉過身。
“卡！”
程喻章站起身，啪啪地鼓了兩下掌，贊嘆道：“配合默契，堪稱完美！”
計澤唇上似乎還留着那柔軟的觸感，他恍神了幾秒，才正色道：“這次還有問題嗎？”
方翼也期待地看着程喻章。
“沒問題，特別好。”程喻章走到兩人面前，眨了眨眼，笑得有些邪氣。
“不過我覺得可以再補一條，讓你們之間那種性-張力更足一點，怎麽樣？”
計澤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程導，您的意思是？”
方翼無意識攥緊了手掌。
“方翼，你就再大膽一點，直接照着他嘴親，狠狠地親下去，好嗎？”
方翼臉上的紅潮剛褪去一點，被程喻章這麽一說，臉又燒了起來。他瞥了眼計澤，磕磕絆絆道：“好……好吧。”
“Action！”
方翼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抽出了一部分，漂浮在上空，看着下面的“周繁”。
“我是個流-氓，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繁從小就失去雙親，孑然一身地長大。他偷過東西，打過群架，進過少管所，被人指着鼻子罵過渣滓，他曾經以為他的人生會一直這麽堕落下去，直到他遇到簡暗。
他看着簡暗為了幫那群被性-侵的小孩聲張正義，失去工作，失去名聲，付出全部精力和時間，甚至賭上自己的性命，他內心深受觸動。
簡暗的存在，仿佛是他灰暗的生命裏突然出現的一道光，那麽明亮而耀眼。即使遠遠看着，都仿佛會被灼傷。
而現在，這道光離他是這麽的近。
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翻湧的情愫，擡起頭，吻上他的唇。
鏡頭拍不到的地方，計澤的手握成了拳頭，死死壓抑住親回去的沖動。
和所有合作夥伴對戲都泰然自若的他，第一次有了招架不住的感覺。
他艱難地放開方翼的手，咬着牙，轉身退開。
監視器後，程喻章看着他極為複雜的神色和脖頸浮動的青筋，眼睛微微眯起。
這個鏡頭，太TM帶感了……
在失控與克制之間，計澤把握得十分精準，幾乎無可挑剔。
喊“卡”的時候，程喻章都有些戀戀不舍，不想那麽快就看到“簡暗”和“周繁”下線。
“今天辛苦你們了，晚上去吃夜宵，我請，怎麽樣？”
程喻章摘了鴨舌帽，哥倆好地搭上計澤的肩，又朝方翼擠眼。
“小朋友也來。”
“吃什麽？”
計澤不太感興趣的模樣。
“酒店附近好幾家粥城，還有燒烤……”一說到燒烤，程喻章就開始咽口水。他是四川人，最喜歡重口味的燒烤和火鍋。
“這段時間忙得我夠嗆，好久沒去吃過了，一起去呗？”
看着程喻章一臉期待的模樣，計澤無奈地點了點頭。
劇組收工後，程喻章叫上小蘭，方翼坐計澤的保姆車，四人去了鎮上的一家粥城。
小蘭提前訂了包廂，他們不想引人注意，從後門悄悄進了餐館。
每次拍完夜戲方翼都容易餓，他還在長身體的階段，看到菜上來，兩眼頓時直冒綠光。
除了粥和點心，程喻章還點了燒烤和啤酒。計澤胃不好，只喝了些粥，就沒什麽精神地靠在座椅上。
方翼時刻留意着他，看到他恹恹地靠在椅背上，不放心道：“哥，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嫌計哥喊着拗口，有時候會直接喊哥。
“沒事，你吃你的。”
這幾天除了沒日沒夜拍戲，計澤還有別的通告要趕，出席某影視盛典，接受時尚雜志采訪，跟合作方洽談等等事項，每天睡四個小時都不到。加上今天又是一大早就開始拍戲，到了晚上，他的胃又開始出來抗議了。
“要不我出去幫你買點胃藥？”
方翼還是不放心。
計澤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失笑道：“你把我當成玻璃做的了？沒這麽脆弱。你吃着，我去趟洗手間。”
“嗯。”
方翼不放心地看着他離開。
對面的程喻章看到這一幕，重重地啧了聲。
“小朋友，挺關心計澤啊。”
方翼咬着煎餃，生怕被程喻章看出什麽，眨了眨眼道：“計老師是前輩，平時很照顧我，我關心他也是應該的。”
“在我面前你就別打太極了。”
程喻章哼了聲，咬着嘴裏的雞翅，含糊道：“聽說你簽了阿澤的公司？”
方翼點點頭。
看來計澤跟程喻章關系是真好，這麽快就知道了。
“阿澤眼光那麽挑剔，這麽快就簽了你，看來對你很滿意啊。”
方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說話，忽地聽到外面似乎傳來騷動聲。
他第一反應就是跟計澤有關，連忙站起身。程喻章和小蘭也聽到了外面的響動，有些疑惑地往門口望去。
“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方翼開了門，剛進走廊，就被擁擠的人群吓到了。所有人都堵在大堂裏，高舉着手機，瘋狂地在拍着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