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辛九瘋子
當夜,一輪滿月懸挂上空,滿地銀霜。
裴苒被緊緊束縛着,遠方的劍芒逼近,白花花一片朝她襲來,她用力拽着束縛她的長鞭,試圖将它從自己身上拽下去,否則這麽多劍芒,那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非得被剁個稀巴爛。
但卻是徒勞,雖然長鞭的另一端也在竭力幫着她,但這被邪化了的東西,怎能是她這種凡人能對抗的。
眼看着劍芒就要飛到她面前,一個兵器破門的聲音,一根黑色長鞭飛出,直直地擦着她的臉頰飛過,刷刷兩下打掉了臨近的兩道劍芒。
鐘離嫣縱身飛來,抓住完好的長鞭一端,靈力灌入右掌,對着長鞭一擊,原本氣焰嚣張的長鞭應聲斷成兩截,完好的那截掉落在地,邪化的那段如被激怒了一般,鉚着勁朝鐘離嫣甩去。
只聽她冷哼一聲,朝它擊出一掌,這一掌的威力巨大,震起陣陣沙土,波及到一旁的竹林,沙沙響了一片。
而鐘離嫣還能騰出手來接住了往下掉了裴苒,将她抱如懷中,垂頭看着她憋得通紅的臉,皺起了眉:“不能說話?”
裴苒扒拉着嘴皮,想把它強硬撕開,卻發現越粘越緊,她用手指推着腮幫子,一股透明的津液順着嘴角流了出來,鐘離嫣也不嫌棄,抓着袖子把她的嘴擦幹淨了。
“回房裏去,誰來都別開門!”
她撂下一句話,微微用力就把裴苒抓了起來,往前一推,自己與那些劍芒糾纏在了一起。
裴苒不敢耽擱,邁開腿就往房裏跑,在手指觸及門框的瞬間,後頸突然被什麽東西扼住,把她拽着往後摔了去。
裴苒背着地,悶哼了一聲,看清了襲擊她的,是一條鐵鏈,這鐵鏈如那長鞭一般,渾身染了黑色的邪氣,在滿月之下顯得十分詭異。
鐵鏈再一次狠狠地朝她砸來,裴苒迅速地一個翻滾,避開了它的攻擊,她想回頭找鐘離嫣,卻發現她被密密麻麻的劍芒包圍着,根本看不清這邊的景象。
她修為不夠,不能硬拼,只能先逃,這鐵鏈便追着她,突然發力,将她的手腳束縛,牢牢地困在地上,如千斤般地壓着她的四肢。
裴苒掙紮着,早已渾身都吓出冷汗來,她眼睜睜看着一把銀白的劍飛了過來,在她身旁站定,劍鞘上的兩顆紅寶石似雙眼一般,緊緊地盯着她。
與那些虛體的劍芒不同,這是實在的劍,而且,在裴苒這種不懂兵器的人看來,這把劍,長得,實在是太好看。
劍鞘上雕刻着金玉符文,尾綴一根黃色流蘇,劍鞘低端有兩顆圓圓的寶石,劍刃鋒利,輪廓鮮明,在月光下更是閃閃發亮,美得動人。
可這劍好似是個傻蛋。
它看着裴苒,轉了兩個圈,又看向鐵鏈,搖晃着劍身往後退了兩步,瘋狂轉着身子。
若是個聰明的劍靈,早知道此時要抓住機會取了裴苒的性命,她被如此禁锢着,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可它似乎在猶豫,鐵鏈不斷震動着,勒住裴苒的四肢陡然收緊,快要将她的皮肉勒斷,骨頭粉碎。
寶劍再一次飛了上來,擡着劍刃就要砍下來。
裴苒瞪着它,劍刃卻在即将觸及她的脖頸時調轉了方向,朝鐵鏈劈去。
金屬碰撞的一聲,裴苒右手上的鐵鏈碎了。
是碎,不是斷,這一劍下去沒傷到裴苒的皮膚,卻把這巨大的鐵鏈劈了個粉碎。
裴苒驚奇地看着這把劍,鐵鏈許是吃了虧,匆匆從裴苒四肢收了回去,看樣子是想逃了。
裴苒發現了這寶劍的厲害之處,乃是一把上等法器,她伸手便握住劍鞘,笨拙地學着鐘離嫣教的入門劍法,朝那鐵鏈劈去,鐵鏈在接觸到劍刃的瞬間,便化成了幾塊金屬碎片,噼裏啪啦掉了一地。
裴苒握着劍,“唔唔”兩聲,若是此時能說出話來,定要好好誇贊這劍靈一番。
而她手中的寶劍似是能感知她的情緒,震動了兩下。
緊接着,便有見面抓着空隙,朝她飛來。
青離尊說過,一件好法器,能讓一個人在對戰中有功力翻倍的效果,裴苒手握這一等法器,便再也不怕了,她雙眉一蹙,下盤紮穩,揮劍擊落了幾個嚣張叫嚣着的劍芒。
幾招下來,鐘離嫣教的招式她就試了一遍,平日裏連打只雞都打不過的裴苒,看着被她震碎的幾道劍芒,激動得一甩身子,沖上前去就要幫鐘離嫣。
此時,一道白光撲來,沖散劍芒的同時,也把裴苒給掀翻了過去,飛起兩人高的距離來,卻在即将要落地的瞬間,被手裏的那把劍攔在背上,再将她平穩地放到了地上。
裴苒輕撫着劍鞘,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謝意,也不知它能不能會意。
蕭夜玄一身寒氣地站在之淮居門口,手中的青玉扇飛出,擊退了飛到他眼前的幾道劍芒。
鐘離嫣收了手,第一時間就是回頭看裴苒進了房門沒有,卻見她懷裏抱着一把劍,還在輕撫着。
蕭夜玄幾步走了上來:“發生了何事?”
“掌門師兄怎麽來了?”鐘離嫣緊盯着他,心中隐約有種不安感。
蕭夜玄道:“我方才察覺到門內有邪氣,趕到後山時,發現裏面的邪器已經跑了一半。”
鐘離嫣大驚:“跑了一半?”
蕭夜玄道:“不錯,我們的封禁已經鎮不住它們了,塵念再一走,更是守衛薄弱,被他們鑽了空子。”
鐘離嫣道:“那如此便更加證實,此事不是我那徒兒所為,她今夜一直與我在一處,不可能對那些邪器做什麽手腳。”
蕭夜玄揉着眉心:“這麽多邪器跑出去,只怕天下要大亂了。”
鐘離嫣安慰道:“師兄別急,趁他們還未走遠,我們盡快把這些邪器找回來就是。”
蕭夜玄四處找着裴苒:“你那小徒弟呢?”
他越過鐘離嫣,也是一眼就看見裴苒懷裏抱着的那把劍,幾步便走了上去:“裴苒,速速将那東西放下!”
聞言,裴苒猛地擡起頭,再低頭看了看那把抖動的寶劍,然後将它輕輕地放到了地上。
“辛九?”葉槐不知何時也沖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師兄們,衆人一見,便驚奇地議論起來。
“辛九怎麽會在這?”
“這瘋子什麽時候跑出來了?還跟這些邪器混在一起?”
衆人議論着,蕭夜玄的臉沉了下去:“裴苒,辛九怎麽會在你這?”
裴苒眨着眼睛:“我不知道,它突然飛過來的,還從一條鐵鏈手下救了我,我見它沒有惡意,就拿着它砍了幾道劍芒,原來它叫辛九啊。”
說完,裴苒一驚,她能說話了!
蕭夜玄的臉更沉了:“你是說,辛九能夠為你所用?”
他說着,目光移到了鐘離嫣身上,見她怔怔地看着辛九,雙手背在身後,竟在隐隐發抖。
裴苒也看見了鐘離嫣不好的臉色,她點着頭:“辛九很厲害。”
辛九聞言,翻滾兩下身子,站了起來,還轉了兩個圈。
人群中發出了質疑聲:“怎麽可能,辛九是瘋子,誰碰它砍誰!”
裴苒搖着頭:“不是的,它不是瘋子,我也沒有說謊,不信你們看,這地上的鐵碎屑就是辛九砍的,要不然我這樣一個剛築基的,怎麽可能把鐵鏈打碎成這個樣子?”
“反正我進青一門十年了,就沒見誰碰過辛九一下。”
“對啊,聽說自從辛九的主人死後,它就徹底瘋了,怎麽可能會被小師妹拿起來用?”
裴苒道:“我說的是真的,師尊,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說謊。”
她說着,看向辛九,發現它正站那也看着自己,它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一下就跳到了裴苒懷裏。
“咦!!”
“哦??”
“小師妹,你究竟是什麽人?”
裴苒抱着辛九,不知道它的來歷,卻覺得它可憐,她不願從別人口中得知辛九是個什麽樣的劍靈,至少到目前為止,它沒害她。
鐘離嫣臉色煞白,她原本就白皙的臉此時血色全無,今日的事太過出奇,不光是她,連蕭夜玄都一臉愁容,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事出蹊跷,先別慌,等查清了再震驚。”
裴苒笑嘻嘻道:“掌門,辛九你要收回去嗎?”
她這般明顯地想要辛九,蕭夜玄自然是聽出來了,他挑眉看着裴苒:“你喜歡它?”
裴苒笑道:“我只是覺得它很厲害,剛剛一刀下去刷刷就把東西給劈得稀巴爛!”
“那你可知,它之前,殺了二十三條人命?”蕭夜玄問,“你可知它是被鎖在後山密室之中度化的,是一等邪器。”
裴苒臉色一僵,她這樣誇贊一把滅了二十幾條人命的兇器,實在是丢臉至極,尴尬得要死,也沒想到這看起來傻乎乎的東西,竟然是個屠門滅族的兇器。
“它确實很厲害,只是被主人用錯了地方,造了殺孽,否則,辛九會是把一品靈器。”蕭夜玄說着,也難掩惋惜,“不如這樣,辛九就由你保管,将其度化,莫要可惜了。”
鐘離嫣猛然扭頭,道:“不行,辛九不知何時正常何時入邪,交給她一個什麽都不會的人保管,終将會釀成大禍。”
蕭夜玄寬慰她:“不是有你呢嘛,你幫忙看着,再說了,你不也舍不得辛九嗎?”
周邊的竊語聲不斷,裴苒看着在自己懷裏抖動的辛九,輕聲說道:“辛九,你以後可不能傷人了,要殺也只能殺該死之人,無辜者你怎麽能下得了手呢?”
辛九還是止不住地顫抖,也不知它在抖些什麽,或許是怕了蕭夜玄,又或許是聽到他人的議論聲,讓它有些不自在罷了。
裴苒與辛九說話的這一幕恰好被鐘離嫣瞧在眼裏,往日的種種如翻江倒海般湧來,她重重地閉了閉眼,道:“裴苒,你把辛九收好,好好看着它。”
裴苒詫異擡眸,鐘離嫣卻已不再看她,而是轉身跟蕭夜玄去後山密室查探情況去了。
裴苒竟覺得鐘離嫣的背影顯得十分落寞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