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熔剎絕

裴苒醒來,首先見到的,是一張精美小巧的臉,甚至他一個男人,還戴了支美麗的朱釵在頭上。

“啊!”裴苒一聲驚叫,翻身坐了起來。

“喲喲,終于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們就得給你挖坑了。”

“挖什麽坑?”

“埋死人的坑吶!”

“紅岱,別瞎說!”葉槐大步走了過來,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小師妹,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裴苒一驚:“睡了這麽久?那後山可有什麽異常,丢了的邪器什麽時候能找回來?”

紅岱唏噓道:“你還是先關心下自己吧,莫名其妙地高熱夢魇了兩天,莫不是有了什麽大病。”

這人說話屬實不太好聽,裴苒是不喜歡聽的,她瞪着他:“這位師姐是誰呀?”

紅岱頓時火冒三丈:“你個眼瞎的黃丫頭,我是男的,叫什麽師姐,你成心罵我是不?”

葉槐笑道:“這位便是落華尊門下的紅岱師兄,只是喜好姑娘家的玩意兒,小師妹,不得無禮。”

裴苒撇嘴道:“我是怎麽回的之淮居?”

葉槐道:“是晏喜去将你背回來的,聽芊芊師妹說你昏倒,我們便去請了白蕪尊,他給你施了針,我們怕麻煩芊芊師妹,想了想還是把你給背回來了,誰知你一睡就是兩天,還得拜托了白蕪尊跑到之淮居來給你施針。”

裴苒這兩日一直重複不斷地做着相同的噩夢,一直醒不過來,夢裏無一例外都是那日的幻象重演。

紅岱道:“你是中了邪術了,白蕪尊說過,這情況沒個十幾日是好不了的,你接連下去這幾日,都會做噩夢。”

葉槐出聲訓斥:“你個狗東西,盡說些鬼話,白蕪尊都講過了,只要喝着他開的藥,過不了幾日就能消了夢魇,你偏生要這麽吓唬人。”

紅岱撇撇嘴,毫不客氣地坐在裴苒床上:“我早聽說裴師妹相貌一絕,也不過如此嘛。”

“這東西是怎麽在青一門混到現在的?”裴苒問。

葉槐道:“反正沒少挨打。”

三人便就這麽閑聊着,突然紅岱臉色一凝,手指着裴苒的臉,叫道:“小師妹,你的臉!”

葉槐忙湊了過去,驚了又驚,問:“小師妹,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裴苒道:“沒有啊,我的臉怎麽了?”

她說着,就要下床去拿銅鏡來看看自己變成了什麽樣子能把他們吓成這樣。

紅岱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按回了床上,道:“早知道中邪能變漂亮,我也去中個邪試試。”

葉槐附和道:“小師妹真是越發出落得美麗了。”

裴苒半信半疑地摸着臉:“真的?可我怎麽覺得沒什麽變化?”

話音剛落,裴苒雙頰一片緋紅,雙眼模糊中看見了郁婕的重影,她似在撕扯着裴苒的臉皮,像極了要把她的皮囊剝開,套在她的身上。

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從她的臉頰蔓延至全身,裴苒抓着面前紅岱的衣服,吼叫着。

“快去請白蕪尊來!”紅岱說着,抓住了裴苒的雙手,想把她那雙犀利的爪子從自己衣服上拽下去,裴苒雙手的指甲長得猙獰巨長,再遲半步肯定就要嵌進他的皮肉中去。

紅岱召了自己的捆仙索來,七手八腳地将裴苒捆綁在床榻上,然後退後半步,驚恐地看着裴苒。

裴苒已在極力控制着自己體內那股戾氣,但始終不敵,床板被她掙紮得吱吱響,她全身都在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扭曲着,紅岱怕她到時候折斷了骨骼,沖了上去就要按住她,在這節骨眼上,他還不忘男女有別,不能失禮,随即抓起枕頭便壓在裴苒身上:“別動了小師妹,定神收心,不能讓這邪魔将你廢了!”

讓紅岱大驚的是,他一個男子漢的力氣,竟然壓不住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不一會兒他便冒汗,臭罵了兩句:“裴苒,你再不用點力鎮住邪魔,我今日塗的脂粉可就浪費了!”

語音剛落,裴苒一下撞到了牆上,磕得頭破血流,鮮血順着額角冒了出來,紅岱傻了眼,沒想到她能來這麽一下,雖然是被把自己弄暈了,但往後這額頭上恐怕要留疤了。

葉槐帶着白蕪尊沖進來時,紅岱正拿着手帕捂着裴苒的額頭,道:“不關我的事啊,是她自己撞牆上的。”

童迅也跟了來,道:“你怎麽讓這個鬼東西看着,現在出事了吧!”

紅岱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這張嘴是塞糞了吧?”

白蕪尊道:“別吵!肝火這麽旺,多喝點涼茶吧。”

幾人迅速将裴苒身上的繩索解開,先給她止了血,“砰”一聲,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了。

來人一臉寒氣,看着裴苒已然褪去血色的臉,将手中的雪蓮抛給了葉槐,轉身便離了去。

紅岱道:“你師尊受傷了。”

“別往外說。”葉槐收了雪蓮,神色黯然,想起那日裴苒剛昏睡時,鐘離嫣來用了探靈針,瞧見了裴苒的夢魇,當時就變了臉色,那是他在鐘離嫣臉色從沒見過的神色,既焦慮又恐慌。

随後,她便出了青一門,誰都沒有告訴行蹤,原來是去采雪蓮了。

白蕪尊問:“你師尊的雪蓮采來了?”

葉槐道:“是,在這,白蕪尊,這要怎麽用?”

白蕪尊道:“爛炖,煮得越爛越好,熬個幾天,定能驅邪了。”

葉槐便拿着白蕪尊給的藥方,去抓了藥,然後火速備了個爐子,開始炖雪蓮。

鐘離嫣今日回來時身上帶傷,渾身還沾染了邪氣,也不知道吃飯了沒有,葉槐想着,去飯堂帶了飯菜,去找鐘離嫣了。

“師尊?你要去哪?”

葉槐還沒敲門,門就開了,鐘離嫣已經換上了幹淨的校服,手中還拿着她常年未用的剎絕劍。

這劍與辛九同屬,是交由落華尊打造的,平日裏鐘離嫣壓根不用,便被鎖在了兵器庫裏。

“你來得好,省得我跑一趟,你把剎絕拿去給落華,讓他幫我熔了。”

葉槐驚詫:“啊?這是為何?”

鐘離嫣道:“其實早幾年便有了這個想法,裴苒中邪,也大致是因它所起,将它熔了,免得以後她見到了又害怕。”

葉槐手握着剎絕,端詳着它上面的符文,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剎絕當年跟着鐘離嫣滅了無淵境七十二惡鬼,自此一戰成名,鐘離嫣也因此修為大增,名聲大噪。

這樣一個功臣,卻要在今日被熔為一灘水,葉槐惋惜。

“速速送去,交代落華,讓它務必親自動手,此事莫要外傳。”

葉槐遂點頭答應:“知道了師尊,我這就去。”

不止是葉槐惋惜,華無歇在聽到葉槐的轉述時,也驚了一跳:“她當真是這麽說的?”

葉槐道:“是,師尊還讓轉告給落華尊,說此事莫要外傳,還要勞煩落華尊親自動手了。”

華無歇嘆息道:“她要做的事誰都攔不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轉告她,剎絕我親自熔,讓她放心。”

葉槐走後,華無歇輕撫着剎絕,從他鑄造以來,剎絕沒少斬過妖魔,在真龍殿斬首郁婕是它的最後一次面世,雖然被鎖了這麽久,劍刃不見遲鈍,鐘離嫣應當是經常打磨。

“可惜了。”

裴苒再次醒來,已是夜幕時分,辛九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平躺在她身旁,那對紅寶石依舊鮮紅得滴血。

“你怎麽來了?”

裴苒問着,掀開被子,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發現鏡子及一些能反光的東西都不見了。

想起今天葉槐和紅岱的反應,裴苒大致猜到,邪氣入體,或許她的相貌有了變化,而她這人又好奇心重,在屋內找不到,她便出了門去,看見鐘離嫣的房門大開,走近一看,屋內無人。

她叫了兩聲,無人應答,便徑直走了進去,找到了鐘離嫣梳妝臺上的銅鏡,抱着鏡子就沖了出來。

不巧的是,鐘離嫣站在門口,挑着眉看她。

裴苒只消看這麽一眼,就知道她又不高興了,怕她把鏡子搶了回去,便抱在胸前,邁着腿逃了。

鐘離嫣蹙眉,一躍至裴苒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拿着什麽?”

“沒什麽!”裴苒越過她就要走,被鐘離嫣一把揪住了後衣領,按到了牆上。

“中了邪還能跑這麽快,看來你平日裏牙口不錯,身體還算強健。”

裴苒眼尖,一眼便瞧見她脖子上一條極長的傷口,指着就問:“師尊,你這裏怎麽了,這麽深的傷口,你怎麽都不包紮一下?”

鐘離嫣擡手就捂住了脖子:“用得着你來管?懷裏抱着什麽,拿出來!”

裴苒深知已經逃不過,拿出了用衣服包着的銅鏡,在遞給鐘離嫣的一瞬,舉着就照了一眼,鐘離嫣迅速地奪過了鏡子,瞪着她。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事,但裴苒還是看到了銅鏡中那個不同于往日的自己,她的臉有不像自己,反而,更像郁婕。

“裴苒……”

“師尊,你發現沒有,這幾日的月亮好像特別亮。”裴苒說着,看向月空,“你沒覺得很奇怪嗎?十五都過了,月亮好像還很圓。”

鐘離嫣蹙眉:“裴苒,你在說什麽?”

裴苒眼睛卻沒看她,怔怔看着懸挂于天上的月亮,腳步遲鈍,一步一步挪着腳,任憑鐘離嫣怎麽叫,她仿佛沒聽見一般,然後越走越快,最後竟是直接跑了起來。

鐘離嫣追在後面,起初她以為是裴苒邪氣未清,又見了幻象,但裴苒步子沉穩,目标明确,就是奔着自己的屋子去的。

她看見了銅鏡裏自己的樣子。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