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
回寝殿的路上,尹翩翩努力回想着原書劇情,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麽細節。小鲛人既然是黑化男主之一,怎麽會這麽好說話?
她不由得問系統,“原主真的只是打罵了他并關了他小黑屋,沒做什麽別的壞事?”
“是的。”系統搜索了一番數據庫,回答得頗有底氣。
可尹翩翩還是有些不放心,她一邊走一邊沉思着,沒注意到前方有一棵參天大樹。直到陰影覆蓋了全身,頭頂沒了月光,她才倏地擡起頭。
“撲通——”
黑漆漆的樹上有個人影掉了下來。少年屁股着地,發出“哎喲”一聲,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腰,一時有些站不起來。
他看到尹翩翩,卻是身子一僵,茫然驚愕的表情瞬間定格在了臉上,“師尊?!”
尹翩翩:?
她仔細一看,坐在草地上的不是她那大徒弟謝華予嗎?看他這副惶然無措的神情便知道,定然是本尊沒錯了。
她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地好像睡着了,睜眼就在樹上,一時沒坐穩,就摔了下來,”謝華予滿臉通紅,狼狽之中透着幾分羞愧,“讓師尊見笑了。”
說起來,他也覺得甚是奇怪,明明之前他還在上晚課的,怎麽一下子到樹上來了?糟糕,師尊不會認為他不務正業吧?
謝華予連忙跪倒在地,“弟子知錯,以後絕對不敢貪睡了!”
你哪裏是貪睡,而是被人占據了軀殼,不得不沉睡呀。望着不明就裏的大徒弟,尹翩翩有些同情,心想還是得早點把謝殊這祖宗送走,免得她的徒弟遭殃。
她的臉色不禁柔和了些,“為師知道你素來勤勉,許是最近練功太累了,你起來吧。”
謝華予揉着屁股緩緩站了起來。
然而他揉着揉着,忽然發覺不對——他手腕上何時多了個瑩潤秀氣的白玉镯?而且看上去分外眼熟,像是……像是師尊她經常戴的那個!
這東西怎麽會在他那兒???
謝華予吓得面色煞白,差點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師尊,徒、徒兒錯了,這镯子不是徒兒偷的!真的不是!”他一邊焦急認錯一邊把镯子從手腕上卸下來,然而他越是急躁就越不容易,弄得滿頭大汗連手指都被磨紅了,镯子還是被卡在手上。
尹翩翩只好走過去幫他,“你莫慌,這镯子……是為師給你的。”
謝華予瞠目結舌,他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然而,師尊她好溫柔呀,不僅幫他慢慢取出了镯子,還替他揉了揉手指。這還是他以前認識的那個師尊嗎?
謝華予呆在原地,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尹翩翩緩緩解釋:“當時是在浮波宮,你昏迷着,為師怕妖魔傷到你,便給了你這镯子護身。”
見他沒有懷疑,她又掏出之前準備的那個玉簪,繼續胡謅:“那镯子戴久了不好,為師先收回。這玉簪給你,你每日戴着,對你身體有好處。”
嗚嗚,師尊對他真好!謝華予這會兒已經完全被感動了,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勁,反而愛不釋手地将玉簪插到了頭頂發髻上。
“謝謝師尊!”這還是他頭一回收到這麽好的禮物呢。
尹翩翩含笑點了點頭,只覺得徒兒稀裏糊塗的甚是可愛,想摸一摸他的頭,卻還是收回了手。她這會兒不敢随便摸,萬一謝殊那祖宗又出來了怎麽辦?
哎……幾番折騰,害得她都有心理陰影了。只希望今晚那祖宗不要再來禍害她,讓她好好睡個覺。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願,當真一夜平安無事。只是第二天早上,尹翩翩起來散步,路過這棵參天大樹時,上面又傳來“撲通”一聲——她的徒兒又從樹上摔了下來。
“師、師尊?”謝華予一臉驚愕,他又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上樹的了。
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尹翩翩:“……”
天殺的謝殊,能不能不要再折騰她徒兒了!
飛龍峰上有一棵參天大樹,名為“望仙”。此樹枝繁葉茂,四季常青,站在樹頂上能夠俯瞰整個上清宗。
而上清宗最高的位置,莫過于師祖所在的通天宮。
通天宮位于寶華峰頂,那裏常年冰雪覆蓋、雲霧缭繞,沒有人敢靠近。只因上清宗的師祖鴻熙仙尊是個冷性子,除了幾位親傳弟子有資格上山觐見外,其餘人,一概不見。
謝殊從小被師祖養在膝下,卻是真正在通天宮裏長大的。
他曾見過飛鳥誤入通天宮結界,一頭撞死,掉下山去。許許多多的人,日夜在山腳下湧動,他們俯視着至高無上的通天宮,渴望着有朝一日能拜入鴻熙仙尊門下。
他們的目光那樣虔誠,以致于看到幼年的他在山腰打坐時,都會由衷地感嘆一句,“能被鴻熙仙尊親自撫養,就算是孤兒,也三生有幸了。”
而謝殊則閉着眼睛,面無表情。
他不知道什麽是幸運。
師尊傳授他太上忘情,教他摒棄一切情緒欲望,十年如一日地修煉,心中唯有劍道。
然而……他終究讓師尊失望了。
謝殊坐在望仙樹上,遙遙凝視着通天宮的方向。他想起了自己的本命劍月火流離,自從他察覺到對小師妹的心意後,月火流離劍便一寸一寸地開始失去靈氣——本命劍蒙塵,乃是他道心有損。
他壓抑不住心底裏對小師妹的欲念,他渴望,他癡狂,他嫉妒,他焦慮……他的目光總是不自覺追逐着她,每當她笑盈盈與旁人說話時,他便下意識攥緊手中的劍。
是他的妄念玷污了那把至仙至純之劍。
他早已不配為劍修,更不配回到師尊面前。
謝殊此人,早已死在了十年前。
微風拂過樹梢,帶來清晨的一縷涼意。天邊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很快,整個上清宗就要被日光喚醒。謝殊閉目靠坐在望仙樹上,企圖用封閉自己識海的方式,來獲得片刻的寧靜。
心魔已經吵了許久,它無時無刻不在催促他盡快回到魔界——他的軀殼在那裏,正承受着魔氣的侵蝕與重創,猶如被片片淩遲一般,每天都要裂開、修複、裂開、修複……
如此這般,永無停歇。
他已經很累了。
唯有握着手中的玉簪,才能感覺到些許暖意。
微風慢慢吹着,吹起他額角的一縷碎發,晃晃悠悠地飄蕩……他終于安靜地睡了過去。
手中的玉簪散發着白色的柔光,與小師妹的氣息一模一樣。他又夢見了那年花樹下的小師妹,她背過身與他賭氣,說是再也不肯與他說話了。然而當他轉身要走時,她卻拉住了他的袖子。
“師兄,你就不會哄哄我嘛。”
她拽着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地望着他。眼角的淚珠欲墜不墜,仿佛還帶着最後一絲倔強,然而語氣卻是放軟了的,期期艾艾,令人不忍拒絕。
他生平頭一回覺得無措,幹巴巴地站在那裏,“……如何哄?”
小師妹拿起他的一只手,讓他伸到她面前,用手指替她拭去眼淚,“就像這樣呀。女孩子哭了,男孩子有義務要為她擦幹眼淚。”
然而觸碰到她淚水的那一瞬間,他卻感覺像被燙到了一般,驀地收回手去。
這一動作,少女并無防備,竟順勢被他拉得跌入他懷。
她慌亂地抱住他的肩臂,明麗的小臉撞到他心口,霎時染上紅霞。不知怎麽地,他感覺自己渾身都僵了,胸膛也仿佛被她撞麻了,一動也不能動。
尹翩翩:“……”
謝殊:“……”
後來她再也不在他面前哭了。自那以後,兩人心有靈犀一般絕口不提那件事,甚至見了那棵花樹都要繞道走。
她或許不知道,他曾無數次回到花樹下,撚起一片片桃花花瓣,努力辨析着那天小師妹身上的味道。
甜甜的,迷離又醉人。
是這桃花的味道嗎?
好像不是。
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惑,只能怔怔立在花樹下,想得出神。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華予:師尊,我好像得了失憶症、夢游症、被害妄想症……
尹翩翩:徒兒乖,為師會想辦法幫你解決的。
(轉頭拽住師兄衣領)分手,我要和你分手!放過我徒兒!
謝殊:呵。
想分手?下輩子吧。
【幾日後】
謝華予:師尊,原來附在我身上的是謝師叔!我好崇拜他,你能讓他不要走嗎?這身體他想占多久就多久!我太幸運了啊啊啊謝師叔還幫我疏通了筋脈,提高了修為!我、我太幸福了!
尹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