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巧遇(二)

元義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外面一抹黑,還在下着雨,只是沒有之前他出門的時候大了。

一路上,他都在疑神疑鬼,不停地通過後視鏡看車後座,進電梯也不停地回頭看有沒有人,一個人在電梯裏也不停地環視,生怕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帶回家。

直到進了家門,把家裏所有的燈都打開,電視放着,開水燒着,聽着熟悉的聲音,待在熟悉的環境裏,他才覺得稍微安全了一點。

元義裹着毛毯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放着隔壁小兩口最喜歡看的綜藝節目,裏面的嘉賓嘻嘻哈哈笑做一團,但元義笑不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給自己泡了杯靜心的茶。雖說大晚上喝茶影響睡眠,但不喝他肯定也是睡不着。

捧着杯子喝了幾口,元義身體暖了過來,電視裏也放到了平時張如欣和方瞳桐笑得最兇的橋段,想到她們,元義總算找到了點人味兒。

等到喝完一杯茶,放完一期節目,元義也靜下來了,但靜下來之後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酒吧開着的門,突然響起的微信提醒音,肖旗恰好的電話,還有故意吓唬人的音調,哪哪兒都不對。

帶着強烈的直覺他找到了之前要了他聯系方式的陳願的微信,現在太晚了,他不好直接給她發通話,先發了個消息詢問她。

元義:睡了嗎?

陳願是61路酒吧上白班的女員工,待人很親切,特別是對元義,就連上次肖旗給他的糖也是跟她要的。

看到元義主動給她發消息,陳願都快高興瘋了,平時她給元義發消息,元義都是愛答不理的,這次居然主動找她,是不是說明,石頭快被捂化了?

她很快回複:還沒有呢,剛敷完面膜。

元義才不管她剛剛在幹嘛,直接問:方便通話嗎?

如果說陳願剛剛是快高興瘋了,那她現在就是徹底瘋了,她激動得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又坐起來清了清嗓子,回複:方便的。

元義收到消息,就立馬打了語音過去。

陳願激動得手抖,差點按錯了鍵。

元義:“不好意思啊,這麽晚打擾你。”

陳願聽到元義清透好聽的聲音,差點昏厥了,她盡量克制住自己,說:“沒有沒有,我還沒打算睡呢。”

元義嗯了一聲,沒再跟她客套,直接問她,“你知道小米嗎?”

陳願不知道元義為什麽突然提起小米,有些奇怪,“知道啊,小米不是死了很久了嗎?”

元義心中一跳,但又想到一個人談起另一個人的死亡不可能那麽輕描淡寫,又試探着問她:“小米是?”

陳願:“肖經理的小倉鼠啊,胖乎乎的,可讨人喜歡了,以前肖經理經常把它帶到酒吧去,我們都會拿好吃的喂它,只是可惜後來死了。”

肖旗果然在騙他,元義沒有被人捉弄後生氣的感覺,反而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靈異事件,一切都好說。

元義:“它是怎麽死的?”

陳願:“撐死的。”

元義:“……”

挂了通話,元義徹底放了心,整個人都感覺到了倦意,折騰了那麽久,他也沒了立馬找肖旗興師問罪的欲望,只是想着,可以好好睡個覺了。

雖說因為疲倦很快睡着,但之前神經高度緊繃和心裏潛藏的害怕情緒讓元義睡得很不安穩,極度缺乏安全感讓他又夢到了那個場景,紅色的,像血一樣,他溺在裏面,死不掉,但也活不了。

元義醒過來的時候還很早,不到六點。

外面的雨下了一夜,時大時小,到現在也沒停。海城連續好幾天下雨是常有的事,只是難免影響人起床的心情。

想到61路酒吧的燈可能開了一夜,元義給肖旗發了消息。

元義:我知道小米是誰了,如果你想解釋的話我可以聽,但如果昨晚你只是單純地捉弄我,你就一句話也不用說了。

元義: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我估計你也沒去關燈,你好好睡吧,我去關。

元義:祝你好夢。

元義發的這些消息是明顯帶着怨念的,一想到自己不安穩地睡了一個晚上,肖旗卻沉淪在香甜的夢中,他就想把他揪起來,讓他也睡不了覺。

但酒吧是自己執意要去的,突如其來的微信提醒音也是真實存在的,想到這些,他又手下留情了。

元義洗漱完畢後,直接開車去了61路酒吧。

61路酒吧還是元義離開前的樣子,他落上的鎖還完好無損地鎖在門上。

元義從燈裏掏出鑰匙開了門,開前還環顧四周确定了沒人,生怕自己暴露了肖旗藏鑰匙的地方。

推開門,通道盡頭的酒吧空間很暗,只有窗外透進來隐隐約約的清晨亮光,沒有一點被熾光燈照亮的樣子。

元義疑惑了,難道昨天肖旗還真來關了燈?但又突然想到了什麽,心裏抖了一下,不會的不會的,那都是肖旗騙他的。

帶着複雜的情緒,元義穿過通道走了進去,裏面不是特別黑,雖然天還沒完全亮開,但也不影響他看清裏面的東西。

元義沒有看見人,也沒有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走過去總閘處檢查了一下,發現總閘被關了,放下了心,看來真是肖旗昨晚來關了燈。

秦宇很警覺,就算是在睡夢中也是如此,剛剛他就感覺到了有人進酒吧,想着是肖旗,就沒有動彈。

誰知這“肖旗”在樓下晃悠了半天,也沒想到上中二層來找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秦宇沒睜開眼,嗓音沙啞地提醒他,“這兒。”

他的聲音很小,但卻在空蕩的酒吧裏硬是被元義聽到了。

元義吓了一大跳,有人說話?!

秦宇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發出的動靜落入了元義的耳朵裏。

是中二層發出來的聲音,元義呆愣片刻,肯定是人,他安慰自己,白天不會有鬼的,不對,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可是,既然有人,外面的門怎麽會是鎖着的?

元義躊躇着沒敢動。

秦宇等了“肖旗”半天,都不見他上來,以為他沒聽見,又加大音量說,“這兒。”

這麽多年過去,再加上秦宇剛睡醒的沙啞聲,元義沒有聽出來是他。只知道是有個男人在說話。

男人的聲音很正常,不是傳統鬼片中女鬼勾引人陰森刺耳的聲音,元義稍微放下心,看來是真的有人。他不再遲疑,提步上了中二層。

等跨上最後一級臺階,元義看見沙發上确實躺着人,徹底放下了心,但當看清那個人的臉,放下的心又瞬間被提了起來。

怎麽會是秦宇?!

秦宇很高,半條腿都搭在了沙發外面,眉宇之間全是戾氣,“磨磨蹭蹭的幹什麽?”

他沒有睜眼,所以不知道對面站着的是元義,“我讓你早點來,但也沒讓你這麽早,不知道會影響別人睡覺嗎?”

還是一如既往的起床氣,元義沒吭聲。

這“肖旗”今天是怎麽回事,以前叽叽喳喳說個沒完,現在半天哼不出一聲,秦宇皺着眉睜開了眼睛。

看到元義的那一秒,他愣住了。

元義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嗨。”

秦宇翻身起來坐着,很尴尬,“你怎麽在這?”

秦宇的聲音很低沉,平時說話也沒有什麽起伏,元義理所當然地将他的話理解成了質問。

元義收起了笑,低垂下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裏的情緒,“我只是來看看燈有沒有關。”

秦宇低着頭不敢看他,怕自己現在淩亂的樣子讓他讨厭,也怕看見他冷淡的眼神,“關了。”

但在元義眼裏,秦宇現在的樣子就是看自己一眼都覺得煩,對着他的側臉寫着“生人勿進”。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嗯,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這就走。”

元義轉身下了臺階,秦宇想拉住他,但沒敢。

原本打算直接回家,但還沒走出酒吧,元義就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折了回去。

秦宇沒料到元義會回來,錯愕地擡頭看他。

他真的變了很多,五官更深刻了,眼神更淩厲了,渾身的戾氣也不像以前一樣嚣張地外露,反而沉澱下來,自內而外地散發出狠厲的氣質。

元義看着這張臉,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他低垂下眼眸,眼睛掩蓋在陰影裏,“昨天晚上是你。”

他沒有問“昨天晚上是你嗎?”,而是肯定地說“昨天晚上是你。”,他不給秦宇任何辯解的機會,只是通知他他知道了。

秦宇沒有驚訝,從元義站在這裏發現他開始,他就知道他會想明白的,他一直都很聰明。

“嗯。”秦宇說,“是我。”

對于他的坦然,元義并不意外,他一直都這樣,敢做就敢承認。

元義:“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秦宇:“你來之前。”

元義沉默了。

元義:“為什麽?”

秦宇沒說話。

元義:“為什麽躲起來?你在躲我?”

秦宇還是沒說話。

元義:“……你就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

秦宇辯解不了,因為沒有一個理由可以說明他沒有在躲他,他只能回答,“是,我在躲你。”

果然。

元義笑了,“你就這麽讨厭我?寧願躲着也不願意大大方方地打個招呼?”

秦宇不知道應不應該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元義:“……既然這樣,以後還是盡量別見面吧。”

元義轉身準備離開。

“對了。”他背對着秦宇,“你上次裝得挺好的。”

元義走了,這次沒有回頭。

秦宇坐在沙發上,疲憊得像剛剛才打完一場仗,他把頭靠在沙發背上,深呼一口氣,才算緩解了一點難受的情緒,他怎麽可能會讨厭他呢,明明最怕被他讨厭的就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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