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間四劫【24】

謝世南臉上又是一變,慢悠悠的把手從他肩上拿開。

邢朗拔腿跑上二樓,掀開帷帳,二樓打了多個房間,每個房間都緊閉着門,只有東邊的一間房門虛掩着,洩出一絲紅色的光線,女孩兒的抽泣聲就從那扇門縫裏傳出來。

邢朗走過去一腳踹開房門,在血霧似的光線籠罩下,看到一個穿着和服的瘦小女孩兒被一個粗壯的男人壓在身下,正在對女孩兒上下其手。

門忽然被踹開,女孩兒驚叫了一聲,更加用力的推搡身上的男人,但男人只是眯着眼往門口看了一眼,嘴裏嘟囔着什麽,甩手往女孩兒臉上扇了一巴掌。

邢朗咬了咬牙,走過去把那男人從女孩兒身上掀開,掄起拳頭朝他面門上揍了一拳。

男人被他這一拳打蒙了,暈暈乎乎的摸了摸從鼻子裏冒出的血,忽然醒了似的,暴怒着爬起來撲向邢朗。

邢朗一手把女孩從沙發上拽起來,當胸一腳把男人踹出幾米遠,罵了一聲:“他媽的,老實點!”

男人捂着胸骨倒在地上一時起不來,嘴裏還在罵罵咧咧。

邢朗正要掏出手铐把男人拷住,冷不防手背忽然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他忍着痛沒撒手,對咬他的女孩低吼道:“我是警察!”

警察這兩個字讓女孩兒愣住了,女孩兒呆呆的看着他的臉,還張大嘴保持咬人的姿勢,嘴角流出一絲口水。

邢朗把女孩滑下肩膀的衣領拉好,對她說:“別動。”随後掏出手铐朝倒地不起的男人走過去,拷住他的雙手提着他的領子把他拽了起來,又是一巴掌朝他糊着一層鼻血的臉上扇了下去,咬牙道:“強奸未成年,信不信我讓你死在牢裏!”

男人被人打的臉上紅腫一片,分不清手印還是鮮血,叫道:“她成年了,她是自願的!”

短短時間內,女孩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一個雙肩包站在門口,戰戰兢兢的看着邢朗。

邢朗箍着男人的胳膊朝她走過去,伸出手道:“身份證。”

女孩子愣了一下,連忙從牛仔褲口袋裏摸出身份證遞給他。

邢朗略去姓名,直接看出生年月,發現這女孩兒兩個月前剛剛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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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兒幹什麽?”

邢朗問。

他的表情太嚴肅,氣場太有壓迫性,女孩兒有點怕他,怯懦道:“打,打工。”

“他強迫你?”

女孩看了一眼男人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沒有回答,而是抓住了邢朗的胳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說:“叔叔,你帶我走吧,我,我不想在待在這兒了。”

邢朗看她一眼,道:“跟着我。”

邢朗壓着男人,女孩跟在他身後,剛掀開帷帳就見四個黑衣男人站在一樓樓梯口,每個人都把手搭在腰上,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邢朗領着女孩下了兩層臺階,停在領頭的一個男人面前,看都沒看一臉挑釁的男人,對謝世南笑道:“謝老板,我到你這兒是照顧你生意,你可不能做完我的生意,再妨礙我執法。”

謝世南倚着收銀臺,舉着那半根永遠也抽不完的雪茄,神情依舊從容,道:“被你拷住的,是我的朋友。你想帶走的,是我的員工。你要把他們帶走,總得讓我這個做老板的知道原因吧。”

邢朗捏着被他上了铐子的男人的後頸往前推了一下,冷冷道:“強奸未遂。”

謝世南那陰寒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投向他身後的女孩兒,笑着問:“蘭蘭,趙大哥強迫你了嗎?”

被稱作蘭蘭的女孩兒渾身顫了顫,躲在邢朗身後,伸手捏住邢朗的衣角,低聲道:“沒有。”

被稱作蘭蘭的女孩兒渾身顫了顫,躲在邢朗身後,伸手捏住邢朗的衣角,低聲道:“沒有。”

謝世南笑了一聲:“聽到了嗎警官?她說沒有。男歡女愛,你情我願,很正常啊。”

邢朗還沒說話,就聽到女孩兒在他身後低聲啜泣,又把他的衣服揪緊了一些,似乎怕他妥協,把她扔下。

邢朗回過頭給了女孩兒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對謝世南道:“如果我執意把她帶走呢?謝老板還打算襲警嗎”說着,他掃了一眼圍在他面前的幾個男人,目露不屑:“就憑他們這幾塊料?”

領頭的男人被邢朗激怒了,二話不說掄拳就上。

邢朗叼住他揮過來的手腕,像扯一塊破布似的把他的手臂往前一拉,随後擡起右膝向上頂向他的胸腹,最後一腳把他踹下樓梯。

第一個送了人頭的男人沒有給其他人造成震懾,其他人反倒被鼓舞了似的蜂擁而上。

“住手!”

謝世南忽然吼了一聲,四個男人如同被拉了電閘般頓時停住。

謝世南看着邢朗,把剩下半截雪茄揉爛在手裏,抽動着臉部肌肉對邢朗說:“你可以走了,警官。”

邢朗一手扭着施暴未遂的男人,一手拉着女孩兒,快步走出酒館。

馮光見事态不妙,在邢朗沖上二樓的時候就跑出來了,躲在停在街口的吉普車後等了許久。

邢朗打開車門把男人塞入後座,然後讓女孩兒坐在副駕駛,馮光麻利的坐在後座男人的旁邊,一上車就忙不疊的催促邢朗快點開車,好像酒館裏的打手會随時追上來把他們全都弄死。

把車開上公路,邢朗看了一眼坐在駕駛座,抱着背包不敢說話的女孩兒。剛才在店裏,光線昏暗看不清楚,此時在大太陽底下,邢朗才看到她臉上化着妝,此時劣質的化妝品被她的眼淚暈染的不成樣子,像是在臉上扣了一張臉譜。雖然帶着亂七八糟的濃妝,但是女孩兒白淨的小臉還是非常顯小,如果剛才沒有看過她的身份證,邢朗會把她當成一名初中生。

“家住哪?”

他問。

女孩兒沒說話,又把身份證掏出來遞給他。

邢朗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接過她的身份證,這才得空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女孩兒叫曲蘭蘭,剛滿十八歲,戶籍所在地是一座外地的小縣城。

邢朗把身份證還給她,察覺到車廂裏煙味濃重,于是放下來半扇車窗,問:“來蕪津幹什麽?”

女孩兒低聲道:“打工。”

邢朗皺眉:“不上學?”

“上學沒用,掙不到錢。”

女孩兒道。

邢朗忍不住又看她一眼,心說這是什麽見鬼的世界觀。

“……你家裏人呢?”

“我跟奶奶一起生活。”

“父母呢?”

女孩兒的口吻毫無波瀾:“死了。”

邢朗不再過問她的家庭,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那個像是磕了藥般神情呆滞的男人:“剛才他是不是在強迫你?”

本來十拿九穩的問題,沒想到女孩兒卻遲疑了,這讓邢朗心裏窩着一團悶火,語氣也冷淡了許多:“怎麽?你還真是自願?”

女孩兒嘟起嘴巴,揪着背包帶子,低聲道:“趙哥,趙哥他扣人。他每次都把我弄傷,我不願意陪他。”

邢朗臉上越來越冷,恰好前方一輛電動車堵在他的車頭前不願讓路,他便洩憤似的狠狠按了兩下喇叭,啞着嗓子又問:“你幹這行多久了?”

女孩兒毫不避諱:“很久了,四五年了。”

四五年,那她入行時才十三四歲。

邢朗忽然覺得車廂裏悶的厲害,偏偏後座那男人還在哼哼唧唧,他抓起扔在駕駛臺上的半瓶礦泉水朝後座砸了過去,喝道:“閉嘴!”

女孩兒也随着他的怒吼抖了抖,瑟縮着肩膀擠到了角落裏。

邢朗看她一眼,臉色緩和了一些,道;“酒館老板和你什麽關系?”

“是,是趙哥給我介紹的工作。”

女孩兒說完,怯怯的看他一眼:“叔叔,你帶我去哪兒?”

邢朗想了想,說:“派出所。”

女孩兒愣了一下,受到驚吓般想要打開車門:“我不去,我不去警察局!”

邢朗眼疾手快的鎖上車門,低吼道:“坐好!”

女孩兒渾身抖了一下,不敢動彈。

邢朗抹了一把臉,把臉上戾氣抹淨,語氣稍有緩和:“不難為你,待會兒問你什麽問題你就回答什麽問題。”頓了頓,又道:“如果你想回家,我會聯系你的家人,把你送回去。”

女孩聽到回家兩個字,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可是很快,她眼中的光芒再次黯滅,只緊緊的捏住了手中的身份證。

邢朗把車停在華陽區派出所門口,帶着男人領着女孩兒走進派出所一樓大堂,随手攔住一個民警,道:“把你們周所長叫過來。”

民警還不認得他,但是認得他手中的警官證,很快把信傳到了所長辦公室。穿着一身筆挺警服的周毅清登登登的從樓上跑下來,看到他們一行三人的組合,立刻就猜到了邢朗意欲何來,打趣道:“來就來吧,還捎什麽伴手禮。”

邢朗把男人和女孩全都交給他,指着臊眉耷眼的男人說:“強奸未遂,好好審審,興許還能審出點別的來。”說完看了曲蘭蘭一眼,把周毅清領開兩步 ,壓低了聲音:“這女孩兒在蕪津幹了四五年性工作,你把她的來龍去脈查清楚。”

周毅清不禁回頭看了曲蘭蘭一眼,眉頭擰了起來。

他這才明白邢朗為什麽親自跑一趟,原來這女孩兒是一個‘雛妓’,一個能容納幼女賣淫的地方,這裏面的罪孽可深了。

周毅清點頭:“行,我知道了。”

邢朗看了一眼不遠處還在盯着他的女孩兒,道:“給她找個地方住,你們招待所就行。”

“放心,我會安排。”

邢朗又把女孩兒叫到一邊,把身上的現金摸出來給她,道:“配合警察的工作,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邢朗要走時,女孩兒忽然追上他,捏着幾張鈔票猶豫道:“叔叔,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說。”

“其實我有錢,但是被我男朋友拿走了。”說着她忽然擡起頭看着邢朗,目露懇求:“還有我離開家的時候偷走的銀镯子,那是我奶奶的。你能幫我把它拿回來嗎?”

暫時忽略‘男朋友’那三個字,邢朗問:“姓名,地址。”

女孩兒忙道:“他叫陶小飛,光明路十三號路口的在魔獸網吧上班。”

邢朗記下這個名字,随後離開派出所,看到馮光已經下了車,蹲在馬路牙子上。

“邢警官,那我也走了。”

馮光站起來對他說,

邢朗走到他面前,從錢包裏拿出五百塊錢遞給他。

馮光不敢接。

邢朗皺眉,不耐煩道:“拿着,線人費。”

馮光嫌錢燙手似的接過去迅速揣到兜裏,嘟囔道:“你發展這麽多線人,得發出去多少錢。”

這句話戳到了邢朗的痛處,邢朗瞪他一眼,說:“你懂個屁。”

臨走時,他坐在車上,放下車窗對站在人行道的馮光說:“我讓你幫我找的人,盡快打聽。”說着一笑:“還有,你如果敢走漏風聲……”

馮光撇撇嘴,幫他補上後半句:“您就請我吃牢飯。”

邢朗不再多言,發動車子彙入車流。

剛開出去沒幾米,他接到魏恒打來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魏恒卻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試探性的道:“喂?”

邢朗道:“诶。”

魏恒一默,緊繃的聲線立刻變得冷淡:“你的手機進水了嗎?剛才給你打了四五個電話都無法接通。”

邢朗默了默,立馬反應過來魏恒說的‘剛才’是他在大和酒館裏的那段時間。電話無法接通,那就只能是信號被阻斷了。

看來大和酒館的水,比他預想的還要深。

無意把前因後果解釋給魏恒聽,于是邢朗不正經的笑問:“怎麽?擔心我出事?”

魏恒果然不再追問,只是道:“快點回警局,我們找到梁珊珊了。”

邢朗精神一振,嚴肅道:“在哪兒找到的?誰把她帶走了?”

魏恒沉默了片刻,道:“不知道?”

“不知道?”

魏恒低低的嘆了口氣:“她死了,我們找到的是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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