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前上學時老師就教過:文學作品是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

所謂“來源于生活”,也就是說,那些情節很有可能會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發生。

而所謂“高于生活”,就是說,現實生活中未必會一板一眼完全按照文學作品裏的“梗”去進行。

所以,老大确實是帶我去了一家女裝店換裝備。

但是,他可沒像小言小說裏的男主角那樣,耐心十足地、甚至是興味盎然地替我挑選衣服。他只是坐在一邊,靜靜玩着他的手機,任由我一個人徜徉在那一大堆的衣物裏。甚至,當我挑花了眼,拿不定主意時,那人都不肯擡頭幫一幫我。

“慢慢挑,不着急,”他一邊做着手機上的數獨題,一邊對我說:“反正酒會要到八點才開始,你有的是時間。”

如果我有犬牙,絕對會撲上去咬他兩口!

“哦,對了,”他又道,“你這是公差,服裝費可以報銷。你慢慢挑吧。”

——那意思,別再來煩我!

我決定了,就算我沒犬牙,也要撲上去咬他兩口!

于是,我沖着鏡子裏的他呲着牙,做了個咬牙切齒的動作,卻不想他猛地擡起頭來。

我吓得一縮脖子,趕緊抱着衣服躲進更衣室。

好吧,是不是我耳朵變靈了?我好像聽到了老大輕笑出聲……

“還有,”更衣室外,老大又道:“我這裏沒有禁忌,你盡可以挑膝上三公分以上的裙子。”

當我選好全套裝備出現在老大面前時,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我跟老大之間絕對絕對不是小言故事!

因為,他老人家根本就沒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兩眼放着狼光看我。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說了句:“原來你沒說謊。”

Advertisement

什麽意思?

“你果然還是有點品味的。”

他說着,便起身去幫我結賬了。

好吧,至少這點他還是符合“梗”了。不然,憑我這身上一次最多只帶三百塊錢的人,還真是沒辦法走出這家店。

出了服裝店,上了車,老大又扭頭上下掃視我一番。

我歪歪頭,沖他賣弄風情地眨着眼。

“你,”老大不爽地皺皺眉,往我的方向一挑下巴,又道:“你還需要化化妝。”

于是,我們又去了一家美容院。

當然,還是他結賬。

從美容院出來,其實我很希望他再說一句,“你還需要一點首飾”來着,可惜那家夥也不傻,又上下掃視了我一圈後,就扭回頭去專注地開他的車了。

然後,當車再次停下時,我發現我們是在一個高級公寓樓的前面。

好吧,我已經被老大訓練熟了,都沒問一句這回又是去哪裏,就跟在他後面上了電梯。看着他掏出鑰匙開了門,我自然而然地就跟在他身後進了那間公寓。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我是在一間私人公寓裏。

而且……

是……

老大的……

……私人公寓……

見我神色古怪,老大不耐煩地一擰眉,“只有你要換衣服嗎?!”

他瞪了我一眼,就轉身進了房間。

——好吧,我有理由可以解釋。因為我們都知道,在公司的頂樓,他們卓家有着整整一層樓面的私人豪華套間。因此,我一點兒都沒想到,老大竟然還另有“香閨”。

老大更衣時,我就老大不客氣地參觀起他的公寓來。

雖然他并沒說過這是他的住處,可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這是老大的“巢”。

因為,這整套公寓所用的都是很“老大”的顏色。白色的牆面,黑色的矮櫃,還有深灰色的長沙發。一切都是很深很沉很靜的顏色——就像老大那個人。

不過,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老大會偏愛那種酷感十足的、由金屬和玻璃構成的家具,可事實上,他似乎更偏愛溫潤的木質家具,和看上去就讓人很想躺下的布藝沙發。

我在客廳裏轉了一圈,發現這家夥的偏好似乎跟我有那麽一點點相似——也就是說,除了牆上那幾幅色彩跳躍的裝飾畫之外,看不到一張擺在外面的照片。

而我所去過的其他人家,就連葉安安同學都會臭屁地在房間裏擺上幾張自己或家人的相片。

這時,我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就轉過頭去。

……

好吧,其實那些言情小說偶爾還是有點靠譜的。至少,這會兒我看着從門裏走出來的那人,兩眼有點放狼光……

我曾多次說過,老大的個子很高……

而高個子的人,一般肩膀都很寬……

而肩膀寬的人,穿西裝總是格外的出色……

還有那炫耀着勁瘦身材的白襯衫……

“走吧。”

老大一邊調整着領帶,一邊向門口走去。見我愣在那裏沒動,他不由站住,扭頭皺眉看向我。

“那個,”我忙一低頭,避開他的眼眸,沒話找話地說道:“原來你也不喜歡在家裏放相片啊。”

老大沒吱聲,只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忽然就失衡了。

“呃,那個……”我局促地扭開頭,任由眼珠四處亂轉,嘴裏則亂七八糟地說着:“那個,我也不喜歡在家裏放相片……總覺得那些喜歡放相片的人很怪,難道他們就不覺得,相片裏面的人就好像在監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一樣嗎?”

“你啊!”

突然,老大出聲。

我擡頭望向他。

“你大概沒感覺到吧,只要你一緊張,就會胡說八道。”

他沖我微微一笑。

如果這是一堂作文課,我想我會很文藝地形容:我的心打了個趔趄……

***

酒會。

在我的想像裏,酒會應該都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俊男美女,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參加酒會的人應該個個都是舉止高雅地在輕柔的音樂背景聲下款款淺笑,語不高聲……

可是,現在這展現在我面前的,又是什麽一個情況?!

當我跟着老大來到這個位于某大廈頂樓的某私人會所時,我發現自己正置身于某個十分類似于中國喜宴的場合裏。

不錯,這裏确實是衣香鬓影,觥籌交錯。可是……

可是,那輕柔的音樂背景聲呢?

那款款淺笑,語不高聲的紳士淑女們呢?

這一陣高過一陣的聲浪又是怎麽個回事?!

這裏跟我所參加過的那些中式喜宴最大的區別就是:大家都可以自由來回走動,而不是被圈在某張圓桌前不得動彈。

還有就是,大家的膝下沒有鑽來鑽去、嬉戲打鬧的孩子……

“好吧,”我低聲感慨,“果然不能把影視文學作品當作是現實生活指南。”

“什麽?”因為周圍有點吵雜,老大不得不向我俯□子。

我湊近他的身邊,大聲說道:“我記得有人說,中華民族是這世上最會包容并蓄的民族,什麽外來的東西到了咱手裏,遲早要讓它徹底中國化得連它爹媽都認不出來。瞧,這就是實證。”

我想我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點過大了,因為我的身後立刻就響起一陣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該格(這個)女伢兒有疊格(點個)意思。”一個濃重的湖南口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吓了一跳,扭頭看去,卻原來是今天下午在嘉臣時,那個被餘總介紹給老大的老頭兒。

而嘉臣的餘總,也笑盈盈地站在那個老頭的身後。

我不由一縮脖子,整個人都往老大身後藏去,心裏暗暗埋怨老大:看吧,我才剛來就又闖禍了……早就知道我跟這種場合八字不合的……

“餘總,肖老。”老大忙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把我從他身後拽出來,拉着我向那兩個人打招呼。“抱歉,我這助理是第一次參加酒會。”

“毛疊關系毛疊關系,”那個湖南口音的老頭笑道,“其實我也很想辦一次很正宗的、像電視上演的那種酒會,不曉得為麽事,開着開着就變成疊(這)個樣子了。”

旁邊那個餘總笑道:“就像這位小姐講的,在中國嘛,就讓它徹底中國化吧。”說完,那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好吧,就算白癡如我,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笑話了……

接下來,老大就一直跟那倆老頭粘在一起嘀嘀咕咕。而我呢,因為不熟悉情況,有點膽怯,就亦步亦趨地跟在老大身後半步不離。直到老大不耐煩地站住。

“你自己去轉轉。”他低聲對我說道。

“去哪轉?”我很白癡地問他。

老大很不爽地沖我一眯眼,我忙閉上嘴,夾着尾巴溜到一邊去了。

好吧,雖然咱沒參加過酒會,但自助餐咱還是吃過的。大不了咱就當是來吃自助餐的!

于是我拿起餐盤,開始圍着餐臺轉悠起來。

別說,這酒會果然不同于那些所謂的自助餐,連三文魚刺身都是敞開量來供應的。不像以前跟吳君他們去吃的那些“自助餐”,每次都得單跟服務員點要,不然就不給你。

嗯,好吧,我吃得很爽,以至于都忘了是來幹嘛的了。等我想起還有老大那麽一個人時,扭頭一看,這才發現情況有點不太對勁。

卻只見老大已經不是跟那倆老頭單獨在一起了,他們身邊又多出幾個中年或老年的男人。其中有幾個我是認識的,可以說,都是我們公司的競争對手。而且,我還看到他們一個個不懷好意地向老大敬酒。老大頻頻環顧四周,似乎像是在找我,卻又沒看到我,便只得皺着眉喝了一口酒。

顯然,對方那幫人很不滿意,就起着哄要老大全喝了。

而那倆老頭,作為主人,竟然一點兒都不肯照顧老大,就那麽自顧自地站在一邊看老大的笑話!

一杯酒下肚,即使隔着那麽遠,我都能看出老大臉色的變化。就只見一股紅暈從他的脖子迅速漫延上他的臉頰——這老大,果然酒量很差!

我當時只覺得一陣熱血上湧,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就直接殺奔了過去。

“這麽小杯喝太不過瘾了,要喝就換大杯。”我一把搶過老大的酒杯,把他擋在身後,轉身對着那群人當中我唯一知道姓氏的那個姓陳的經理笑道:“陳總,好久不見了,我先幹為敬!”

于是,我也不管他們搭不搭理我,搶過一旁卓上的紅酒就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喝完,我把杯底一亮——純中國式的幹杯!

好吧,我再次确定,這确實是一個中國式的酒會!

首先,且不說西式酒會上會不會有女人這麽豪爽地喝酒,就算有,大概周圍的人也不會像眼前這些沒品味的人那麽大力鼓掌,高聲叫好。

其次,西式酒會上絕對不會有人一看到有人拼酒,就興奮地叫着服務員換大杯,上白酒。

第三……

好吧,沒第三了。

我身後,老大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湊近我的耳邊,低聲道:“別胡鬧。”

“誰胡鬧了?!”我甩開他的手,又扭頭看看他的臉——他的臉上一片暈紅,連兩只眼睛都充血了!我又扭回頭,恨恨地瞪向那群人,假笑道:“難得大家高興,怎麽能掃大家的興呢?對吧!”

“好!”那個湖南口音的老頭帶着頭地叫好,又拿過服務員遞來的酒杯,給我倒了一杯白酒,一邊還裝出維持治安的好人模樣,對我笑道:“你一個人敬這麽多人也太吃虧了。這麽着,大家公平合理,每人一杯,今天晚上我們大家不醉不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