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嬌養
這夜月光昏暈, 星光稀疏,整個王府都沉沉睡了過去。姜府慈安院,正是一片燈火通明。
時隔一天一夜, 姜莺離奇失蹤的事才被發現。
昨日小鸠被趙嬷嬷叫去廚房幹活,忙了一日回來沒在沉水院見到姜莺。她一開始沒在意, 只以為二姑娘又去找夫君了。反正這會姜莺哪兒也去不了,小鸠便在沉水院等着。
這一等就睡了過去, 小鸠醒來沉水院依舊空空不見人影,倒是桌上放着一只絞絲銀镯。那只銀镯是二姑娘及笄那年孟瀾送的,上頭挂着只鈴铛, 二姑娘喜歡日日不離身, 一擡手腕就叮當響別提多快活了。
現在二姑娘摘下銀镯是什麽意思?小鸠不敢想了, 急急忙忙出去找一圈沒找着, 當天深夜就叩響了慈安院大門。
趙嬷嬷把她轟了出來, 尖着嗓子罵道:“好個冒失丫頭,深夜擾了老夫人休息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去去去,那個傻子沒準明日就自個回來了, 你可認得清如今姜府是誰說了算?”
小鸠沒空搭理慈安院婆子的嬉笑, 這會已經夜深,她打着燈籠在姜府又找了一圈,連柴房都沒放過, 還是不見二姑娘身影。第二日曹夫人派小厮府裏府外找一無所獲,姜府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自五月初五以來, 姜府衆人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為了大房的事聚在慈安院了。曹夫人是有些不耐煩的,打着哈欠說:“老夫人,要我說二姑娘本來腦子就不好使,如今生了怪病怕是被拐子拐了, 咱們報官吧!”
漆老夫人眼睛瞪得又亮又圓,氣不打一起處來罵道:“你是嫌外頭瘋言瘋語說的不夠難聽?都在說咱們眼紅謀財害命呢!還報官,是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嗎?”
漆老夫人要臉,大房接二連三出事難免惹人疑心,是以這段時日天天燒香拜佛,更不準二房三房驕奢。
被漆老夫人一罵曹夫人便不敢出聲了,還是姜懷正圓場說:“大哥大嫂去了咱們是該低調些,不如我再帶幾個人出去找找,不啾恃洸過這事早晚兜不住”
确實兜不住,姜莺前幾日還在與人議親,轉眼就失蹤,若傳出去不知道說的多難聽。
眼瞧着這幫人各有各的考慮,謀財的,顧名聲的,就是沒一個真心實意為二姑娘操心。小鸠再也忍不住哭着大罵:“你們這幫白眼狼!黑心狼!老爺夫人在世時從未苛待,你們就是這麽對二姑娘的。說白了不還是圖錢嗎,裝什麽清高”
被點破心事衆人臉色都難看的不行,漆老夫人眼神示意,趙嬷嬷立馬上前賞了小鸠一個耳刮子。
“把這胡說八道的賤婢發賣出去!”
很快,小鸠被人套上麻袋從後門送了出去。
翌日一早是個晴天,用過早膳福泉從庫房取來那塊琉璃。翡翠色,晶瑩透亮光澤頗好,放在暗處還能幽幽發光。姜莺捧在手中仔細瞧了會,說:“色澤豔麗光可鑒人,一絲裂縫都沒有,不愧是禦賜的東西。”
王舒珩好笑,“怎麽?陛下還能拿假貨糊弄我不成?”
“我不是說夫君眼光不好的意思。”她放下琉璃,雙手自然而然繞上王舒珩胳膊,“不過這塊琉璃不适合做女子的首飾,做玉佩還差不多。待會我畫好玉佩樣式,與夫君一人一只好不好?”
兩人佩戴一樣的玉佩,那不真成夫妻了!王舒珩狀作不經意将胳膊抽出,說:“不用,本就拿給你做首飾,做你喜歡的。”
“我就喜歡做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夫君一塊我一塊。”她撅着小嘴一通歪理的模樣,轉眼已經去了書房,鋪展筆墨紙硯,專心致志畫玉佩圖紙。
王舒珩知道勸不動她,撩開簾子打算出門了:“下午我去東市給你買丫鬟,晚膳不回來用。”
姜莺正專心作畫,聞言擡眸望着他笑,“夫君早些回。”
一下午姜莺都沒離開書房,她的書畫師承名家,畫起來有模有樣。昨日她找繡娘打聽過,臨安有專門加工首飾的商鋪,只需雇主提供料子和圖紙,等上小半月便能做好。
衆多加工首飾的商鋪中,姜莺讓小厮出門打聽哪家做工最巧,不消一下午小厮便回來了,說白玉堂名聲響,做工精細,就是價錢不便宜。
姜莺不在乎錢,在她看來好東西都貴,便宜的才坑人呢。
在書房忙至黃昏才畫好圖紙,這時孫嬷嬷也準備好晚膳請她去聽花堂用。姜莺想着琉璃貴重,這副圖紙更是花了她一下午心血,孫嬷嬷脾氣雖刁,但做事還算穩妥,便吩咐孫嬷嬷帶上琉璃和圖紙去白玉堂定做。
晚膳她一個人用,難免冷清。走進聽花堂一看,姜莺傻眼了。
小厮端着紅木托盤将飯食一一盛上,只見一道腌青筍,酸蘿蔔,一碗白粥,還有一疊清炒筍尖。
“這這是我的晚膳?”姜莺懷疑,她以前吃過這東西嗎?
小厮是新來的,只知呆頭呆腦地聽孫嬷嬷吩咐,答:“孫嬷嬷說這是規矩,殿下不在府中晚膳便簡單用些,人人如此。”他的晚膳也只有三個饅頭呢。
姜莺這回是真生氣了,敢情前幾天給她好吃好喝是因為夫君在?這個刁奴,姜莺晚膳一口沒用,心想定要找機會治治她
這頭孫嬷嬷揣着圖紙和琉璃來到白玉堂,聽完掌櫃報價直搖頭。孫嬷嬷咋舌:“加工兩塊玉佩五十兩?還是用我們的料子,這也太貴了!”
掌櫃是個好脾氣的,笑說:“白玉堂的手藝值這個價,嬷嬷不信就上這條街打聽打聽,那些與我白玉堂手藝相當的商鋪,至少要價八十兩。”
孫嬷嬷一聽,當真出門打聽去了。
臨安商市繁華,即便入夜也人來人往。東市貧苦人家多,久而久之便成了買賣丫鬟的地方。
王舒珩在茶樓中等待,他本就生的俊美,今日一身鑲金邊白袍,往人群中一站宛若無暇美玉,勾的不少年輕女子頻頻側目。一聽他是來買丫鬟的,牙婆都以為要做通房,紛紛舉薦年輕貌美的女子。
還是福泉嘴快,幹脆利落地回絕道:“主子是來給我們家夫人挑丫鬟的,須得手腳勤快嘴巴甜。”
一聽王舒珩家中已有夫人,不少女子就退了。看樣子家中夫人是個厲害的,挑丫鬟這種小事竟也能使喚夫君。
沒一會,牙婆重新帶了一幫人來。這回各個灰頭土臉,身子結實,看着總算像能幹活的了。
衆多灰撲撲的面龐中,王舒珩看到了小鸠。每回姜莺出現身後必跟着小鸠,時間一久王舒珩對她也有幾分印象。
“就她吧。”王舒珩點名帶走了小鸠。
牙婆高高興興收了錢,不住擡舉着:“大人眼光好,這丫頭才剛被姜府發賣出來,在姜府伺候過的人肯定差不了。”
牙婆一走,小鸠便跪下了。如今二姑娘失蹤姜府不肯出力,她一心只想去報官。小鸠記得沅陽王浴佛節那日還救過二姑娘,想必不會攔她吧。
王舒珩目光深邃的好像能看透人心,道:“起來,随本王回府伺候你家二姑娘。”
小鸠怔住,二姑娘跑王府去了?
還是福泉說明前因後果,小鸠才反應過來,原來二姑娘被拐到王府去了。平心而論,眼下的形勢姜莺在王府肯定比在姜府好,不過小鸠聽說沅陽王做了二姑娘的冒牌夫君還是難以接受。
這兩人從小就是仇家啊!
她一心惦記着去泉州的茯苓,便道:“姚家以前就想讓二姑娘做孫媳婦,前兩年還撺掇姜老爺與程家退婚呢。等茯苓到了泉州,姚家肯定派人來接二姑娘,到時”
王舒珩多聰明的一個人,知道她擔心什麽,漠然道:“這個你放心,等姚家到臨安我自會與姜莺澄清。到時去泉州還是留在王府,全聽姜莺的意思。”
如此,小鸠就放心了,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姚家表公子博學多才從小一堆法子哄二姑娘高興,雖然現在二姑娘記憶全失,但只要表公子到臨安,肯定能讓二姑娘心甘情願同他回泉州。這段時日暫且麻煩殿下,我回王府配合保證不讓二姑娘起疑。”
一行人先後出了茶樓,王舒珩問:“那個叫茯苓的可到泉州了?”
福泉答說:“沒呢,據說走的旱路,山高路遠哪那麽快,估計還得兩個月。殿下,以後真要讓二姑娘去泉州嗎?”
“不然呢?”王舒珩一頓,側頭望他,正色道:“騙得了一時,總騙不了一輩子。”
況且他向太醫院借了位醫術高明的太醫,過幾日便到臨安了,說不準不消兩月姜莺恢複記憶,自己就鬧着要去泉州。畢竟從小鸠的話看來,姜莺與那位表公子關系極好。
福泉心急:“那如果二姑娘不願去泉州呢?”
不知為何,王舒珩眼前浮現昨日少女等待他歸家的樣子。芙蓉面,星波眼,嬌憨靈動,溫婉如玉,就連埋首懷中泫然欲泣的委屈樣也尤為深刻。
轉瞬,耳邊又遠遠乍起姜懷遠那句陰魂不散的——賢弟!
他掩下情緒,自是風光霁月:“姜懷遠于本王有恩,如今姜莺失怙失恃,若她不願去泉州,本王自會好生嬌養,不至于委屈了她。若以後姜莺心儀哪家公子,本王便準備嫁妝,送她風風光光出嫁!”
說罷,王舒珩翻身上馬,福泉緊随其後。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走着,王舒珩觀臨街夜景,福泉卻是滿肚子腹诽:姚家那位表公子再博學多才能比得上殿下?呵,等人到臨安他必要親眼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