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龍辯解
真龍殿乃是尋常青一門內重大事宜商議之地,除了幾位尊長和老師以外,普通弟子很難來到此處,若是來了,那也就是犯了大錯來這裏等候發落。
于是,裴苒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
葉槐寬慰道:“師妹,有掌門和師尊在,事情總會有個說法的,清者自清,我相信師妹是做不出這種事來的。”
雲蒼适時說道:“對,現下看來她是沒那個本事做到瞬間把人精血吸幹,可萬一她偷偷學了個什麽邪術,将你我都騙了呢?”
葉槐道:“雲蒼,你說這話可有證據?白蕪尊這番通情達理之人怎麽會教你血口噴人這玩意兒的?”
雲蒼反駁道:“這關我師尊何事,你何須扯到他身上去,再說了,你看看你這師妹,進門沒幾天就把門內衆人迷成個什麽樣子,若不是用了邪術,我還就真不信她這種兩面三刀,擅于僞裝之人能讓衆師兄姐們如此護着!”
葉槐怒道:“你這人,小師妹究竟是做了什麽,讓你對她有如此惡意?你倒是說來聽聽,小師妹何時兩面三刀擅于僞裝了,明明是你心胸狹隘,看誰都不如你那位芊芊師妹,不過誰人不知你心悅芊芊師妹,人家卻懶得理你,何須如此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丢了男人的顏面?”
二人說了兩句便又吵了起來,裴苒與童迅上去勸了兩句,發現根本勸不開,就随着他們了,二人坐在地上,撐着下巴看戲。
“哎哎哎,別吵別吵,這是什麽地方,你們吵來吵去的,成何體統?”
一位青衣道人輕輕走了進來,擡手攔在他二人中間。
此人面目和善,俊逸非凡,說話間柔聲和氣,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意思,他往那一站,原本吵得不可開交的二人瞬間收音,退後一步行禮道:“落華尊。”
這人正是那天從蓮花池中躍出,濺了她一身泥的人,裴苒微微蹙眉,也跟着童迅行了禮,乖乖地站在一旁。
“掌門和青離還沒回來?”華無歇扭頭看了裴苒一眼,似乎也想起了那日炸了人家小姑娘一身泥的事,笑意盈盈道:“你便是裴苒?”
“回落華尊,是我。”裴苒低着頭不再看他,不知為何,她總能感受到別人身上的那種隐藏情緒,就像現在,她看着華無歇,雖然他是笑着的,但她能感受到他皮肉之下的一種威脅感。
華無歇道:“此事我已聽他人詳細說明,應當不是你做的,要吸幹人精血,以你這修為進度,再來幾十年也難以……”
裴苒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華無歇便趕忙打圓場道:“不過!我相信是青離沒找準方法,等她來了,我與她好好說說。”
裴苒道:“落華尊,這事很奇怪,只是一時好奇跟了上去,師尊對此事不知情,不知我這樣牽扯進來,會不會對師尊有什麽影響?”
華無歇仔細瞧着她焦急的臉,不是在擔心自己被牽扯進來下場會如何,而是擔心這事會給鐘離嫣帶來什麽影響,他摸着下巴,不知為何心中一動,像是此情此景在不知幾時前見過一般。
“對青離能有什麽影響?”他道,“頂多是麻煩她多上點心,幫你把此事查清了而已。”
裴苒長長地吐了口氣,笑了。
至此,華無歇終于是想起這副景象在哪裏見過了。
二十幾年前,也有一個姑娘如此護着想着鐘離嫣,只是那姑娘最後死了,死得凄慘,鐘離嫣為此還閉關了十年。
二人的關系究竟如何,只她二人最為明了。
幾人交談之際,蕭夜玄身後跟着鐘離嫣,快步走了進來,在裴苒身旁站定,二人面色陰沉,把華無歇都給吓了一跳:“你們別這麽吓小弟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給說清楚,好讓人家回去睡覺。”
蕭夜玄道:“你們都是第一撥發現這具幹屍的,除此以外,并無人進過密室,但倘若裴苒說的是真的,那兇手是怎麽進了密室,殺了人,又能全身而退,沒留下任何痕跡的?”
鐘離嫣冷道:“裴苒是第一個進密室的,這麽說來,兇手肯定就是她。”
聞言,裴苒詫異地轉頭看着她,似乎并沒想到她會這麽篤信自己就是那殺人兇手。
鐘離嫣繼續道:“不過塵念在裏面守了百年,前幾日我去看,他功力大增,哪怕是白蕪也得跟他對上幾個回合,裴苒這種剛入門的,能将他功力修為全吸走,只留下一具軀殼的,怕是也不太可能。”
她說話的間隙,輕飄飄地看了裴苒幾眼,卻又給了裴苒無比堅定的信任,她說着,眉頭皺在一起,那張原本清冷的臉,看起來更冷了。
蕭夜玄道:“只是裴苒所說的那條長鞭,現在不見了蹤影,否則還能查出點線索。”
華無歇道:“既然如此,裴苒,你回去再睡一覺,那長鞭能找到你一次,或許還會再找你第二次,只是你修為低淺,若是出了意外……”
“我陪她睡。”鐘離嫣打斷他,“落華,你對兵法器最熟悉,等我抓到長鞭,你便速來将它收服。”
華無歇怔了好半晌,幹咳兩聲道:“那是自然,青離,後山中的兵器都是邪門法器,你可得小心,近幾日暑熱,你身體……”
“落華。”鐘離嫣叫住了他,讓他閉嘴。
蕭夜玄道:“那你們速回吧,我跟落華再說幾句話。”
鐘離嫣輕輕點頭,帶着一行人回了之淮居。
這幾步路的距離,往日裏都不見鐘離嫣喘一口的,待到裴苒房中時,她驚奇地發現,鐘離嫣早已是滿頭的大汗,她褪下長袍後,薄衫已經被汗水打濕。
“師尊,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剛剛聽落華尊說,這幾日暑熱,你是不是很熱?”
鐘離嫣擡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從她的櫃子裏拽出一床薄被來,鋪到了屏風後的地上,躺了上去,不再理她。
“師尊為何不去榻上睡?”
裴苒緊追着問,鐘離嫣突然一揮袖,一條黑色鎏金長鞭從袖中飛出,團團将她捆住,随後她手一揮,長鞭拖着裴苒,将裴苒重重地摔到了床上。
“讓那邪性長鞭瞧見我與你睡在一起,它還敢來嗎?”
裴苒動動嘴唇,說道:“今夜你與我睡在一處,它不也來了嗎?”
鐘離嫣無奈道:“方才我們蒲一出現,它就消失無影蹤,明擺着就是不想讓人發現它,雖然不知道它為何會找到你,或許是與你的靈根有關,都是邪。”
裴苒開始正視起自己來,她剛穿過來時,正是到青一門拜師學藝時,她毫不猶豫地選了鐘離嫣,就是看中了她是青一門唯一的女尊長,以後行事會方便些,原著中她是與女主沈芊芊同屬白蕪尊門下,她不知如此改變了劇情,竟會引來這一幕原著中沒有的情節。
還有鐘離嫣說她靈根邪性,是為邪仙本體,原著中非但沒提到,還說裴苒本人資質平庸,說到底就是花瓶一個。
亂了,劇情徹底亂了。
裴苒滾了兩下,發現自己只要一動,捆在身上的鞭子就勒緊幾分,她幾度想開口讓鐘離嫣收了鞭子,但又怕她經了這麽一遭,早已睡着了,她睡眠不好,再把人吵醒,她要整夜都睡不着了。
一旁,鐘離嫣睜着雙眼,聽着裴苒翻來覆去,呼吸急促,只當她是過于擔憂這事,本欲出聲安慰,裴苒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原因無他,裴苒有個壞習慣,晚間睡前要是喝了水,不論多少,總是要起夜,且不能忍。
“師尊,你睡了嗎?”裴苒試探着問,沒想到鐘離嫣馬上就答了:“沒有。”
裴苒道:“師尊,那你能把這鞭子收了嗎?我想去茅房。”
屏風後窸窸窣窣一陣,是鐘離嫣翻身起來,她走到裴苒面前,手一揮,那鞭子就飛入了她袖中,而她垂頭看着裴苒:“走吧。”
裴苒忙道:“我自己去就行,師尊歇息吧。”
說着,她慌忙着跑了出去,解決完後,長舒了口氣。
青離尊對她未免過于好了,這種撒尿的事還得跟着,裴苒想着,既然那長鞭之前是故意讓她去山洞裏發現幹屍的,那就應該不會有害她的心思,若是真想害她,那何必将她引去山洞中,又何必見了人就躲。
如此想着,裴苒拉開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突然從她頭頂掉了下來,吧嗒一聲掉在她腳邊,裴苒瞳孔放大,低頭看去,是一只死去的黑貓,頭被砍下,四肢只剩下了一只前腳,肚子裏的內髒還在往外溢。
裴苒腿軟着坐到了地上,如被人扼住喉嚨一般,發不出聲音來,她定神,吸氣用力,猛地站了起來,飛奔着往卧房裏去,突然一條長鞭将她捆住,裴苒身子一輕,竟是被長鞭拖着飛了起來。
她定睛一看,這不是鐘離嫣的鞭子,而是那條将她引到山洞中去的長鞭,它變得十分奇怪,前半截是原本的紅色,後半截卻如血幹了又變黑一樣,一股黑色的陰影籠罩其上。
兩截長鞭就如此與對方僵持着,一截捆着裴苒,一截在拼命伸直了身子,拽着另一截。
而裴苒,已經要被勒死了。
偏偏舌頭此時不聽使喚,連聲救命都喊不出來,遠方簌簌的風聲中,幾道鋒利的劍芒朝她飛來,裴苒雙眼一閉,覺着自己便要命喪此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