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不見01
言暢撐着遮陽傘,站在墓碑前。
她的頭微垂,眼眸低斂,目光有點呆滞空洞,言暢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被她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她的父親躺在擔架上,身上蓋了一層白布,路邊起火的車已經被消防隊給撲滅,只剩了黑乎乎的骨架,現場拉開了警戒線,周圍裏三層外三層全都是看熱鬧的人,警察還在場地裏勘查拍照……
“爸,你的為人我很清楚,我從來就不相信你會做那樣的事,媽媽也是,她到離開人世都在堅持你是清白的,所以,請你還有媽媽,一定要保佑我查到線索,找出真相來,好不好?”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正在自言自語的言暢,她低落難過的情緒過了片刻才恢複了過來,言暢吸了吸鼻子,從包裏拿出手機,接起來,嗓音微微澀啞:“喂……”
“言暢,”俞則的語氣有點激動,“你聽我說,你要找的那個人,這幾天就在沈城第一醫院,事不宜遲,你現在馬上去找他,不然去晚了我怕他離開了。”
言暢在聽到俞則的話後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眸霎時亮了起來,她立刻應下,“好!”
挂掉電話後言暢對着父母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爸媽,我要走了,事情有進展了,我得立刻趕過去,你們放心,我會查清事情的真相的。”
說完言暢就轉身腳步匆匆地往外走,甚至收起遮陽傘來,直接小跑起來。
言暢很快就開車到達醫院,下了車就直奔護士站報了她要找的人的名字,在護士告訴了言暢病人現在所在的病房後言暢就去了走廊盡頭的電梯前等電梯。
正是中午午休的時間,這會兒電梯前也沒有其他人等,片刻,電梯到達一樓。
言暢進了電梯摁了六樓的按鍵後,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人瞬間竄了進來,男人微微喘着氣,面色異常冷,和受到驚吓正瞪着他的言暢對視了一眼,他那眼神都可以用兇煞形容。
言暢不知為何對上他目光的那一刻身上一瞬間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的本能讓她不動聲色地離男人遠了點,站在和他相對的角落裏,言暢微微蹙着眉,心髒砰砰地跳,好像還沒從剛才的驚吓中緩過來,一直擡頭看着電梯上顯示的樓層數。
直到電梯在六樓停下,言暢心底暗自松了口氣,正要擡腳出去,手臂卻突然被人用大力扯了一下,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倒了回來,後背撞到冰冷的電梯上,一瞬間疼痛感席裹全身。
男人這時已經快速地摁了頂樓的按鍵,電梯正在緩緩合上,言暢驚恐地想要出聲叫人,但男人已經利落熟練地掏出了手.槍,槍口正對着言暢的腦袋,他惡狠狠地兇言暢:“閉嘴!不許叫!”
言暢倒吸一口冷氣,按照他的意思愣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吞咽了回去,她貼着電梯的身體此時此刻完全僵硬,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傻了。
男人帶着言暢上了醫院的天臺,躲到了一處角落裏,他很精明地讓言暢擋在自己的前面,而後面和兩邊都是牆,只不過言暢的個頭比他低,哪怕這樣還是不能完全擋住他。
警車已經追了過來,停在了醫院樓下,特警和武警也已經到達,各小組聽着指令飛快地趕往指定的位置。
司以深作為狙擊手和他的觀察員飛快地借助繩索攀爬上了對面高樓的制高點,他幹淨利索地架好槍,對着對講機說了句:“報告,狙擊點已就位,完畢!”
旁邊的陸松已經用設備儀器得出了數據:“目标方向正前,距離一百三十七,風向東北,風速10.8米每秒,數據穩定。”
司以深透過瞄準鏡鎖定目标,首先看到的是言暢的臉,他的動作一頓,眉心擰起來,胸腔裏的心跳瞬間就失去控制徹底紊亂。
有那麽一刻,司以深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
“狙擊點,聽好,此人是全國通緝的殺人犯,為确保人質安全,必要時随時可以擊斃!”
司以深的眼睛透過瞄準鏡死死盯着臉色蒼白嘴唇都毫無血色的言暢,他的唇線抿直,話語又冷又沉:“狙擊點收到,完畢!”
司以深深深地吐了口濁氣,瞄準男人的眉心,食指慢慢彎曲,剛剛觸碰到板機,就在他打算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對面樓頂的男人突然動了下,男人故意讓自己倚靠住牆壁,雙腿往前伸了點,壓低身高,這樣言暢就完完全全擋在了他的面前。
“操!”司以深的動作猛然停住,有汗珠順着他的臉頰流下來,他的嘴唇幹到快要起皮,司以深伸出舌尖來舔了下,将瞄準鏡移到男人正用槍指着言暢腦袋的手上。
三,二,一!
司以深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板機,嘭——的一聲,子彈出膛,司以深幹淨利索地再次上膛,剛才打出去的那一槍精準地打中了男人拿着槍的食指,男人痛苦地叫出聲,手.槍從男人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言暢在聽到槍響時直接閉上了眼睛,她的臉色慘白如紙片,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是劫持她的人開的槍,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好多畫面,她在心裏難過又不甘心地想,她還沒有找到當年父親出事的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麽。
可……她并沒有死,而是在男人的痛呼聲中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耳邊有什麽東西斷掉撕裂,這種聲音讓本來就難受的她全身更加不舒服,而男人因為疼痛松開了一直桎梏着她的手,言暢沒了桎梏一下子就雙腿發軟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槍響。
用手撐着身體坐在地上的言暢眼睜睜地看到挾持她的男人眉心處多了個彈孔,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有些猙獰,鮮血從他的後腦噴湧出來,濺到牆壁上。
言暢的心伴着槍響狠狠地顫抖,她被吓的驚叫,周圍朝她奔來的其他武警隊員還有早就在天臺門口等待的醫護人員嘴裏在說着什麽,但是她什麽都聽不到了,耳邊只剩下自己極度急促不穩的呼吸。
終究是沒有經歷過這樣九死一生驚心動魄的場景,言暢一時驚吓過度,在醫護人員剛剛奔到她身旁她就暈死了過去。
司以深把殺人犯給擊斃後就抱起槍迅速地下了樓,他很想沖進醫院去看一下被醫護人員帶走的言暢怎麽樣了,但現在是出任務,他沒辦法走開。
任務結束後司以深上了車一言不發,其他隊友都在說他剛才那兩槍打的很漂亮,全都沉浸在順利完成任務的喜悅中,司以深卻沉默地盯着窗外發呆,看上去情緒并不好。
陸松作為一直和司以深形影不離的作戰夥伴,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笑着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唉,你咋還愁眉苦臉上了呢?剛才那兩槍多漂亮,就連警方那邊的領導都在誇你呢。”
司以深稍微回過神來,微微皺眉,淡漠地回了句:“本來一槍就能解決的事兒,我用了兩槍,哪裏漂亮了?”
大家面面相觑,這下是都看出來司以深情緒不好了,陸松還想說什麽,被旁邊的隊友悄悄地碰了下,也就作罷。
過了會兒,司以深對前面的隊長說:“隊長,我回去後請個假,有點事要出來辦。”
隊長從車內的後視鏡裏看了眼他,點頭,“行。”
司以深回到武警部隊後把槍還給槍械庫,換下出任務穿的武.警.作.戰.服,穿好自己的衣服後就急匆匆地去了醫院。
司以深到了醫院後直奔護士站:“你好,”司以深的話語有點焦急:“今天中午被挾持的女人質在哪個病房?”
小護士擡眼看了下司以深,男人微微皺着眉,神情嚴肅,眼睛是非常勾人的桃花眼,哪怕此時他的眸子裏沒有一絲笑意卻依然能一瞬間就讓人淪陷,他的面部輪廓有棱有角,線條十分流暢,再加上這人筆直的站在她面前,就像是棵松柏,氣質傲然。
她一下子就紅了臉,揚着笑說:“啊,我帶你過去吧。”
司以深沒有推辭,禮貌地微微颔首,說了句謝謝。
小護士在前面帶着路,努力地和司以深搭話:“你是她什麽人啊?男朋友嗎?”
司以深的心微微抽動,但依舊保持平靜地語氣說:“朋友。”
“哦……”小護士若有所思地應道,然後走到前面地門口,推開門,笑着對他說:“到啦。”
司以深走進去,小護士正要離開,他又叫住人:“诶,等一下。”
小護士立刻回過身走過來,有點開心地問他:“怎麽啦?”
司以深盯着躺在病床上正在打着點滴還在昏迷的言暢,問:“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哦,是這樣的,”小護士說:“可能這件事對她的沖擊力太大了,這樣的刺激和驚吓超出了她身體和心理的負荷,所以暈了過去,她現在還有些發燒,所以醫院給她打了點滴,治退燒的,也加了點鎮靜的藥物在裏面。”
言暢隐隐約約地聽到有人在講話,但是她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好像聲音離她很遠,她試着艱難地睜了睜眼睛,也只能看到床邊站着的兩個人的身體輪廓,她想看清楚,卻抵不住巨大的疲倦和困意,最終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小護士離開,司以深在言暢的病床前站了好久,他就這樣低頭看着她,此時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和那個九年前突然從他的世界裏消失的女孩不管在身材上還是在相貌上都有很大的不同。
雖然現在的她盡管化了妝也遮擋不住憔悴的面容,但不能否認的是,九年過去,她真的長大了,成熟了,哪怕只靜靜地躺在這裏,也掩蓋不住她身上那種成熟又沉靜的氣質。
再也不是那個面容清秀總是腼腆地沖他笑的小丫頭片子了。
司以深攥了攥拳頭,猶豫了半晌,最終擡起手來,向她伸去。
他布滿繭子的手掌落在她細滑的前額上,溫度不是很燙,他暗自松了口氣,眉心略微舒展開。
本來司以深有足夠的時間陪着言暢,等着她醒過來,但就在傍晚,司以深突然接到了隊裏的電話。
安靜的房間裏響亮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一室的寂靜。
司以深怕吵到言暢,匆忙站起來走了出去,接聽:“隊長。”
“半個小時之內趕回來,緊急任務!”
他的眉心擰起來,嚴肅道:“收到!”
言暢被司以深的來電鈴聲吵醒,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走了出去,言暢的目光還不甚清明,整個人都還沒有緩過神來,只是聽到病房外有個男人在打電話,喊了聲隊長又說了句收到。
她用手撐着身體坐起來,心想是不是來了解情況的警察?
言暢歪了歪頭看向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随後言暢就看着他轉身走開,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後消失。
而就在司以深轉身的那一瞬間,言暢捕捉到了他那一晃而過的側臉,她的心突然失悸了一秒。
言暢微微蹙起眉。
她的心頭怎麽會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突然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