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間幽影
許是精神太緊張的緣故,裴苒睡了一會兒便再也沒了睡意,她睜着眼,外頭的月光照射進屋子,将床榻照亮,恍如白日。
鐘離嫣睡得正熟,裴苒卻怎麽都睡不着,她盯着門,突然一條扭曲的影子趴在門框上,像一條蛇一樣地探着頭往裏頭看。
這個形狀實在太過詭異,讓裴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緊緊盯着。
這東西似是五感鮮明,聽到外頭的竹林中有窸窣的聲音便轉頭去看一眼,随即又爬到她的門上,探着裏頭的氣息,裴苒将鐘離嫣的手從自己腰上拿了下去,掀開被子準備去看看這究竟是什麽怪物。
她身上沒有什麽法器,靠的全是一身的膽氣,裴苒大着膽子推開了門,那東西發現她竟一溜煙就跑了,她忙追了上去,順着碎石小道,一路追到了後山。
這東西細看其實是條長鞭,只是不知為何會化了蛇形,它速度極快,飛進一扇鐵門中便不見了蹤影。
裴苒站在鐵門前,猶豫再三,還是推開了門。
她不知鐵門裏頭是有着什麽東西,之前有一次她逛到此處來,就被葉槐給轟走了,問他緣由,他也未明說,總之,裴苒曉得,這裏頭應當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可是這門開得卻也太過容易了,裴苒不禁膽寒,先是探了個頭朝裏面看了一眼,但此時夜深,黑乎乎一片,她只能掏出早準備好的火折子,點燃了牆上挂着的燈爐,一盞燈亮,密室裏的景象便大致有些清晰了。
随即,她發現了山洞裏越來越多的燈爐,裏面的燈油還很多,顯然是經常有人添加,說明這地方是有人住的。
那便更怪了,如果是有人居住,那為何不見有人出入,更不見有何人送飯,那裏頭這人豈不是飯水不進,簡直比辟谷還難熬?
如此想着,裴苒隐約覺着裏頭或許是藏着個怪物,便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去,畢竟她這種廢柴,遇着個什麽異變的畜生,那就只有被啃的份了。
這樣的念頭一出,她打了個寒顫,扭頭便往山洞外走去,可背後一寒,那條長鞭直直地揮在她面前,激起一陣黃土,嗆得她直咳嗽。
這東西不想她出去!
但它并未傷害她,只是搖晃着身子擋在她面前,若是能張嘴說話就好了,長鞭繞着她轉了兩圈,然後頭往山洞裏面指了指。
“你想讓我進去?”裴苒問,“可萬一裏面有什麽怪物,我這樣的修為,是打不過的。”
長鞭只定定地飄在空中,攔在她面前。
“罷了,我随你進去看看吧。”
裴苒從牆上取下一盞燈爐,端在手上,小心地邁着步子,走了沒幾步,又是一道鐵門攔住了去路。
“怎麽辦?這門怎麽開?”裴苒推了幾下,又踹了兩腳,鐵門紋絲未動,反倒是把她的腳震得生疼。
長鞭一溜煙從牆壁裏的一條縫隙穿了進去,撲棱兩下,鐵門的門栓松動,裴苒聽着聲音,用力一推,這門發出一聲極其難聽的聲響,開了。
裏頭好像更黑了,裴苒四處找着,卻沒找到像外頭那樣的燈爐,她修為淺,只能借着昏暗的燈光,四周照亮着,發現這是一間兵器庫,牆壁上挂着各式各樣的兵器,但這些兵器,卻很奇怪。
長相不似尋常的法寶,卻處處透着一股邪性,上面雕刻的各種形狀各異的符文,裴苒雖是看不懂,卻也能猜到這是些邪道法器。
實在在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她照着石壁,腳下卻踩了個什麽軟軟的東西,她低頭一照,是一只黃鼠狼,早已腐爛,她幹嘔一聲,擡起腳,可又覺得怪異,這東西爛成了這個樣子,卻沒聞見任何的臭味,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應當是什麽味道都很清晰才是。
裴苒再一定神,深吸了口氣,繼續往前照着,這些兵器有的染血,血跡未幹,但看上面的塵土,應該是放了許久的,但這些血如同新鮮的一般,甚是詭異。
這時,裴苒眼尖地瞧見石壁的武器架上空了一塊,連同架子都是撕扯開來,上面擺放的應該是刀劍一類的,這東西卻仿佛是沖破了封禁,逃走了。
裴苒拿着燈往牆壁上一照,赫然出現了一排血字,她蹙眉着往前走,腳下又被絆了一下,這一下直接就把她絆倒在地,油撒了一地,燃起了小火,好在這地上沒什麽易燃物,火苗只是順着燈油,爬了她手肘長的一段。
但這火足以将密室內照個半亮,她揉着刺痛的腳踝,去尋讓她絆倒的東西,一個幹屍面孔突然出現在她眼前,雙眼空洞,血淚流了一臉,牙齒凸現,跟恐怖片裏的木乃伊有得一拼。
“啊啊啊!!”
裴苒慌忙中捂住了眼睛,尖叫聲回蕩在密室中,她深吸了好幾口氣:“觀自在菩薩……”
心經如此被她念了兩遍,可這心顫得厲害,她從指縫中又瞄了兩眼,方才穩下心來,借着火光,将這具幹屍觀察了個遍。
這屍體的衣裳整整齊齊,幹淨完好,想來裏頭封閉,沒有風水,自然是不易風化,屍體全身都變成了幹屍,她大着膽子掀開衣服瞧了兩眼,與臉上的一般無二,都是皺巴巴的幹皮貼在骨頭上。
這不像是自然死亡後的屍體,而像是被人吸幹了精血,取了靈元。
不像是人所為,更像是什麽妖怪。
縱使裴苒穿過來這麽久,還未見過什麽吃人的妖怪,但從各師兄姐們的口中得知,這個世界的妖怪可多了,千奇百怪,奇形怪狀,見了只怕會吓了人。
“得趕快去告訴師尊!”
裴苒這麽說着,爬起來就要往山洞外跑,此時門口卻站了兩個人,手中提着燈籠,張大了嘴巴看她。
這是守夜的弟子,每夜都要在青一門內戒備,以防有邪祟混入,雖然青一門各尊長都設了結界,但難免會有些道行高的邪祟趁着結界大開的時候混了進來,故而每夜裏都會有修為頗高的弟子們輪流巡邏,查找邪祟。
“小師妹?你……這人怎麽會這樣?”一弟子說道,瞠目結舌,全然不知該怎麽辦。
“快去将掌門喚來,死了人了!”另一弟子喊道,意味深長地看了裴苒一眼,“還望裴師妹在此處候着,等掌門過來,将事情原委說個明白。”
他這話明顯的就是懷疑了裴苒,這下裴,苒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了,她這樣被人發現在現場,即便是自己到時說清了原委,只怕也要給青離尊帶來些不好的影響了。
“那我便在這等着,二位師兄快去把掌門請過來,這事确實需要掌門知曉。”
因為她瞧着,裏頭的兵器法寶太過蹊跷,這守門的人死的又奇怪,這事若不是掌門親自來,只怕也說不清。
那位師兄又多留了一個心眼:“我在這陪着小師妹,你速去請掌門過來。”
裴苒便坐到了地上,此時膽子也大了起來,端詳着那幹屍,還跟這位師兄聊起來:“師兄,你看這具屍體,完全不像人體自然分解所……”
“裴師妹,現下你還是顧好自己吧,你為何來到此處,又為何能剛巧遇到這具幹屍,又為何能在看到這具屍體時如此鎮定?”
裴苒道:“初次見時,是被吓了一跳,但看得多了,也就不怎麽駭人了。”
“沒想到裴師妹也是個膽大之人,倒是讓人意外。”
裴苒覺着這師兄言語間都是諷刺,但她不記得何時得罪過他,竟引得他處處針對,許是她還沒穿過來之前,原主做了什麽讓他沒好感的事罷了。
“師兄怎麽稱呼?”裴苒問。
“雲蒼。”
“原來是雲蒼師兄。”裴苒說道,随即便想起了此人是誰。
雲蒼,女主沈芊芊的頭號粉絲,為了女主慘死,當時底下評論都在撮合他們倆在一起,當然,女主這種有情有義的光環人士,以此為契機,踏上了為雲蒼複仇虐渣的道路,一路順風順水,爽文無疑。
二人幹瞪着眼,一個滿腹疑慮,端詳着裴苒,想從她身上看出點異常來,一個焦慮不安,想着這事詭異之處,以及會給青離尊帶來些什麽不好的影響。
兩人相對而坐,加上這密閉的空間中突然有了一股惡臭,二人同時皺了眉。
“裴苒!”
裴苒聽到喊叫,猛地站了起來,葉槐第一個沖了進來,身後還跟着童迅。
真是奇也怪哉。
這兩人平日裏說不上兩句話便就吵起來,卻又随時可見他二人黏在一處,故而青一門內總是能聽見他二人的聲音,雖然落華尊幾次叮囑,莫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大聲喧嘩,可這二人一吵起來,那聲音是收也收不住,久而久之,連落華尊也不管了。
“葉師兄。”裴苒差點哭出來,他們定然是聽到了什麽,才這麽着急地趕過來,渾身都跑出了汗。
“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這具幹屍又是怎麽回事?”
葉槐長得清秀,卻性子急躁,見事情不妙,就想問出個所以然來,但裴苒哪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只皺着眉看他,說不出話來。
“你們怎麽都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男子,身長八尺,俊朗非凡,手中一把青玉扇,乃是他的貼身法器,渾身氣度異于常人,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此人便是青一門當今掌門蕭夜玄。
他揮着青玉扇便大步走了進來,瞧見裴苒時,微不可查地蹙了眉。
“你們來這麽多人,将現場都破壞了。”
他雖是說着怪罪的話,卻讓人聽不出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他手中飛出一簇火苗,往上一抛,瞬間照亮了整間密室,裏頭的景象放大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只見那具幹屍竟比剛才還要猙獰恐怖,側躺在地上,單看這人的死狀,死前定是萬分痛苦。
“先将屍體擡出去,其餘人等,速速退出去,以免這屍身上染了毒,屆時再傳給你們。”
蕭夜玄仔細探查了下幹屍,就拍拍手讓人把幹屍擡了出去,随後對裴苒道:“你将今日所見所聞都仔細說來,免得生了誤會。”
裴苒只能把今晚的事系數告知,自然省略了鐘離嫣到她房內睡覺一事。
“那長鞭在哪?”雲蒼問。
裴苒四周瞧了一眼,慌道:“剛才還在那呢,怎麽突然不見了?”
雲蒼諷道:“從我進來就一直守在此處從未離開,都不見長鞭的蹤跡,難不成它還會遁地不成,當着我的面跑了?”
葉槐怒道:“雲蒼,你說話何必如此,小師妹不是那種随便就能說出慌,編造這麽一個故事來的人,你聽她說便是了,為何要這麽陰陽怪氣的?”
雲蒼道:“葉師兄,不必覺得我說話難聽,我只是提出個合理的問題來,再說了,我說的也是事實,不信你問裴師妹,是不是從我們進來,就沒什麽東西出去過。”
裴苒道:“确實是這樣,明明是它指引着我來到此處的,沒什麽東西進來,也沒東西出去,這長鞭,确實是突然就消失了。”
蕭夜玄擰着眉頭,不斷用青玉扇拍打着自己的手心,道:“你們都出去。”
聞言,衆人紛紛扭頭出了山洞,卻在門口瞧見了鐘離嫣。
她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平日裏穿的板正校服,正一臉不悅地看着鐵門。
“這門,你是怎麽打開的?”鐘離嫣問。
裴苒道:“輕輕一推就開了,裏面那扇是那條長鞭幫我開的。”
雲蒼道:“又來胡說了,那長鞭能有什麽力氣打開這幾百斤重的鐵門?”
連一向好脾氣的童迅這時也忍不住了:“青離尊是問裴師妹,又沒問你,你插個什麽嘴?”
雲蒼:“你……”
“都回真龍殿等着。”鐘離嫣撂下一句話,路過裴苒身邊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裴苒知道,她确實是給青離尊闖了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