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芊芊師姐
經此一遭,裴苒異于常人的體質讓她心懷不安,當晚就拉着葉槐,問了個清楚。
“師兄,師尊說我靈根邪性,讓我去跟白蕪尊學醫術去。”
葉槐驚詫道:“師尊當真是這麽說的?”
裴苒道:“當真,我已經去向白蕪尊說明了,改日就到他那去,再也不回來了。”
葉槐擰眉道:“師尊說的有理,貿然修行,于你有害,若是控制不好成了邪,那可真真是不行的。”
折騰一宿,此時天空已有些泛着魚肚白,他二人坐在之淮居外的山峰處,俯瞰遠處的一條大瀑布,底下長滿了鮮花草木,蟲鳴鳥叫,一片祥和。
裴苒道:“昨日發生的事,是否與我的靈根有關?”
葉槐道:“許是有關系的,卻也沒關系。”
“這是何意?”
“長鞭找到你,或許只是想有個人發現塵念大師的屍體,将其厚葬。”葉槐說着,想起她剛入門不足三月,這些舊事她肯定是不知道的,便将後山密室的秘密,告訴了她。
後山的密室裏,藏的是青一門創辦以來收集的各種邪門法器,這些法器或是出身邪門,或是造了殺孽,罪孽深重,難以控制自己,于世間有害,故而被收集到青一門內,由塵念大師行度化之法,試圖将其邪念祛除,還一方安寧。
裴苒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把刀劍一類的熔了,以絕後患?”
葉槐彎起食指狠狠地敲了下她的腦門:“要是這麽容易就好了,這些法器跟着主人殺人屠邪,早已有了靈魂,附身其中,即使是把劍熔了,這邪祟劍靈等,也熔不了,萬一他們再借着實體的消失跑了出來,附身于人身上,那不是更加害人嗎?”
裴苒了然地點了點頭。
葉槐道:“所以諸位尊長便把劍靈等封在了法器中,交給塵念大師,先行度化,度化不了的,都被直接銷毀了,所以後山密室裏擺着的,都是有一絲善念,能度化的,所以你剛剛與我說的,那長鞭一半想殺你,一半想救你,那就是它心中善與惡的較量,只可惜有時候善往往難敵大惡,所以它最後才得了這麽個下場。”
裴苒問:“那辛九呢?我看着它不像是那種邪門的法器。”
葉槐嘆道:“辛九的事,我也是聽其他師兄說的,聽說它的主人原先是青一門的弟子,但那弟子不知為何着了魔,拿着辛九屠了護北城二十三口人,自從便成了邪,被師尊帶回後山封了起來。”
“那弟子後來如何了?”
葉槐道:“據說是被師尊親手了結了,對了,你與我說了靈根一事我才想起來,聽說這位弟子也是與你一樣的邪性靈根,所以師尊才會讓你去跟白蕪尊學醫的吧,小師妹,你還是聽師尊的話,去白蕪尊那吧。”
裴苒大駭,懷裏的辛九也動了一下,她低頭問它:“此事是真的嗎?”
辛九微微顫動一下,像是在肯定。
日出東方,正對着他們,二人看着緩緩升起的太陽,一時間不知該不該感慨命運無常,世事難料。
葉槐道:“現在塵念大師圓寂,後山的兵器跑走了那麽多,不知道還會在世間闖出多大的禍來,掌門和師尊現在肯定很着急吧。”
裴苒道:“師兄,這事,會不會是青一門內的人做的?”
葉槐問:“為何這麽說?”
裴苒道:“近幾日除了來送舞林大會請柬的仙林峰弟子外,并無外人進入,後山密室也只有門內之人才知曉,只是他如此犯了案還能從密室逃脫,我卻是想不通的。”
葉槐摸着下巴,有些胡茬冒了出來,略微紮手,“但是門內有那個修為和塵念大師對抗的,也就幾位尊長和掌門了,小師妹,這話你只能與我說,其他人可不能說,免得被人抓了把柄,告你個誣蔑尊長,造謠生事。”
裴苒撇撇嘴,忙住了嘴:“可是結界設得這樣嚴密,又怎麽會跑進邪祟呢?”
葉槐道:“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你還是想想自己去了白蕪尊那,該如何經得住白蕪尊那成堆的醫書吧,我聽說白蕪尊要求門下弟子背的醫書,都快堆到青一門外去了。”
裴苒驚道:“真的?不是的吧,這麽多那不是折磨死人嗎?”
葉槐點頭道:“你要行醫救人,那自然要熟讀醫書,否則你學藝不精,下錯了藥,那可是要人性命的,小師妹,你去了可要多用功。”
裴苒想着,去了免不了要和沈芊芊打照面,原本想着離這個女主遠一點,不曾想偏偏還與她更近了。
“裴師妹!”
聽到聲音,裴苒身子一僵,緩緩轉過頭去,只見沈芊芊一身素衣,緩緩踱步而來,臉上挂着一抹淺笑,那一舉一動,一颦一笑的,簡直太犯規了,乍一看,她比裴苒自己好看得太多了,也不知道青一門這些人怎麽會覺得裴苒姿色在她之上,那柳葉眉,那杏眼,那小巧挺拔的鼻尖,和那粉紅的櫻桃小唇,真真就是大女主爽文中女主驚為天人的美貌。
“芊芊師姐?你怎麽來了?”裴苒低着頭問。
沈芊芊淡淡一笑,給葉槐打了招呼,便道:“我來把這個給你,想必你昨夜受了驚吓,吃點草藥,定下心神。”
裴苒受寵若驚地接了過來,道謝:“多謝芊芊師姐了。”
沈芊芊看着她低頭害羞的樣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順着她額前的碎發,等察覺到自己在做什麽時,她又猛地縮回了手:“你也別過于擔心,掌門和青離尊一定會查出真相來,還你清白的。”
葉槐插嘴道:“沒想到這事傳得這樣快,連芊芊師妹都知道了。”
沈芊芊道:“現在只怕整個青一門都傳遍了,不過大家都相信不是裴師妹做的,只是聽說邪器庫裏的東西跑了些出去,大家都有些慌罷了。”
一想到這個,懷裏的辛九就有些躁動,鐘離嫣去了一夜都沒回來,可見事情已有些嚴重了,裴苒察覺到她頭頂那道炙熱的目光,擡眼就對上了沈芊芊的雙眼。
“勞煩芊芊師姐與白蕪尊說一聲,近幾日我可能去不了他那聽學了,等過幾日此事平息了,我再去白蕪尊那修行。”
一夜未眠,裴苒眼眶凹陷,黑眼圈深重,面色憔悴,沈芊芊又從兜裏拿出紙包的糖果來塞到了她手裏:“看你這樣子,昨天肯定是累極了,先吃顆糖。”
葉槐道:“芊芊師姐對小師妹可真好。”
沈芊芊忙搖手道:“都是同門師兄妹,當然要相互關心,互相愛護。”
裴苒只道這女主光環太過強大,為了突出以後裴苒所為有多歹毒,硬是把女主強迫着對她這麽好,一比較,裴苒以後要做的事就太不是人了。
裴苒笑道:“謝謝芊芊師姐,時候不早了,你還是趕緊回去聽課吧。”
沈芊芊一怔,裴苒這是在趕她走,她雖不知自己哪裏做了讓裴苒不高興的事,但她只是能感受到裴苒對她的疏離,即便是她想着法子地對她好,裴苒卻還是不接受她的好。
“那裴師妹就好好休息,師姐過幾天再來看你。”
裴苒心道:“言多必失,別來了別來了,萬一說了點你不愛聽的,那不是要了我的命?”
面上她還是笑嘻嘻道:“芊芊師姐慢走。”
沈芊芊又擡起手在她發上輕撫了一下,才轉身離去,裴苒看着手中沉重的兩包草藥,不知作何感想。
早飯時分,鐘離嫣終于回來了,她坐在房中打坐,一夜未眠于她來說不算什麽,只是裴苒應當此時還在睡覺吧。
吱呀一聲,門開了,她微微擡眼,見裴苒端着早飯已經放到了桌上,此時正瞪着大眼睛,在看她。
鐘離嫣突然睜開眼,把裴苒吓了一跳,她忙退後兩步,行禮道:“師尊定然還未吃早飯,徒兒特地早早去了飯堂,拿了師尊愛吃的。”
鐘離嫣道:“已經在掌門那吃過了。”
裴苒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這雙筷子要放下去也不是,就這麽拿着也不是。
鐘離嫣瞧見她頹然的神色,拿過她手裏的筷子,吃了幾口,才道:“怎麽不去白蕪那裏聽課?”
裴苒笑了:“徒兒想着等過幾日這事平息了再去,左右也不急,怕我走了,人家說師尊的閑話。”
這事不早不晚在她要離開青離尊處去白蕪那邊學藝的節骨眼上,若是此時她走了,那旁人肯定以為青離尊以此事為緣由,将裴苒趕去白蕪尊那,為的是不想自己聲譽受損,明哲保身。
鐘離嫣道:“說什麽閑話,說我怕這事牽連到自己,所以将你趕到白蕪那去?你何時這般在乎別人的言論了?”
裴苒擺手道:“不是的師尊,嘴長在他人身上,說什麽随他們去,是我不想去,我想再跟師尊學些東西。”
鐘離嫣放下筷子,道:“裴苒,行事在己,你怎麽做是你的事,他人怎麽說是別人的事,你只需做好自己該做的,其他的,就交給天命。”
“師尊真的信命嗎?”裴苒問,“師尊真的相信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注定好了的嗎?”
她聲音屬實過大,鐘離嫣微微蹙眉,許久不見她這番失控的樣子,竟覺得自己已經将她教化,不再是那個潑皮耍賴的野丫頭,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
鐘離嫣淡淡道:“天為定數,人為變數,事在人為,人可逆天,但不管如何,天命都是有跡可循的,譬如你今日不努力修行,修為自然比不上人家勤奮的,但人的靈根又是天注定的,像你生來邪性,修煉速度是他人的百倍,你只需稍微努點力,就能比得他人修了幾十年,這又找誰說理去?”
裴苒跪坐在鐘離嫣側對面,懇求道:“師尊,求你了,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跟着師尊修行,我發誓,我定不會入邪道,成魔邪的,師尊別趕我走行不行?”
她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眼淚在裏頭打轉,那眉毛就這麽皺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鐘離嫣明知她這副樣子最能蠱惑人心,卻還是忍不住看着她,看得自己心裏酸兮兮的。
“裴苒,你可知辛九的主人是誰?”
裴苒搖頭。
“她曾是我門下的弟子,與你一般,靈根邪性,她也與你一樣同我保證不會入邪道,修魔攻,可她那身體裏的東西不允許她向正道,她最後還是成了邪,我只能親手殺了她。”
裴苒怔怔地看着她,看見了她眼裏的不忍和痛心。
“裴苒,師徒一場,我不忍心看你誤入歧途,趁你還未開始修行,就此打住,去白蕪那,還能學點濟世的手藝,若是你往後真成了邪,為師也不會手軟,會親手了結你的性命。”
裴苒被吓了一跳,她看見鐘離嫣眼裏濃烈的殺氣,那是人間正道對邪魔的濃厚殺意,她仿佛在自己身上看見了那位師姐的影子,只當她也是個邪魔怪道,要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