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亮

夏油傑被我拒絕了。

在我問出他是否要殺我證道的話後,少年略顯狼狽地撤走了咒靈,自己則落魄地離開,不敢再問下去。

我該慶幸今天是晴天嗎?

不然他的背影配上雨水沖刷,還真是怪讓人心疼的。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接納他的加入。

和我想要反虐他無關。

我只是在這次見面中發現了某些事情,覺得現在的夏油傑不應該這麽随便地加入我——本就迷茫的少年,不應該輕易拾起他人的理想,轉而将之當成自己的。

那是逃避,也是對雙方的不負責任。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比起思考夏油傑的事情,我現在更關心怎麽不驚動別人回到二樓。

真應了那句——

我是如何潇灑地從二樓跳下來,就有多麽狼狽地從一樓爬回去。

真恨我不是五條悟。

我要是他,就可以直接飛回去了!

……總是先悄悄地爬水管吧。

我該慶幸天還沒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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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這狼狽的爬水管姿勢,就足夠讓我社死地産生“世界還是毀滅吧”的想法。

等我終于重新扒上窗沿,灰暗的天邊已經亮起了不明顯的晨光。

還不等我松口氣,欣喜自己保持了高大上的形象,屬于我的屋內便響起熟悉的男性嗓音,讓我驚得差點忘記自己還在窗戶邊沿,丢臉地重新掉下去。

“真是絕情啊,對待曾經的同級生。”

短暫的驚愕後,我反倒握緊了手,大大方方地從窗外跳進屋裏。

我看到聲音的主人半裸着上身,正坐在屋內唯一普通的木椅上。見我進來,他還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窗外已經無人的空地,顯然是将我和夏油傑的對峙一個不落地看在了眼裏。

這讓我冷下臉,以掩蓋自己剛剛的慌亂。

“伏黑甚爾,誰允許你随便進我房間的?”

是了,擁有這種成熟嗓音的,除了伏黑甚爾還有誰。

想到他可能将我怎麽爬上來的過程看個清楚,我就有種急需時光倒流的迫切。

“确認雇主的安危還需要被允許?”伏黑甚爾被我冷言冷語,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游刃有餘的态度讓我瞬間理解了五條悟為什麽想和他杠。

更可氣的是,我都不敢向他确認是否真的看見了我狼狽的樣子。

——萬一他沒看見呢?那我不是不打自招!

“現在你确認了,我什麽事都沒有。”我靠在窗沿,仗着自己站着他坐着,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你可以回去了。”

我下了逐客令,他卻像沒聽到似地進行着話題。

“我以為你會把他留下。”

“你什麽時候也會關心這種事了?”

我刺了他一句,但他顯然無關痛癢。

打又打不過,罵又沒效果。

仔細想想,有個能聽我傾訴還不會随便告訴別人的人,也沒什麽不好——前提是沒看到我爬上來的糟糕樣子!

“唉。”我放棄般嘆了口氣。

有些話不能對五條悟說,因為同為一屆的學生,很多事都陷入局裏難以看清。

這些話也不能和姐妹倆說,因為她們太小,很多想法都是通過我的傳輸建立的,很容易引導她們無條件認可我。

可如果是伏黑甚爾感興趣,想要追問,那我也沒有轉移話題的必要。

“我不會接受他,因為他無法給我一個的理由。”

我以這句話作為開頭。

“選擇加入我的你們,都有各自的理由。”

“就像你為了錢,所以輕易答應了我的協議。”我指出這一點的時候,伏黑甚爾的表情很是坦然,完全不覺得自己為了錢随随便便把自己賣了有什麽不妥。

當然我說這個也不是為了調侃他這一點,“悟找到我,是因為他原本就沒有太多的同理心,所以不介意我的所作所為。他的目的是幫助友人,為此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往後靠,包括我會促成混亂的結果。”

說完全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被譽為神之子的五條悟在友人們還在身側時,是願意作為保護方守護普通人的。原著時,夏油傑主動與他劃清界限,所以兩人分道揚镳,可當摯友離去,五條悟因為友人最後的話,選擇繼續保護人類的未來。

但到我這裏,則是完全相反。

我将神之子拉入了地獄,讓站在我身側的他成為混亂的幫兇。

這一刻,他所選擇的未來便與普通人類無關。

“硝子也是。”我又繼續道,“她明知我想做的事,卻放任感性支配理性——她和悟一樣,是為我們的‘羁絆’妥協。”

但家入硝子的妥協不是無可奈何。

她是知曉我的決心,才狠下心選擇站在了我這邊。

她從沒有說,我卻心知肚明。

家入硝子不是單純想要維護我們的友情,才站在了普通人的對立面。她是明知我計劃的艱險曲折,才同意了我的邀請。

“她的目的,是與我共同承擔‘進化人類’的罪孽。”

這也是她的溫柔。

伏黑甚爾聽到這裏“嗯”了一聲。

他的表情沒什麽明顯的變化,也讓人難以捉摸,他此刻的應和到底是出于禮貌,還是随意應付。

不過這時候,我也不在意這些了。

“但是傑是不同的。”

“哦?”

“他沒有理由跟随我。”

“哼,我倒是聽說他對非咒術師很有意見。”

我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了,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你說‘大義’?不,他想要加入我們,并非因為大義。”

“不如說……他根本沒明白自己想要的‘大義’到底是什麽。”

沒錯。

我拒絕夏油傑的根本原因,是因為他完全沒想過我的所作所為到底會造成什麽後果。他被他的大義迷了眼,混亂的思緒無法讓他思考,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樣的未來。

加入我是他的順勢而為。

既不是五條悟的自我選擇,也不是家入硝子的明知故犯。

正如曾經的藤原石燕,只是無條件地完成他人的要求,沒有任何自我的展現——可藤原石燕是為了她想要的“愛”,夏油傑又是為什麽呢?

——為了逃避讓他窒息的現實。

“你倒是會為他着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反諷,伏黑甚爾如此評價。

我并不在意他的看法,所以徑自總結,“總之,在他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前,我不會接受他的。”

說完,我拍手示意。

“好了,原因也知道了,你是不是該回哪裏回哪裏了?”

我在趕人走,哪知他完全沒動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還望着窗外,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早上了。”

我愣了下,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回頭看向窗外。

果然,太陽已經升起,窗外正是朝陽。

好看是很好看,但我現在沒什麽心情欣賞。

“嗯,是早上了,然後?”

“只是被六眼提醒,記起自己還有個兒子。想到這個點,他估計正……”

他的話一頓,忽然問我,“看你挺喜歡小孩,不然我把他帶過來給你玩?他咒術天賦還不錯,正好和你家那對姐妹一起練。”

“替我找樂子、給姐妹倆當陪練是假,給你家孩子找個免費老師是真吧。”我冷酷地指出他的計劃。

他不置可否,站了起來。

見他終于要走,我松了口氣。

正想繼續玩游戲,我忽然又喊住了他。

“今天輪到誰做飯了?”

我有點餓了。

他沒回答我,我輕哼了一聲,倒也沒再追問。

伏黑甚爾剛離我視線沒幾秒,不見蹤影的書靈就晃晃悠悠地飄進了門。

我頓時放下了游戲。

“你跑哪兒去了?”我沒好氣地道,“要不是你不在,我能不知道伏黑甚爾到我房間了嗎?結果我還得空着肚子陪聊。”

“你以為我為什麽出去了?”書靈氣定神閑地飄着,“我是在幫你盯梢。”

“我那時候還沒出去,你能盯誰?”

“五條悟。”

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又怎麽了?”

“你都能感覺到咒靈和咒力,他比你敏銳那麽多,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書靈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反問我,在我後知後覺顫抖的同時,它還沒忘記補充,“夏油傑剛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我還親眼看着他一下子從床上蹦下去——不過五條悟似乎沒打算見他,一直到你也發現并且出去,五條悟才松了口氣重新躺回去。”

“也就是說——”

“是呢,你怎麽潇灑跳下去夜會友人,以及如何狼狽地爬上二樓,房間是同一方向的我們看得清清楚楚……啊,不過家入硝子倒是在知道你去見夏油傑後,心大地重新睡下了。”

書靈用棒讀的語氣,将我所猜想的現實補充完整。

我頓時縮回了被窩。

“你幹嘛?”書靈飄過來,隔着被子戳了戳我,“不是說餓了,不下去吃個早飯?”

“我要緩緩。”隔着被子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我現在更需要這種自欺欺人的黑暗,“都沒臉見人了,還吃什麽早飯。”

只有女孩兒們沒看到我的狼狽時刻,這一現實讓我不忍直視。

書靈對此表示同情,并毫不客氣地哈哈笑了兩聲。

它沒勸我。

因為它太了解我了。

不需要誰勸,中午餓了就知道出來了。

……只能說太過了解彼此也是一種困擾。

饑餓戰勝了羞恥的我在正午過後,總算洗漱完下了樓。

滿心被中午吃什麽占據的我忽略了某些十分關鍵的信息,以至于這時的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此刻在一樓等待着我的是什麽要命的未來。

“中午好……”

我有氣無力地和樓下的人打招呼,也沒看到底都有誰,就想往廚房那裏走。

誰知道我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拉住了。

側過頭,我看到死死拽着我的白發少年,以及他臉上連遇見特級咒靈都不會出現的嚴肅。

我以為有什麽嚴重的事情發生,頓時緊張起來。

“發生什麽了?咒術界打來了?還是……”

“——都不是。”

五條悟嚴肅地說道,“石燕,有件事今天必須得說明白。”

我滿腦子問號。

直到——

五條悟讓我轉過身,看清了客廳的所有場景。

哦,也沒什麽。

就是真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登堂入室,先無視了姐妹倆瞪着他的目光,後無視了家入硝子對他的警惕,緊接着他無視了伏黑甚爾與五條悟因為感覺到/看到讨厭咒靈散發的殺氣。

不僅如此,他還徑自沖我揮手,滿臉讓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的笑意。

我只想說:我們熟嗎?

我真的很想無視他,因為我直覺他來沒什麽好事。

事實證明,我的直覺無比準确。

因為在我準備假裝沒看見地繼續去廚房時,五條悟又一次拉住了我。

這次他咬牙切齒,讓我懷疑下一秒家裏就要伴随蒼的爆發變為廢墟。

更要命的是他問的問題——

“這個咒靈說你本來是他的未婚妻?我怎麽不知道有這種荒唐的事情?”

實話實說,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還有個未婚夫。

……不對!

怎麽想都不對吧!

我怎麽可能有未婚夫,還是個咒靈!

我一個眼刀橫到真人那邊,卻看到他朝我做了個口型。

我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辨認出他說的是“幻境”二字。

他要是這麽說,那我就知道了……個鬼啊!

既然是幻境怎麽能當真!真人害我不淺!

想到真人曾經看到以我為載體的“愛”的幻境,我連忙甩開五條悟的手,快步橫跨整個客廳,來到了大門前。

“石燕你這是做什麽?”

“我要離開這個家。”

我沒有回頭,沉痛地回答五條悟的問題,哪怕通過一邊的整理鏡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也不為所動。

開門時,我聽到了原本事不關己的伏黑甚爾詫異的聲音,“你認真的?”

“認真的。”我點頭,語氣嚴肅。

我不敢回頭看屋內堪稱群魔亂舞的場景。

出門的瞬間,我反手就關上了大門,沒有一絲猶豫。

我看向前方的藍天白雲,想到屋內的三方會談,再次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今天我就要遠航。

這家,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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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兩天了,個鬼後續寫了八千字怎麽還沒寫完!

順便作者桑發現,又有小可愛被吞評論了(但作者後臺沒吞),氣死。

看到最近的消息,讀者醬們一定要小心疫情,別因為天熱不戴口罩啊!病毒它超兇的!

然後作者桑不清楚甚爾能不能看到咒靈,但想到他有醜寶,天與咒縛又是無咒力體質,那就折中一下,他看得見,但和沒帶眼鏡的五百度近視一樣看不清楚(如果有誤就當二設吧)。

以及,雖然知道女主拒絕了傑哥的加入,但不論是甚爾還是五條都沒有聽清具體內容(也就是暫時不知道女主用的不是咒力)。

[和姬友的一些讨論]

作者桑:你覺得有誰能讓女主産生“這本小說的角色不單單只是被人塑造的角色”這種想法轉變?

姬友(毫不猶豫):甚爾。

姬友(補充說明):五條悟也可以。

作者桑(所見略同):我也這麽想。

作者桑:如果有人能猜到女主的真名(關注到女主本身),那一定是甚爾。而如果有人能意識到女主不是藤原石燕(關注到女主做的事),那一定是五條悟。

感謝:

讀者“南葉”,灌溉營養液 +10 2021-07-31 07:5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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