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romise me(1)
索林看着萊戈拉斯和凱勒鵬說着話，前者皺着眉頭，他的身體語言顯出不舒服的态度這讓他不止一次在想凱勒鵬和瑟蘭迪爾之間發生過什麽事，他帶着好奇觀察着倆人間的交流，沒注意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後，他眼角瞥到蓋拉德麗爾夫人正走到他的右邊。
“我們長久的生命中通常挾裹着時間也無從消弭的懊悔、積怨和誤會。”蓋拉德麗爾的讀心能力讓索林惱怒焦躁地發着牢騷。
蓋拉德麗爾笑意溫和的看着對方，她傾身抓過矮人的手把一束新采撷下的阿夕拉斯塞了進去，索林掃了草藥一眼再狐疑地看向蓋拉德麗爾。
“你要知道比起精靈草藥外……索林王。”蓋拉德麗爾不給矮人轉開視線的機會，“就算是最厲害的醫師也只能治愈生理上的創傷，他們對愈合精神損害和靈魂的恸苦束手無策。”
“我還是無法理解，你為什麽給我這些？”索林摩挲着手中的草藥，聞到了甜蜜的植物香氣。
蘿林女主人的眼中掠過一絲哀傷，她一邊繼續一邊追憶往昔。
“精靈的心非常微妙。”蓋拉德麗爾歪過頭伸出手捏住了一片掉落的樹葉，“無論那幫獸人對瑟蘭迪爾做了什麽，他的傷口都比身體上表現出來得更深。”
“你是說精神上的？所以他才一直把現實和夢境混淆在一起？”索林語氣困惑，蓋拉德麗爾朝他笑着點點頭。
“很久很久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在一場危險至極的征途中受了重傷，一位精靈少女前去營救，但他已然逃不過一死……”她話音停頓了一會兒，索林看到眼前蓋拉德麗爾的變化，随後明白了這個女精靈到底有多麽古老。
“精靈少女帶着阿夕拉斯，她的愛，她的奉獻，挽回了那個人類的生命。”蓋拉德麗爾眼神銳利的看向索林，“任何辭藻都無法形容她對那男人的愛到底有多深，否則她做什麽都沒用，不過你對瑟蘭迪爾的愛足以拯救他脫離必死的命運嗎？”
索林覺得別扭，他注意到萊戈拉斯還在跟那個叫凱勒鵬的精靈交談，接着他的視線落在哈爾迪爾身上，後者明顯想跟他們一起回去探望摯友，索林一點也不想讓那個尖耳朵的精靈去看瑟蘭迪爾，他真的很讨厭那個家夥，但即使索林義正言辭地說他們得趕快上路後，萊戈拉斯還是答應了對方。
嫉妒，萊戈拉斯對他行為的批判。白癡，索林對萊戈拉斯決定的譏諷。
最終哈爾迪爾作為黃金樹林的傳令官和信使跟他們一同啓程，而索林暗下決心絕不讓這個精靈有一咪咪同瑟蘭迪爾單獨見面的機會，他才不是嫉妒呢，他這叫保護周全。
保護瑟蘭迪爾，看到他重新綻放笑靥可是頭等大事對吧？即便精靈王又變回那個徹頭徹尾不近人情目中無人的混蛋，索林還是會做任何事保證瑟蘭迪爾恢複過來。
“我到底該怎麽做？”索林凝重的視線落在了蓋拉德麗爾眼裏，她惡質地笑起來，哦，要是被米斯蘭迪爾知道了……
“雖然精靈的治愈術比矮人來得高明。”蓋拉德麗爾評論道，“但如果沒有目的作為支撐的話，那麽一切都是徒勞的。”
Advertisement
“目的？”索林有着硬繭的指尖撫摸着草藥白色的花瓣。
“愛可以變成強而有力的特效藥，用它除去他的傷痛，用它去呼喚他的名字，用你的愛，你的心為瑟蘭迪爾歌唱，也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索林皺了皺鼻子想要抓住女精靈話裏的邏輯性，為了瑟蘭迪爾他願意做任何事，但這番對話讓他覺得有點愚蠢，愛是一種感覺，從來不是什麽……活生生可觸摸的東西，對索林來說是虛無缥缈的東西，假裝出來的情緒。
他也在假裝嗎？
一想到失去瑟蘭迪爾，索林便感到胸口傳來鮮明的鈍痛，于是索林點點頭，而蓋拉德麗爾滿意地笑了起來。
“跟随你的心和本能，你會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的。”蓋拉德麗爾對索林說道。
“你覺得我們來得及嗎？”索林的問題讓蓋拉德麗爾意外，事實上她挑起眉毛盯着對方，然後擡頭仰望蒼穹。
“你的心是怎麽跟你說的？”索林眉頭緊鎖。
矮人點點頭朝女精靈躬身：“我還是無法完全信任你，你是一個難以琢磨的女人，但我衷心感謝你，我一定會讓瑟蘭迪爾留在我們身邊，如果您允許的話，說不定我會帶他來這裏，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蓋拉德麗爾欣喜地睜大眼睛，她搖着頭吃吃笑起來：“你要是能說服他抛下前嫌前來此地的話，你們想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
索林再次彎腰随後藏起蓋拉德麗爾給他的阿夕拉斯朝萊戈拉斯走去，他瞪了哈爾迪爾一眼，後者回以顏色，凱勒鵬恭祝他們一路順風，交予萊戈拉斯一份羊皮紙，索林看了一眼接着也向精靈們致了謝意。
他的心告訴他離挽救瑟蘭迪爾不讓對方喪失神智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回家的旅程行色匆匆，直到夜幕降臨才停下腳步，大部分時間裏索林會無視萊戈拉斯和哈爾迪爾，兩個人時不時地在用精靈語交談。他們的速度很快，但索林不得不承認要不是自己和小馬的腳程，他們可以行進得更快。
夜涼如水，篝火也只能帶來一點溫暖的慰藉，萊戈拉斯不時冒出一些蠢問題讓索林無聊地翻白眼，但是，無論愚蠢是否，只要事關瑟蘭迪爾索林都會仔細聆聽，他坐在火堆前聽着哈爾迪爾和瑟蘭迪爾年輕時那些難以置信啧啧稱奇充滿使命的征途和冒險，作為回報，萊戈拉斯也告訴了哈爾迪爾自己的父親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國王，他是如何統治林地王國的一切。
夜色漸深，萊戈拉斯過去小睡片刻，哈爾迪爾和索林是唯二兩個還醒着的人，他長久地凝視着對方，想知道他跟瑟蘭迪爾非比尋常的關系，還有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他掙紮了一會兒，随後雙手握膝盯着火苗。
“雖然我得知了事情的經過，但還是無法相信那幫獸人能那樣擊垮瑟蘭迪爾。”哈爾迪爾揣測着索林的反應繼續說道，“獸人都是些惡毒殘忍的怪物但是……他們對瑟蘭迪爾做的事，當然還有你，太不尋常了。”
“等我弄清了獸人的腦回路，我一定會很高興通知你他們那樣折磨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索林沒好氣地回道。
哈爾迪爾皺眉瞥了索林一眼：“這是個明擺着的問題，盡管還有些事我好奇了很久。”
“我沒興趣。”索林想把思緒集中到其他地方去，但哈爾迪爾可不打算放過對方，他提高了音量使索林沒法裝聾作啞。
“你看上去好像對瑟蘭迪爾正在死去的事實表現得很平靜？如果你像你自己說得那樣愛他，為什麽不挺身而出？瑟蘭迪爾也不至于傷得那麽重。”哈迪迪爾露出半心半意的笑容，挖苦道，“當然了，你要是愛他的話就會為他犧牲……然而……”
索林騰地站了起來走近篝火朝哈爾迪爾怒目而視，夜晚悄然無聲，只有柴火噼啪作響，精靈和矮人臉上倒映着跳動的金紅色火光，風在腳邊盤旋而過，寒意刺着他們的皮膚，哈爾迪爾不畏索林的目光依然要求着答案，矮人的那番表白讓他不悅，他并不相信索林的心意。
“為了堵上你和其他任何人的嘴，所以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索林語氣篤定。
“我在獸人的巢穴裏抗争，一直想找代替瑟蘭迪爾讓他有喘息的機會，但從來沒奏效過，他們似乎對瑟蘭迪爾懷揣着一種特別的仇怨。”索林語調清晰，掩起眼中突然因那些不堪回首的噩夢而從心裏冒出的焦慮，“我對瑟蘭迪爾的感情完全與你無關，你根本不知道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我做了什麽。”
接着索林走開，留哈爾迪爾坐在篝火邊，後者想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心緒飄到他的摯友身上，萊戈拉斯告訴他對方近幾年的變化，難道瑟蘭迪爾也愛着這個矮人，可能嗎？還保有對多瑞亞斯鮮明記憶的瑟蘭迪爾是怎麽看待同樣身為矮人的都靈一族的？還有索林?橡木盾到底好在哪裏？迄今為止，哈爾迪爾只看到一個傲慢自負，容易炸毛的矮人，了無新意，哈爾迪爾決定不再為此心煩，很快他就會跟瑟蘭迪爾重聚，到時候一切都會好的。
奇力飛快的跑下樓梯，在走廊上左彎右拐，他朝每個被自己撞到的族人匆匆地道歉，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沖向哥哥，菲力打着哈欠坐在舅舅的椅子上，已經聽了三小時杜瓦林和巴林唠叨着關于煉爐之類的問題。
大門呯地打開，奇力嗖地閃了進來，雙手撐腰簡直快喘不過氣來，菲力蹙眉站起身，巴林和杜瓦林緊随其後。
“奇力，怎麽了？你還好吧？”菲力走近弟弟，手拍着奇力的肩膀。
奇力點點頭：“沒——沒事……舅舅……舅舅回來了。”
菲力和奇力趕到大門口跑向正努力穿過朝他歡迎致敬的族人的索林，艾雷博因為防衛重新肆虐的暴風而緊閉的大門重又開啓，菲力看着渾身濕透了的舅舅，還有身後兩個分狼狽的精靈。
“舅舅！”索林望向從衆人頭上朝他喊道的菲力，“你做到啦！”
“還好。”索林嘟囔，就在山下之王打算說什麽的時候，歐因像瘋了似的向他沖來。
索林看到對方一臉悲痛欲絕，仿佛感到有把冰冷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他搖了搖頭擠開外甥們，歐因也氣喘籲籲的跑到到他面前。
“歐因……”
“陛下你回來得太及時了。”歐因瞥了索林和走近的萊戈拉斯一眼，“要快，我沒把握瑟蘭迪爾王能熬過今晚。”
房間冷冷冰冰，只有陶瑞爾和精靈醫師們在，瑟蘭迪爾看上去像是陷在了不安的沉眠中，雙手死死地絞着毯子，臉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水，呼吸紊亂眼球在眼睑下急速地跳動。
一踏入室內，索林就沒把視線從精靈王的身上扯開過，瑟蘭迪爾雙唇分開深深地吸着氣，索林聽到含糊不清的呓語，私語着自己的名字，萊戈拉斯的名字，說了很多但無意義的事情，看到瑟蘭迪爾拼命想要抓住現實的樣子讓索林感到心碎。
“我們必須要做些什麽，我的陛下，瑟蘭迪爾王的情況越來越糟了，關鍵是他現在更喜歡待在虛妄黑暗的世界裏了。”索林看向滿臉憂慮的醫師。
“我們帶回了你要的東西，Lannian。”萊戈拉斯放下背袋，從裏面拿出梅隆樹花小心翼翼地把它擺在旁邊的桌子上。
“我的陛下，這或許正是我們所需要的……”Lannian走到桌邊，吩咐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你還帶來了阿夕拉斯對嗎？”
索林猛地回過神來從自己的包裏取出草藥，他牢牢地盯着眼前的精靈把阿夕拉斯交給對方，有那麽一會兒，索林的心裏充滿了懷疑。要是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而其他人不贊同怎麽辦？他甩了甩頭，不，他當然會抗争到底，他要救瑟蘭迪爾就算對抗整個艾雷博也在所不惜。
“準備好每樣東西，然後告訴我怎麽做。”索林脫下濕漉漉的外套，尋找裝着水的面盆，好洗一下臉和手。
他知道房間裏的每個人都在盯着自己，Lannian看了索林、萊戈拉斯和哈爾迪爾一眼，後兩位因為各自不同的原因滿懷忐忑，終于，萊戈拉斯轉向Lannian微微的點頭。
“你能幹什麽呢，索林王？”哈爾迪爾注視着正在做準備的矮人，索林一僵擡起清澈的眼睛瞪着對方。
“總之比你強，蘿林的哈爾迪爾。”索林回擊，面向歐因和Lannia，堵住哈爾迪爾接下來想要說的任何話，“現在，像你自己說的，不是耍嘴皮子的時候！我們沒時間浪費了。”
歐因和Lannian動手前有點遲疑，他們把花和一束阿夕拉斯伴着熱水放入碗中，萊戈拉斯、哈爾迪爾、陶瑞爾還有索林，大家都不約而同眼神迫切地盯着他們，不久房間裏彌漫着阿夕拉斯和梅隆樹花的芬芳，三個一路奔波的人感到疾馳過後的緊張和滿身的疲憊，汲取着藥草的香氣，Lannian揭開毛毯迫使瑟蘭迪爾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醫師讓瑟蘭迪爾的整個上半身赤裸地曝露在外，哈爾迪爾走上前來看到好友胸口上的印記倏地滿腔怒火。
“那幫該死的怪物……”哈爾迪爾轉向萊戈拉斯，後者只是搖了搖頭，看着歐因用研缽搗鼓着花瓣、阿夕拉斯，還有一些其他草藥和藥膏。
Lannian輕聲念着咒語，手抵在精靈王的額頭上，醫師鎖住了索林的視線，後者還不确定自己該不該過去。
“瑟蘭迪爾王在呼喚你，陛下。”Lannian朝索林點頭示意，“請走近一點。”
房間一片寂靜，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瑟蘭迪爾微弱的呢喃，索林走了過去，聽到對方的聲音絕望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這真是奇怪的一刻，索林像這樣關懷備至地凝視着床上的瑟蘭迪爾，心裏充斥着保護對方的渴望，把他摟進懷中，驅散了糾纏不休的痛苦，對索林來說這是種全新的體驗，他了解貪求，他明白欲望……但是愛是如此不同……愛越過了那些感覺，在他內心深處熔合迸發出一些東西，讓他感到愚蠢和懵懂。
然後索林想起了蓋拉德麗爾的話，他又靠近了些，撫摸着瑟蘭迪爾柔軟冰涼的臉頰，唱起了熟悉的歌謠。
“Roadsgoevereveron,Overrockandundertree,Bycaveswhereneversunhasshone,Bystreamsthatneverfindthesea。”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唱歌的他确實感到有點可笑，索林知道自己正被所有人注視着，但他決定無視他們。
随後Lannian和歐因在索林邊上放下一個小碗，後者蹙眉但依舊輕唱，他的歌聲似乎撫慰了精靈王，歐因朝索林點點頭，指向木碗，然後是瑟蘭迪爾胸口上的烙印。
“毒素就在那裏，這也是為什麽瑟蘭迪爾王傷口老是好不了的原因。”Lannian陳述道，“如果可以的話，索林陛下，請用從黃金樹林裏帶來的藥草制成的藥膏清理瑟蘭迪爾王的傷口。”
索林微微點頭，開始着手處理。
他覺得手裏有種奇怪的觸感，軟綿但不黏膩，他的手指挖取了一大塊藥膏，指尖顫抖地塗抹着傷痕，瑟蘭迪爾瞪大眼睛嘶喊，奮力地掙紮着，當瑟蘭迪爾試圖推開索林醫治自己的手，斷掉的手腕擠搡着吃驚的索林時，Lannian叫人來幫忙。
“索林，繼續。”萊戈拉斯朝他叫道，眼神懇切。
索林嘆了口氣繼續把藥膏敷在傷口上，他感到心裏深深抽動了一下，再次開始輕輕吟唱，他的聲音籠着激烈抗拒着的瑟蘭迪爾，他努力想要用精靈王那時要求自己唱的那首相同的歌來觸動瑟蘭迪爾，索林傾盡靈魂的吟誦着，目光一眼不眨地凝視着瑟蘭迪爾的臉。
指腹下的傷口炙熱難當，他能感受到滾燙的皮膚和血跡混合着藥膏的觸感，膏體散發出的香味溢滿了他的鼻腔，小心聆聽注意着手下的每一絲反應，他擡起雙眼看到瑟蘭迪爾因為疼痛而扭曲了的美麗面容。
由衷地
呼喚他的名字
觸摸他的心靈
索林不安地瞥了眼四周，緊抿嘴唇俯下身，他貼着瑟蘭迪爾的左側，清了清喉嚨開口道。
“瑟蘭迪爾。”索林輕聲呼喚，幾近羞怯，沒有回應，索林的手指繼續觸碰着精靈王胸口上有毒的傷口。
“瑟蘭迪爾。”他再次召喚，當他看到對方緊閉的雙眼抽動的時候，堅定了聲音的力度，心跳飛快，“瑟蘭迪爾……我知道你能聽到。”
瑟蘭迪爾分開雙唇喘息着，索林皺眉急切焦灼地搜尋着答案，他早就已經渾然忘我，對周遭視而不見，只是沒停下手裏的動作，給傷口抹上更多的藥膏。
“瑟蘭迪爾……聽我說，該死！”索林的聲音裏透着不顧一切，“說些什麽，你這個讓人不省心的精靈王！”
安靜。
瑟蘭迪爾把頭吃力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當那雙眼眸忽而打開，索林發現自己墜入了一片幽深湛藍的海洋，心跳漏了好幾拍，過了好一會兒，索林才松了口氣般地嘆息着，臉上不由綻放出一抹微笑，瑟蘭迪爾看上去相當迷茫，慢慢眨巴着眼睛，注視着索林的臉龐。
“我……死了嗎？”瑟蘭迪爾虛弱地問道，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不，你還活着，你個笨蛋！你真的以為在那幫獸人……在發生了那麽多之後我還會讓你死嗎？”索林回道，瑟蘭迪爾閉上眼睛轉開頭。
索林被對方的反應弄得有些疑惑和受傷，但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當他看到瑟蘭迪爾環顧四周，藍眼睛落在萊戈拉斯和哈爾迪爾身上時，指頭有點顫抖。
“哈爾迪爾？”瑟蘭迪爾一頭霧水，對方笑着走近床榻。
“你讓我們擔驚受怕，吾友。”
“你怎麽會在這裏？”瑟蘭迪爾盯着對方，随後微微轉過腦袋，望着天花板。
“我來是為了确認你沒事。”哈爾迪爾回道。
然後瑟蘭迪爾看向左邊擰着眉頭的索林，後者輕輕地摩挲着他的胸口，感到逐漸緩解的痛楚，灼熱也慢慢消退，一陣異樣的溫暖在他的心裏蔓延開來，索林擡頭兩人的視線再次重疊，一時間彼此靜默無語，直到索林想起他還在塗抹逡巡着那些傷口，就在他挪開的時候瑟蘭迪爾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細弱無聲的私語，瑟蘭迪爾嗓音中的祈求讓索林無法抵禦，“你……是你在我的夢裏……歌唱……”
索林一僵，但重新坐了回去處理着傷痕，描摹着灼燒的字跡，努力保持鎮靜，但他沒注意到的是，自己不由自主地貼近對方直到感受到瑟蘭迪爾身上傳來的熱量，後者怔怔地端詳着索林，嘴邊浮現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
“那不是夢。”他的話讓瑟蘭迪爾眩暈地閉上了雙眸。
“可感覺上像啊。”索林對瑟蘭迪爾的回答笑了起來，如果他再挪過去一寸的話，他們就能吻在一起，瑟蘭迪爾似乎也在想着同樣的事情，他的腦袋朝索林靠去，眼神渴望，軟軟地要求對方再唱歌給他聽。
看着眼前兩人對彼此的反應，困惑的哈爾迪爾倏地恍然大悟，索林舉動裏藏不住的輕柔與愛意，那個粗暴魯莽的矮人正竭力展現出細致溫柔的一面，而瑟蘭迪爾看上去相當乖順，把此刻發生的一切當做朦胧希望的訊號。哈爾迪爾從沒想過有天能看到矮人和精靈走到一起，此情此景讓他煩亂地倒退一步，心裏的懊悔揮之不去。
“萊戈拉斯，我覺得你該去換下衣服，吃點東西。”陶瑞爾抓着好友的前臂，但萊戈拉斯卻置若罔聞。
“他沒事了，對吧？”萊戈拉斯的注意力還在父親和索林身上，陶瑞爾咬着下唇。
“我不知道，吾友，可我知道的是。”她朝萊戈拉斯輕輕的微笑，“索林王正在拼命挽回他的神智，也許我們應該給他點時間。”
“我不想離開他。”萊戈拉斯倔強地皺眉。
“我明白，但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至少得洗把澡吃頓飯吧。”
萊戈拉斯猶豫了下轉頭看到索林輕聲細語地在說着些什麽，山下之王嘀咕着一些瑣碎的點滴，他對瑟蘭迪爾敘述那些去往蘿林途中的所見所聞，安都因河和森林……然後，索林提及了那座樹林，表示也不過如此嘛，那一刻，萊戈拉斯看到父親臉上綻放出一個輕柔會心的微笑，當索林告訴瑟蘭迪爾傳聞中的蓋拉德麗爾和凱勒鵬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時候，精靈王睜開雙眼，藍眼睛裏閃爍着靜谧歡快的火花。
萊戈拉斯知道離父親痊愈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至少現在他确定瑟蘭迪爾能安然渡過今晚，萊戈拉斯看向露出甜蜜微笑注視着眼前這一幕的陶瑞爾。
“你是對的，我還是去吃點東西，我聞起來……”
“臭死了，你知道就好。”陶瑞爾調侃道。
萊戈拉斯抓過哈爾迪爾，後者瞥了瑟蘭迪爾和萊戈拉斯一眼。
“我想我們該梳洗一下，填飽肚子。”萊戈拉斯看出哈爾迪爾想要反駁，但他拉了拉對方的手臂，“求你了，我覺得我們現在只能靜觀其變。”
哈爾迪爾躊躇地望着瑟蘭迪爾，然後是索林，最後才同意地點點頭。
索林全神貫注凝心聚神，他還是不明白怎樣做才是正确的，他不是很清楚所謂的“把心注入到某樣東西上”是什麽意思，他倒是對手工技藝和物件創作滿懷熱情精于此道，但眼下的情況卻全然陌生，索林知道自己的心鼓動得厲害，知道自己感到溫暖安心，他看着瑟蘭迪爾，朝精靈王嘟囔着些有的沒的，起先覺得有點愚蠢，但瑟蘭迪爾看上去卻相當感興趣。
精靈王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似夢非夢，有時在聆聽的時候對談話內容作出回複，在此期間Lannian和歐因診治着精靈王身體上各式各樣的外傷，精靈醫師讓瑟蘭迪爾服下由梅隆樹花和阿夕拉斯炮制的藥水，甘美的汁液溫暖了瑟蘭迪爾，索林則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照料對方胸口上的傷口。
他的手指靈巧地在烙痕上移動，沒注意到在自己的感情作用下那些讨厭的印記發生了改變，燒傷的肌膚現在看上去有些好轉，雖然肉眼看還不明顯但在醫師們的審視下值得欣慰了，傷痕沒像幾小時前那麽紅腫和新鮮了。
“等所有這一切結束，我們得好好慶祝一番。”在稍作沉默後索林宣布道，“我聽巴金斯大人說了你舉辦的宴會令人印象深刻。”
瑟蘭迪爾轉過頭凝視着索林，嘴角莞爾：“我的宴會……那可是無與倫比的。”
索林笑着搖了搖頭，手下的動作在那雙迷人的藍眼睛下改變了，他貼近對方，早就忘了他和瑟蘭迪爾身邊還有其他人在場。
“我等不及你的痊愈了，我要在我的大廳裏舉行慶祝會。”就在他想要說點其他什麽事，一些非常鄭重的事情的時候，他猶豫了。
他朝精靈王微弱的笑了笑，琢磨着到底該怎麽開口才好，瑟蘭迪爾擠出一個哀傷的笑容，精靈王抓着索林的手，擦過胸膛直至把它覆在自己心髒跳動着的地方。
索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精靈王溫熱的皮膚就在掌下，傳來呯咚的心跳。
“我等不及你從夢裏來到我的身邊。”瑟蘭迪爾的話倏地被索林的吻吞了下去。
精靈王沉浸在甜蜜的唇瓣和胡子的瘙癢中，回想起被監禁時的情形，還有那些熱情迷亂的親吻，而這次他們分享的吻截然不同，更加輕柔，更加溫暖……像是一個承諾。
“你個白癡精靈。”瑟蘭迪爾閉上眼睛聽着耳邊索林的嗓音，矮人的嘴唇輕擦着精靈的尖耳朵，瑟蘭迪爾屏住一記歡欣的感嘆，“我正活蹦亂跳地在你眼前呢，不是只有你為了一個夢而怦然心動，每當我靠近你的時候我的心也感到了溫暖的救贖。”
瑟蘭迪爾阖上雙眼伴着近在身旁的索林酣然入睡，在凝望着瑟蘭迪爾好一會兒後才慢慢的移動，他的脖子僵硬地梗着，渾身肌肉酸痛，眼皮沉重想睡覺，肚子卻餓得直嘀咕。
不過山下之王得确保瑟蘭迪爾能睡得舒适安心，他最後一次給傷口上藥，心頭被剛才的吻所萦繞，看着Lannian猶豫遲疑地幫瑟蘭迪爾蓋上毯子保暖。
“你怎麽看，醫師？他的情況如何？”索林這才面對歐因和Lannian。
“他……似乎好點了。”歐因有點不安地看着索林，“不過，還得看發展。”
“瑟蘭迪爾王很頑強，畢竟他堅持了這麽久。”Lannian的手覆上瑟蘭迪爾的額頭放松地嘆了口氣，“想必還需要點時間，但他已經不再渾身冰冷了，我覺得你的舉動有助于淨化他血液中的毒素。”
“那麽一切都會好起來了？”索林說着抓起了瑟蘭迪爾的手。
“最終會的，他需要修養，而我們則繼續醫治。”Lannian朝索林微微笑道，“你觸摸到了他的靈魂，主上看上去很樂意回應你的呼喚。”
“但願如此。”索林低下腦袋。
“他會好起來的，索林。”歐因回道，“現在，你倒是該歇歇了。”
“索林王，我覺得歐因醫師的話沒錯，你需要休息和食物。”索林轉向朝他皺眉的Lannian，“你的外甥們也許正等着你，歐因醫師已經給他們傳話為你熱了點吃的東西。”
“我不想離開他。”索林看了瑟蘭迪爾一眼，然後是兩位醫師，歐因和Lannian互望着對方，然後是山下之王。
“如果有什麽事發生了，我會來找你的，索林。”歐因疲倦地對索林笑道，“不過你真的需要休息，現在都午夜了，你在這裏待了六個小時。”
索林對歐因的提醒大吃一驚，沒想到已經這麽晚了，他考慮了一會兒才放棄般地點點頭。
“好吧，那我走了但是……要是有什麽狀況你得立刻告訴我。”
“我會的，放心好了。”Lannian朝他和善地笑道。
瑟蘭迪爾醒來的時候房間裏一片黑暗與寂靜。
起先他有些慌張，坐起來掃視四周的時候因為碰到還沒好的手腕而發出痛苦的尖叫，他左手按在胸口呼吸粗粝等着陣痛過去，雙眼急切地搜索着房間，他的思緒一點點地集結起來，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和發生過的事，痛楚慢慢地消失，但陰郁和孤寂讓他心煩難過。
精靈王捋着呼吸躺回床上，他還是覺得筋疲力盡但至少頭腦清醒了些，正當他努力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時，聽到了開門聲，他微微側過身。
索林拿着火把走了進來，他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什麽東西，用腳蹭開了房門，他一擡眼看到瑟蘭迪爾正盯着自己。
“你醒了。”索林笑着把一個小包裹放到桌子上，用火把點亮了房間。
整個空間一下子迸射出明亮的銀色光芒，索林靠在床邊，瑟蘭迪爾親昵地望着他。
“我睡了多久？”瑟蘭迪爾試探性地問道，索林抓過袋子拿出新鮮的烤面包和一個藍色的瓶子。
“兩天。”索林解答，“我們……我很擔心，我每次盡量準時給你上藥，但你一直在沉睡，我甚至還對你唱歌好讓你能夢到我。”
還有些其他事索林沒說，瑟蘭迪爾也沒追問，他簡直快餓死了，當索林傾身扶他坐起來的時候，瑟蘭迪爾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還在做夢嗎？
還是另一種惡心的游戲，再一次殘忍的幻覺？
瑟蘭迪爾順從地讓那雙強壯的手臂幫助自己坐起身，他喜歡自己的心和靈魂因為索林的親密而湧起的撫慰感，管它真的假的，瑟蘭迪爾露出微笑，滿心雀躍。
“你覺得怎麽樣？”索林雙手捧着瑟蘭迪爾的臉，對他來說向瑟蘭迪爾保證這是真的很重要，瑟蘭迪爾沒有在做夢，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神志不清。
從索林看着瑟蘭迪爾入睡以來過去了整整兩天，他絕望到快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也許自己對治愈瑟蘭迪爾來說還不夠。
“我覺得像在夢裏。”瑟蘭迪爾看着索林輕聲回答，後者笑着點點頭。
“我明白。”索林湊了過去捕捉到了那對唇瓣，一個鑒證之吻，“我是真的，你是真的，這……這個也是真的。”
瑟蘭迪爾想要微笑，但視線卻落到了胸口上的烙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跟周圍完好的皮膚比起來是那麽深刻突兀，他瞥了那些字一眼然後看到索林正盯着自己。
“為什麽他們要在你身上寫下這個？”在知道它們的意思後，這個問題索林早就想問了，瑟蘭迪爾一僵，只是表情空白地望着自己的膝蓋。
“瑟蘭迪爾？為什麽要……？
“他們想要尋開心。”瑟蘭迪爾羞赧憤怒地回道，躲着索林的目光，“林地王國無所不能的精靈王成了一個奴隸，一個被打上印記的私有財産……”
“為什麽要用我的名字？如果他們那麽想羞辱你為什麽不用他們主人的名字或別的什麽？為什麽是我？”也許現在不是讨論這個話題的好時機，但難得他們兩個獨處，索林乘勝追擊。
很快大家就會圍住他們問東問西，慶祝瑟蘭迪爾似乎逐漸康複的現實，雖然索林很想跟精靈王單獨相處，但每當想到自己和瑟蘭迪爾被關的那些時刻，他就會冒出這些心事。
瑟蘭迪爾不舒服地扭動了下，閉上眼睛試圖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