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含糊不清
東西還是晏喜幫着拿到白蕪尊那裏去的，路上他還不忘叮囑：“到白蕪尊那去，一定要聽話，好好修習，千萬別給白蕪尊惹什麽禍，有不懂的就問問師兄姐們，要是真遇到什麽麻煩了，就趕緊跑回來找我。”
裴苒看着他結實的背影，道：“知道了師兄，你別擔心，我一定好好聽話，絕不給白蕪尊闖禍的。”
沈芊芊走在最後，聽着他們的談話，大多是晏喜像兄長一般的囑咐，她再看向裴苒時，心想：小師妹這樣的人，任誰都對她好，自己只是送了幾頓飯，探望了幾次，對裴苒那樣的人來說，只怕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了。
這時，裴苒卻突然轉過頭來，道：“芊芊師姐會照應好我的，她對我極好，師兄不用擔心我在那邊會過不好的。”
晏喜道：“那就好，芊芊師妹是個細心的人，你與她相互照應，是極好的。”
一道陽光打在裴苒身上，她戴了帷帽遮光，微風輕拂着輕紗，将她的衣裙輕輕吹起，裴苒動手拉了一下帽檐，沈芊芊将這個動作收入眼底，對小師妹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在意。
過了兩天，裴苒身體總會好了許多，也能做些輕便的活計了，她便幫着白蕪尊整理了藥房，可她不熟，藥材的擺放位置需要找好長時間，一天下來，到晚飯時間，還有成堆的藥材沒分類整理。
沈芊芊剛聽完課就來了，看着成堆的藥材，道：“早知道你就別攬這活了，先熟悉藥材擺放，你剛來什麽都不知道，還幹這活，真是難為你了。”
一邊說着，一邊幫着裴苒把藥材裝好，放進了藥櫃裏。
裴苒道：“師姐，你別幫我了，這幾天落華尊門下的弟子都在幹些苦力活，還經常拉傷，來藥房裏取藥的，聽童迅師兄說，這幾日飯堂裏的飯都不夠吃的，你先去吃飯吧，去晚了就沒飯吃了。”
沈芊芊道：“我偷藏了點糕點，到時候沒飯咱們就吃糕點，管飽。”
裴苒道：“那你還不如先去吃飯，等你吃完了再來幫我。”
無論如何是說不動她別幫自己的，裴苒只能這麽說，不然拖累沈芊芊沒飯吃，那真是愧疚死了。
想了想，沈芊芊道：“也好，我先去給你帶點吃的來，吃完了再一起整理，反正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沈芊芊走後，裴苒跪在地上，仔細地将藥材整理好，站起來準備放進面前的櫃子裏。
可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裴苒的腦袋結實地撞在她的下巴，兩人同時往後退，都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裴苒回頭，鐘離嫣一臉寒氣，雙眼惡狠狠地瞪着她。
幾天不見，裴苒發現她今日梳了個特別的發髻，與往日的清冷不同，今天更像是一個溫婉的鄰家姐姐。
只是那雙眼睛太冷了，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裴苒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随後的日子裏，裴苒沒臉沒皮地貼着她，誰叫青離尊門下都沒有女弟子，害得裴苒只能跟她一個說說女孩秘事，久而久之，她那雙眼裏才終于有了波瀾。
只不過三日不見，鐘離嫣便又恢複了那副不把一切放眼裏的表情。
裴苒忙道歉：“對不起青離尊，我沒看見你在身後，沒撞疼吧？”
鐘離嫣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擡手從藥櫃裏拿了一撮草藥，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你連離開都不會與我打聲招呼嗎？”
這話裏蘊含的情緒太多，有斥責，有怨氣，還有一絲委屈，裴苒慌忙中甩了甩頭，心想：青離尊怎麽會委屈，委屈個毛？
她說完就站在那，仿佛在等着裴苒說話，可裴苒不知說什麽，她的确是沒打招呼就離開了，鐘離嫣要怪她，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半晌，她才道：“對不起。”
鐘離嫣冷哼一聲，随即就大步走了。
裴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剛入門時，她看到鐘離嫣的背影就是這樣，太孤獨，太落寞，所以她才想了辦法，要拜入青離尊門下，想着自己這麽厚臉皮的人，總能跟人玩在一起的吧，可最後竟是這麽一個結局。
而且她越發覺得，她們二人之間的氣氛，隐約有些微妙。
就像是年少時對那位優秀的女班長一樣。
想到這，裴苒猛然回神，喃喃道：“不可不可，青一門門規，不可亵渎師長，裴苒啊裴苒，你這樣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
沈芊芊回來時，裴苒背上已經濕透了，她所在的地方正是太陽直射處，偏偏藥材被她放到了這個位置，想避也避不開，她拿出手絹來擦了擦她額頭的汗：“小師妹，休息一會兒，師姐幫你。”
裴苒低頭扒着碗裏的飯，道：“師姐我馬上就吃完。”
沈芊芊道：“不着急，你慢慢吃，別噎着。”
裴苒看着碗裏的飯菜，都是她愛吃的，她擡頭看了一眼，只能瞧見沈芊芊纖細的腰肢，雙手舉着将藥材送進了櫃子裏。
此時的裴苒不知在想什麽，眼中波光湧動，再次看向沈芊芊時，眼裏滿是柔情：“師姐，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沈芊芊笑道：“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師姐喜歡你。”
經上次那一遭，沈芊芊明白，裴苒根本不理解她說的喜歡為何意，裴苒以為的喜歡只是不讨厭，愛和她貼在一起，所以她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意，索性裴苒也不明白。
裴苒卻道：“師姐心裏就沒有喜歡的師兄？”
沈芊芊扭頭，看見的是裴苒亮晶晶的雙眼，仿佛個孩童求知一般地看着她，她的心頓時就化了：“沒有，師姐不喜歡師兄，只喜歡你。”
突然門口一陣清風吹來，吹起了沈芊芊的發，她低着頭看裴苒，雙眼含情脈脈，卻又隐隐有些慌張，所以她很快就轉過頭去，胡亂地拉着櫃子。
裴苒再傻，也聽出她話裏的意思，這把自己性向明裏透露出來的勇氣，裴苒是沒有的，她看着沈芊芊傾城的臉龐，心裏哇哇大叫：不是說沈芊芊喜歡袁津歌的嗎？劇情怎麽變了，她不該跟裴苒有感情戲的啊啊啊！
話及至此，裴苒不敢再說什麽，兩人都默契地低頭整理，不再說話。
原本沈芊芊想着，話都說這麽明了，那便無論如何也要問問裴苒的态度如何，可裴苒突然就不說話了，她大概也猜到了裴苒對這樣的事是反感的，畢竟女女雙修，雖不是少數，但裴苒這樣讨師兄們喜歡的姑娘，應當是不喜歡女的。
兩人靜默着将藥草整理完，天已經黑了，沈芊芊覺着這氣氛太過尴尬，便收了碗筷，道：“我把碗筷送飯堂裏去，師妹小心些先回攬芳居吧。”
說着就逃也似的跑了。
裴苒心想：要是當初自己也像沈芊芊這樣表明心意，說不定也會把班長給吓跑。
裴苒走在路上，擡頭看着月空，月亮還是一如既往大地挂在天空，她看不出這樣的月空有什麽好看的，只覺得陰森森的恐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行至攬芳居門口，大門以一種極為詭異的聲音合上了，四周陰風襲來，吹起地上的樹葉，灰塵滿天，裴苒擡起衣袖遮住了臉。
她使勁推着門，猛然回神，既然是有人特意将門鎖起不讓她進，那她是無論如何也推不開的，起初裴苒很怕這種突然的變故，陰風四起，總讓她冷汗直冒，最近中的邪多了，她也就習慣了，與其慌裏慌張像只無頭蒼蠅地亂撞，不如穩住心神，反正無論怎麽躲都躲不掉，還不如等着邪祟來找她。
突然，裴苒背後一寒，她熟稔地瞬間蹲到地上，一條鞭子越過她的頭頂，狠狠地砸到了面前的大門上，木樁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
裴苒差點被倒下的柱子砸到，忙站起身，退後兩步，看見了襲擊她的東西，正是那天被鐘離嫣截成兩段的長鞭。
與那日不同，它身上的邪氣更重，全身都呈黑色，身子仿佛膨脹了數倍，原本只有裴苒身長一半的長鞭，現在已經比她高了半個頭，像一條黑色曼巴一樣地垂頭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麽樣？”裴苒手上沒有任何可以抵抗的東西，她一步步往後退着，想着沈芊芊應當快回來了，到時還可以拜托她去搬個救兵。
裴苒說着話，無非就是給自己壯膽的，一條鞭子，哪能聽懂她說的，即便是能聽懂，它又沒長舌頭，也不會回答。
可她剛這樣想，長鞭就搖着頭朝她猛撲過來，裴苒知道這一次是躲不開了，就要用手去擋，突然背後飛出一把寶劍，“铛”一聲攔在她面前，長鞭被重擊得退後半尺，随後仰起頭去看寶劍的主人。
沈芊芊收回劍，将裴苒從地上撈起，往後一推，冷聲道：“快去找師尊來！”
裴苒是不想走的，不知道沈芊芊一人能否制得住，可她不走，在這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沈芊芊是女主，是不會死的，她便跑了：“師姐，我馬上就去把師尊叫來！”
長鞭的目标是裴苒，見她跑了，就要追上去，沈芊芊舉劍刺去，纏住了長鞭，給裴苒争取了時間。
裴苒邁着步子一路狂奔，從正門是進不去了，她就找了個低矮的圍牆，翻牆進院，離白蕪尊的住所還有一段距離，四周的房子裏還亮着燈，大家還都沒睡，裴苒就扯着大嗓子喊叫：“見鬼啦！快叫師尊來！”
這個專門除邪祟的地方，沒什麽比邪祟更有吸引力，衆人一聽，能破青一門結界的邪祟，那還得了，紛紛沖了出來：“邪祟在哪？”
裴苒叫道：“在大門口，大家快去幫芊芊師姐！”
衆人一聽，忙提了兵器就往門口奔去，裴苒越過人群，直奔白蕪尊住處，且不說這麽多人能不能制住入邪的長鞭，顯然了長鞭的目标就是她，她要問清楚，自己究竟是惹了什麽人，能把這些東西都引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