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昙花一現

祭臺中間出現了一個銅箱,蘢紋雕刻,有不少密密麻麻的小孔,其身大概貓兒般大小,九名衣着大紅的侍女分站兩側,垂手而立。

花無缺遠遠觀望,能覺察到一股寒氣從那箱子裏冒出來。這時候雖然周遭人們并無表現,但對習武之人來說,是極其地敏感。

再來看祭臺上,其中一名捧起了銅箱,置在胸前。司禮接過一旁侍女的遞送,點燃了一支香,插在箱頂。煙霧袅袅,纏繞在臺上幾人周遭,遠遠看去倒非常像是海中蜃樓。

場中再沒有一開始的嘈雜聲,全神貫注地注視着眼前的場景。各自伺候在一邊的侍女也在找準時機給來客倒茶,動作幹練,毫無拖沓。

那抱着銅箱的侍女從地上站到了祭祀臺上,司禮也退場,來到宣撫司跟前小聲說着什麽,只見他點頭,又拜了一拜。

侍女回過身,右手執起一個銅鈴,大力地一搖。鈴聲清脆,幽幽襲來,使得衆人引頸張望。可這邊還沒看完,那邊其餘八人已圍着祭祀臺一邊緩步走一邊揮身上的白色绫帶,嘴裏是聲聲吟唱——

“祈求蒼天,潑灑雨露,北方玄神,佑我大明——!”

“祈求蒼天,潑灑雨露,北方玄神,佑我大明——!”

“祈求蒼天,潑灑雨露,北方玄神,佑我大明——!”

歌聲悠揚,舞步奇特,在縷縷香煙的環繞下,似仙似幻。八人一個踮腳一個旋轉就是一句,中間抱銅箱的侍女閉目而立,那銅箱裏的寒氣也跟着升騰,吹散在風裏。

人們被這樣的舉動繞得兩眼昏花,但臉上的神情變得肅穆虔誠,似是沉浸于其中。仍有絮語拂過,是贊美這舞蹈的,直說難道真要把那北方玄武之神給迎來?

林啓楊見身後的兩人不說話,便自顧自說道:“此乃鎮魂舞。”

花無缺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贊道:“美極!那箱子裏裝的是?”

林啓楊搖頭。淩霄這又看向旁邊的花無缺,見他手拿折扇從容不迫,心下有幾分了然。她特意欺身,問道:“不暢言幾句?”

花無缺收回眺望遠處的視線,“我知鎮魂舞。”

鎮魂舞是一種類似于古老的驅鬼舞之類的儀式,除了中間那個捧箱的人,另外八人都拿武器,其中有劍,有刀,有斧,有棍,有鞭,有環,有槍,有叉,這八樣武器象征了無所不能的人民,代表廣闊的土地。

Advertisement

此時臺上仍在繼續,歌聲愈漸高昂,猶如備戰時的緊張,尤為刺耳。這一起一伏讓衆人随着變換表情,驚疑為定。但見宣撫司不為所動,不禁暗自尊崇。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忽來一股壓抑,只見一陣風“嘩”地刮入祭臺,來勢猛烈,除了舞中的八人外,祭祀臺上那人抱着銅箱生生退了一步,發間的絲帶也被刮落在半空,成為一個弧線緩緩掉入地面。

在座的大家躲閃不及,齊齊“啊”了一聲,衣袍被吹成了圓筒。

大家還在唏噓,卻見那宣撫司站起了身,眼睛看着那名抱銅箱的侍女,一臉迫切。大家再不敢繼續呆坐,也跟着站起身,頻頻看了過去。

自那陣風過後,大家都若有所思看着侍女抱着的那個銅箱。只容納了一個人的祭祀臺上略顯空蕩,左右只有一根白色的雕刻着花紋的長柱和鏈條纏繞,把這侍女收在中央。其餘的,便是繩子斂起的綢布。

這會兒不知什麽原因,那個箱子變得寒氣森然,時不時還伴有一陣震動。

只聽宣撫司朗聲道:“天佑我大明!”

衆人見一個開光祭祀儀式已到重要階段,不乏有些激動。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文士,文士有着一腔情懷,筆可作戎,斥貪官,報大志。

場中八名侍女在完成鎮魂舞的步驟後,武器随着動作的起落帶起了一陣陣冰冷的寒氣,盤延在龍頭山之上,統一進入銅箱的縫隙。這邊宣撫司已踏入場,手中端着一個盛滿酒的酒樽,仰頭與那侍女對視。

侍女連續三個跪拜,這才把銅箱交至對方手中,然後長跪不起。

宣撫司一個旋身,目若墨星,舉手投足間盡是悠然之氣。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用真氣震開銅箱,首先印入大家眼簾的是濃重的寒氣,如同霧霭般彌漫在場中內,後被風力吹散,飄到了衆人身上。

寒氣侵入體內引得大家一陣激靈,連忙搓着手臂交頭換耳道:真冷!

淩霄也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沖花無缺道:“冷麽?”

花無缺微微一笑道:“還行。”

銅箱裏究竟是何物?顯然已經吊起了衆人胃口。他們紛紛伸長脖子,希望能看得更仔細。可偏偏眼珠子也是聰明之物,直在那位宣撫司身上打轉,被他的一身氣勢所折服,嘴巴張着就是一呆。

但見那宣撫司伸手拖住了什麽,環視在座衆人,衆人定睛一看,發現他手上托着的是一只懶洋洋的通體白色的神龜。大概茶壺那般大,殼白如玉,剔透光滑,嘴裏還在吸取着四處散開的寒氣。

它慢悠悠伸出頭,回頭先看了看托着它的主人,然後看向四周。

龜雖常見,但沒人見過白色的。況且雖說玄武之神是龜蛇合身,但也沒人親眼見過。這一個注視,便都認為是召來了那北方玄神,個個目瞪口呆,起了身全往這邊低垂了頭,不敢造次。有甚者,也跟着大聲道——

“好!好!”

視線從遠處往回拉的時候,花無缺忽然瞧見那宣撫司已然回去座位,他翹着腿,伸手抵着額頭,隔老遠投來注視,嘴角一直挂着笑,含義深刻,讓人心中一動。

花無缺驀地有一種錯覺,他的眼裏只有那個人,就像天生存在般,在這個寬敞的地方霸道地躍進了他的眼簾。

花無缺失笑道:“他是宣撫司。”

淩霄閃電似地扭過了頭。

花無缺看着她,笑道:“那你是誰?”

淩霄目光閃動,道:“我,一介無名之輩。”

花無缺道:“你看上面。”

祭祀臺拐角處用綢布搭起的木樁前,有個人兒直直倒在地上。那是剛才抱着銅箱的侍女,臉上的妝花了,露出猙獰的刺青,深深地紮進她的血肉裏。她趴在地上蒼白着臉,嘴上還挂着黑色的鮮血,偶爾還抽搐幾下。

她臨死前說了句話,距離較遠,無人聽得清,花無缺卻聽到了:“呵呵呵,沒想到我倒成了一枚棄子,可笑。”說話間還噴出一口血,一只蟲子從她臉上的刺青裏爬出來,随着出來的還有七竅流出的血,攀岩而下,恐怖得如同鬼魅。

她已經死了,臉上被蠱蟲作窩,如今破了一個大洞,血流不止。全場大駭,再看那宣撫司,仍舊紋絲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