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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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鎮國将軍殉國十多年來,衡子羲得鎮國将軍遺輝,在軍中謀了個小官,衆少年也随着入軍隊。衡子羲就這樣從千總到守備,再靠着滿腹計謀與英勇無畏受封參将。

這一路,是用血肉之軀搏出的順風順水。

此時的衡子羲已是總兵,只要再打一場勝戰凱旋,他便能再升一品,成為大将軍,而不是如今這般逢戰亂拿了兵符,才被人稱一聲将軍。

辛歲友随着衡子羲也一同升官,但品階卻比衡子羲低了許多,說來還是辛歲友志不在此。衡子羲多次試圖在聖上面前替辛歲友說好話,都被辛歲友拒絕。

他一路默默用性命守護,多次在危機關頭替衡子羲擋刀劍之傷,卻不圖黃達,只要留在衡子羲身邊。衡子羲對此是有愧的,他甚至懷疑辛歲友是不是故意這樣做,就是想着讓他愧疚,這樣二人才好彼此牽挂一生。

一戰尚平,一戰又起。

此次蠻夷動亂,皇帝命衡子羲前去鎮守。

“守麽?我喜歡壓制。”

衡子羲窩在軍營裏,手持一卷詩集,漫不經心聽着辛歲友分析部署,辛歲友方講了個開頭,他便出聲質疑。

辛歲友對此也是習以為常,道:“聖上命令,不得違抗。”

“無妨。此次聖上交于我兵符,不就是希望我打幾場麽?”衡子羲換了個坐姿,用手撐着頭,“說是鎮守,不過是想把打傷百姓的責任推給我罷了。此番意要我收服。若是真要我鎮守,他就不怕我拿着兵符,在南蠻自立為王嗎?”

“霜空!”辛歲友忙阻止他,“禍從口出。”頓了頓,卻又道:“若你要自立為王,我……與衡家大院一起出來的那幾個小子都會擁護你左右,誓死相随。”

衡子羲笑了笑,轉而念詩,“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頓了頓,問:“待我打到第百場,我們就辭官回鄉,如何?我們不百戰死,我們百戰歸。”

“好。”

“那你說我們現在已經打了多少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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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歲友想了一下,道:“若出征一次算一場,我們已打四十三場,若交手一次算一戰,已九十四戰,下一戰便是九十五了。”

衡子羲有些驚愕地挑了挑眉,“想不到你都記着。”

南蠻雖是邊疆荒蠻之地,但總歸是個強盛的部落,要想收服并不太容易。

不過,衡子羲倒是不擔心,他知道辛歲友會制備完美的計劃,讓他勝,讓他一戰打成大将軍。

邊境戰亂不斷,百姓悲,因他們流離失所;戰士歡,因如此便報國有門。

衡子羲成全皇帝安定天下之願,皇帝也成全他功名利祿。于他而言幸是亂世,生而逢時。

因唯有戰亂,方能出英雄。

衡子羲帶領一衆将士與南蠻精兵交手,各自帶着各自的使命,讓兵戎相見,讓馬革裹屍。

戰場上狼煙四起,擂鼓聲震天響。衡子羲騎着戰馬,耍出漂亮的劍式,只要是立于他面前的,都得死。

可任他再怎麽強勁英勇,也無法有三頭六臂,應付接連不斷的敵人。他方令前頭這人斃命,左邊便來一劍眼看就要落在衡子羲身上。卻“乒”的一聲,未落成。衡子羲抽空掃了一眼,看到辛歲友。

衡子羲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奇妙。戰場上的人,哪能不收點傷,可他衡子羲從軍十年,只收過皮毛小傷,嚴重的一次都沒有——全被辛歲友擋了。

幾日後,南蠻投降,之後的事衡子羲都讓部下負責了。自個呆在營帳中,幫辛歲友上藥。

衡子羲日常地打趣他,“你這般拼,沒死也是便宜你了。”

辛歲友也不厭其煩地回答他:“這是屬下的職責。”

“辛歲友,辛松知。”衡子羲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你說人的這一生有的選麽?以前老管家總跟我說‘人各有命’,我那時不明白,如今好像是懂了。你瞧我,生于亂世,生于武門,我必然是要成為将軍的,我沒得選擇。南蠻百姓也無權選擇,他們必然要死在我的劍下,死在你的戟下。”

辛歲友淡淡地應了一聲,接道:“可也有可選之事。比如你選擇了我随你左右,我選擇替你擋刀保你不受傷。”

“為什麽?”衡子羲問,天真地像個未入世的孩童。

“你又是為什麽?”辛歲友也問。

衡子羲皺了眉頭,他想了許久漸漸有了答案,開口卻又是一段無理取鬧的話,還不忘動手動腳,“我當年啊,就是看中了你這張标志的臉,和這精壯的身軀,想着你若是能被我壓在身下,那該有多爽快,沒想到還真被我……诶诶,你別走啊……”

衡子羲住了口,在帳內輕嘆氣,辛歲友在帳外亦如是。

衡子羲乃鎮國将軍長子,家族世代光耀門楣。他繼承了他家族的骁勇善戰,加之多年苦讀的滿腹經綸,凡是他帶兵出征便無不勝,如今又率服蠻夷,舉國威名更甚。而鎮國将軍方離世十年多些,世人還記得曾有此人替國擊退匈奴,守護邊疆。

衡子羲自從蠻夷回來後,雖是受單獨召見衡子羲聊了幾句,賜了封號,再升一品,連帶一衆随戰将士,都受得恩賞。但皇上到底心存顧及,近幾場邊塞的小沖突,都未讓衡子羲帶兵。

衡子羲倒也樂得清閑,日日與辛歲友下棋讀兵書。如今不比少時滿心大業,要将感情埋藏恐誤了大事。在這大好時光裏,他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是要趁着空閑,好好地與辛歲友訴訴愛意。

年少一齊長大的那幾個跟着衡子羲征戰沙場,都有不低的官職,此時應該在操練新兵。只有辛歲友不願升遷,如今只好與衡子羲窩在一處做個閑人。

“馬上就可以頤養天年了。”衡子羲一下棋便停不了嘴,總想以此戰術擾亂辛歲友。

辛歲友接道:“如今四下基本平定了罷。”

衡子羲聞言,眼神瞬息間閃過一點郁沉,話裏依舊滿是無所謂地笑意,“沒呢,還差匈奴沒攻克。”

辛歲友沉默半晌,道:“來日定報殺鎮國将軍之仇。”

衡子羲“嗯”了聲,沒再接話。

微風拂過吹散幾朵花兒,衡子羲一子落定,見辛歲友沒有半點猶豫地跟了一子,擡眼瞧了辛歲友一眼,終于才半威嚴半耍賴地開口,道:“歲友,你又贏我。”

辛歲友眼神裏有幾分委屈,“你也沒讓我輸給你啊。”

“這不是你贏我的理由。”衡子羲收了棋盤,悠悠地開口,“走,到床上玩玩麽?”

“不玩。”辛歲友很幹脆的拒絕,耳垂卻不受控制地泛紅。

衡子羲依舊神閑氣定,不與辛歲友計較,站起身朝房內走去,只留下句:“讓我贏幾次又何妨。”見身後人沒有跟上來,頓了頓腳,又補上句,“我堂堂大将軍,除了在你這裏輸了幾盤棋,其餘時候還沒有吃過虧的時候,你,依我還是不依我啊?”

衡子羲用餘光偷瞥了眼滿面通紅的辛歲友,眼底笑意昌盛,故意放慢了步子調戲辛歲友,感受到身後幽幽的目光,才歡快地邁開步子,心想他的歲友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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