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翠竹幻術
弟子們大抵都去救火了,裴苒四處找了一圈,不見鐘離嫣身影。
大約是去後山查看情況了。
裴苒便又動身,準備去後山。
如今劇情大亂,裴苒不知下一步該怎麽走,當然原著中自然也不會把每一天每一幕都寫得仔仔細細,裴苒慌亂中跑着,越來越不對勁。
眼前一條竹蔭小道,亂石點綴,幾片竹葉翻滾着身子飄飄落下,樹葉搖曳,卻不聽見任何風聲,這一路看去,竟無一人的影子。
青一門何處有這樣一條小路?
鐘離嫣酷愛翠竹,之淮居內的竹子最多,其他地方,不過是稀稀疏疏的長了幾棵,裴苒入青一門已近三月,不曾發現何處有這樣一條小路。
一個不好的念頭湧現出來:這是幻術!
傳言能用幻術的,都是修習邪道一類的,用這種幻術,将人引入幻境,再在幻境中殺人,能比真槍實彈地與人過招,要容易得多。
想到這,裴苒不敢再往前走了,若是有些修為的,兇手會在幻境中造出妖獸來,看似是在與妖獸争鬥,實則幻境中的人是與自己過招,将自己親手了結。
而像她這樣沒有修為的,只需将她引入池塘或是懸崖,一腳踩空,掉下去便就會要了性命。裴苒站在原地,使勁蹦了蹦,腳下是實的,她便坐了下來,靜心凝神,閉上眼睛,四周始終聽不見任何的風聲。
突然,她身下的地面異動,将她往後拉了一大截,她無奈睜開雙眼,發現眼前景色突變,是在真龍殿前,青一門衆弟子聚集在此處,火光沖天,映照着一個妖豔女子的臉,她原本魅惑的臉龐,在火把的照射下,越發妖孽,火紅的雙唇一開一合,卻聽不見聲音。
畫面一轉,她看見了鐘離嫣,那個仍舊清冷高潔的女人,她手中握着一把長劍,那是她從未見過的,鐘離嫣似乎從不用劍,懲戒弟子都是用的長鞭,這劍的形狀與辛九相似,那豔紅的寶石,淺黃的流蘇,劍鞘上的符文,劍刃的走向,與辛九像是同一人打造。
裴苒将衆人喊打的場面盡收眼底,發現自己變成了那個妖豔女子,萬人所指的,正是自己!
“青一門弟子郁婕,入邪道,屠戮與南城二十三條人命,草菅人命,罄竹難書,照青一門門規,當斬!”
鐘離嫣說罷,眼神空洞,那雙冷漠的眼睛裏,竟是沒有一絲猶豫,舉劍就砍了下來。
裴苒深深地感受到了郁婕心中的絕望與痛苦,她已被伏龍釘釘在真龍殿牆上,如同待宰魚肉一般,無法反抗,她靜靜地看着鐘離嫣,說道:“師尊,我所做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嗎?可你為了所謂人間正道,非要取我性命?我與你相處共十載,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的情誼嗎?師尊,你究竟有沒有心?”
鐘離嫣動作一頓,她緊咬着唇,說出一句話來:“你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郁婕雙眸顫動,她已無心去想這位師尊是如何能這般鐵石心腸,她微微張口:“我為了誰你不清楚嗎?你不是說你愛我嗎?難道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都是诓我的嗎?你騙我去把辛九偷回來,練了一把和它一樣的上等法器,你做的這一切又都是為了誰?”
鐘離嫣冷冷道:“是你自願,并無逼迫。”
郁婕絕望地仰頭大笑:“師尊,你騙我與你雙修,為了就是辛九,為的就是得到一把上等法器,而我就是顆棋子,助你早日化神的是嗎?”
“時至今日,你還執迷不悟。”
郁婕道:“你拿了辛九,一路修煉斬除邪祟,好不快意,你天生體熱就拿我冷身子,他人欺你辱你,我就殺了他們讓你高興,我以為你喜歡我,到頭來還成我一廂情願了?”
鐘離嫣道:“郁婕,你多想了,為師從來沒動過那個心思。”
郁婕掙紮着,伏龍釘下的皮肉扯得稀爛,鮮血直流,可她不能動分毫,她扭動着身子要沖向鐘離嫣,可一切徒勞,鐘離嫣微微閉了眼,說了一句什麽,那把長劍直直地朝她劈來,直接斬掉了她的腦袋。
裴苒清楚地看見郁婕的腦袋在地上滾了兩圈,掉落在鐘離嫣腳下,而她只是收了劍,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此決絕,沒有絲毫惋惜留念。
這便是她們正道人士所講究的大義凜然,怎可為了一己私欲,放了這邪魔外道,留她禍害人間。
可裴苒總覺得心裏壓抑得怪難受,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郁婕當時心如死灰般地絕望,她茫然地尋求着鐘離嫣的哪怕一絲心軟,可她竟那樣沒有猶豫地就斬下了她的頭顱。
“裴苒!”
聽到自己的名字,裴苒回過頭,四處尋着聲音的來源,可四周都是喊打喊殺的青一門衆人,她背後是一群六神無主的邪魔,沒了郁婕,他們也不過是一群無頭腦的傀儡,郁婕一死,他們便嚎叫着要哄散,可青一門的人哪肯這麽容易放他們走,個個舉着劍就沖上去與他們厮殺在一起。
邪魔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真龍殿,如刺透她的耳膜一般,叫得她心慌慌,整個腦袋像是要炸開了。
“裴苒!”
這一聲十分響亮,裴苒抱着頭,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炸裂了,一股難以言說的痛苦攀升至她全身,她摸着自己的脖頸處,濕熱的一片,像是有人在她的動脈上狠狠割了一刀,郁婕的頭顱滾到了她的腳邊,她往後退着,要離這個腦袋遠一些,突然,她也看見了自己如郁婕一般,被鐘離嫣拿着劍砍下了腦袋,而那把劍,就是辛九!
她捂住自己要掉的腦袋,往後逃避着郁婕的,瘋狂地吼叫着,她不是怕郁婕滾動的頭顱,而是怕正一步步往她這走來的鐘離嫣,那不亞于對待郁婕的冷漠神情,那看她似邪道一樣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
“你不要過來,走開!”裴苒說。
“裴苒!站在原地,你背後是懸崖!”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抓住,這人力氣很大,抓得她感覺自己手要斷了,裴苒被人重擊了一下背部,眼前突然清晰,葉槐正焦急地看着她。
而抓着她手臂的,是鐘離嫣。
裴苒看着她,看着她全身黑漆漆的,想必是在救火時被染上的,而她眼裏滿是擔憂。
恍惚間,裴苒又見到了那個雙眼麻木不仁,沒有絲毫情感的鐘離嫣。
她突然甩開了鐘離嫣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發現她站在懸崖邊,再走一步就會掉入這個萬丈深淵。
“小師妹,你怎麽了?你剛剛跟中了邪一樣地要跳崖!”葉槐問着她,看見她渾身發抖,雙眼茫然,正欲擡手去摸她額頭的溫度,被她一巴掌就打開了。
“別碰我!”
葉槐的手僵在空中,他知道裴苒剛才肯定是中了什麽邪術。
“對不起師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很不舒服。”
葉槐道:“發生了什麽,你怎麽要跳崖的?”
裴苒道:“我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走到這裏來。”
她額上已經冒了冷汗,這三伏天的,她竟冷得發抖,她不敢擡頭去看鐘離嫣,只又走了幾步,離鐘離嫣更遠了。
“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裴苒說着,擡着腿就跑了,鐘離嫣看着她慌忙的背影,眉頭微蹙。
裴苒跑到攬芳居,沈芊芊在她屋門口擦着臉,因為去救火,她身上也被燒黑了一半,看見裴苒回來,與去的時候大不相同,發現了她的異常。
“小師妹,你怎麽了?不是去找青離尊了嗎?她說你了?”
裴苒搖頭:“沒有。師姐,我能不能借你的屋子睡一覺?”
沈芊芊卻是一怔,随即點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請師尊來看看嗎?”
裴苒道:“不必了,我休息一會兒就好,那我進去了師姐?”
“去吧。”沈芊芊看着她已經被汗水打濕的後背,跟了上去,從櫃子裏拿了幹淨衣裳給她:“小師妹不介意的話,就拿我的衣服換上吧,我看你的衣服都濕了,再穿的話肯定不舒服的。”
裴苒接了過來,就開始寬衣解帶。
沈芊芊便就這麽看着。
裴苒察覺到那道視線,茫然地擡起頭來。
“我這就出去。”沈芊芊忙不疊跑了出去,拉上門靠在門上,她剛剛竟然在期待着能得一見小師妹的酮體,簡直是罪過,真真是無恥!
裴苒換上衣服,拉上被子裹住身體,卻還抖個不停,那個頭顱落地朝她滾來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真實得如同她在現場一般。
或許是太過害怕的緣故,她蒲一睡着,便做了噩夢,夢裏無外乎是今日所見到的一切再重演,甚至還夢到了郁婕在與南城屠殺二十三人的場景。
裴苒剛換上的衣服又被汗水浸濕,她夢到鐘離嫣拿劍要取她腦袋的瞬間,醒了。
她睜着大眼,大口喘着氣,那種如同被人掐住喉嚨難以喘息的窒息感,仿佛臨死一般。
裴苒猛地坐起身子,正在放碗筷的沈芊芊吓了一跳,忙跑了過來,手覆在她的額頭上:“太燙了,小師妹,你發燒了。”
聽她這麽一說,裴苒才覺頭腦昏沉沉的,不好意思又把沈芊芊的衣服弄髒,便動手想脫了衣服,沈芊芊一把抓住她的手,問:“小師妹,你怎麽了?從你剛剛出門回來就不正常,剛剛睡着還說了夢話,現在還發燒,究竟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
裴苒眼前沈芊芊的影子逐漸模糊,她擡手想去摸她的臉,看看這是真人還是幻象,手剛一觸碰到她的臉頰,雙眼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