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再見二胡
◎二合一◎
研究過方子, 何多盛猶豫了下,還是主動給何剛民打了個電話。
這是何大石的事發生後,老爺子第一次主動打電話過來, 把何剛民吓得不輕。
他火急火燎地問:“老叔, 是怎麽了?”
何多盛聽他聲都變了, 心裏頭那口氣也洩了不少, 開口道:“不是壞事。給大石換個方子,效果能好點。”
電話那頭先愣住, 而後就是掩不住驚喜的回複。
“唉, 好!謝謝老叔, 真是太感謝你費心了。方子換成哪些藥材了,今天正好是——”
何多盛哼一聲:“我還能不知道是買藥材的日子, 這不是想着給你省一點!不然我才不會給你打電話。我把新方子發給你, 你去買吧。”
何多盛說完,挂了電話。
那頭何剛民收到新方子, 輕出一口氣。
他那好像同樣失去不少元氣,皺巴許多的臉上露出希冀混雜感激的神情。
“唉, 讓老叔費心了。”
門外頭,宋紅娟的身影一僵。她探頭, 特別小聲地問:“怎麽了?”
“老叔給大石尋摸了新方子!說是效果會更好。”何剛民沖妻子露出個安撫的笑, “老叔做事穩着呢,肯定是真好,他才會這麽說。”
宋紅娟聽了, 面上也露出喜意。
她用換回來的舊圍裙擦擦手,想到道觀裏的兒子, 局促地道:“今兒剛收了新鮮的菜, 你順道給觀裏帶些過去吧。”
“你不去?”何剛民問。
“我不去。”宋紅娟搖頭。
她還是不敢去見兒子, 怕自己見了就哭。聽丈夫說,兒子平白看着老了好些歲,她想想都覺得揪心。
何剛民嘆口氣:“大石上回還問你呢。”
“你別唬我!”
宋紅娟不信。她兒子就是個鐵憨憨,就是發現很久沒見到媽,也不會說想着念着,追着問,真就像他那個名字一樣,是塊大石頭。
“真的。”何剛民道,“我瞧着大石腦子好像開竅了一點。你今天不去,那下回吧,總不能一直不見娃兒。”
話落,何剛民拍拍宋紅娟的胳膊,往外走去。
他帶着菜,先往賣中藥的店跑,拿着新方子跑了幾家,再帶上一大包藥材往王母觀跑。
何剛民到的時候,何其正帶着何大石折金銀元寶。有人托道觀辦場專人度亡法事。
何剛民放了東西,回轉過來,也坐下幫忙折。
何其擡頭,看見父子兩個都低頭老實幹活。可她感覺兩人腦袋頂上好像也長了眼睛似的,時刻注意着對方。
“咳,我去給表舅倒個茶。”
何其咳嗽一聲,站起身,在何剛民的推拒聲中果斷離開,把地方讓給父子兩人。
表妹走了,何大石只覺得更不自在,心裏頭慢吞吞地想着事。
他的确是聰明了些,但還是比不過別人靈泛,腦子動得慢。但比起之前,腦瓜子到底是會動了,就算再慢那也是種進步。
何剛民平常也不是會說話的,笨拙地關心兒子:“在道觀怎麽樣?你叔爺他們忙不忙?”
“挺好,就是不讓我下地。”何大石一一回答,“叔爺他們也還好,不過回頭辦法事,聽說要累些。”
何剛民叮囑起來:“那你多搭把手,做些你能做的。”
“唉,好。”
何大石點頭。
這下兩父子又沒話說了。
安靜一陣,何大石打破寂靜,他看着父親蒼老不少的面容:“爸,你注意身體。”
“我知道的。”何剛民別過臉,偷偷地拿袖子擦幹淨臉上的濕意,才擡起頭道,“你也注意身體,下回我帶你媽過來,帶上你喜歡的土豆炖雞。”
何大石想了想,回了句:“辛苦媽。”
就三個字,何剛民看着禮貌道謝的兒子,心裏頭比方才難受百倍。兒子懂事了,也……生分了吶。
他什麽都懂了,知道他們的不容易,是好孩子。但他們父母做的事,卻傷了孩子的心。
何剛民沒崩住,說了兩句,含淚扭頭出了道觀。
何其端着茶水回來,就見何大石一個人坐着。
“表哥,表舅呢?”何其放下茶水,奇怪地問。
何大石抓抓腦袋,有些心虛地道:“回、回去了。”他好像把他爸弄哭了,可是他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兒。
何其看他臉上就寫着有事,坐下來道:“表哥,你有事跟我直說呗,我給你想主意!”
何大石現在格外信任何其,吞吞吐吐的,還是把事情給何其描繪了一遍。
“咳咳——”喝茶的何其聽着直接嗆到。
表哥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話,結果是紮心的軟刀子。想來表舅肯定誤會了,她表哥哪有想那麽多!
何其跟何大石解釋一通,獲得眼巴巴的求救眼神一枚。
“那、那咋辦?”
何其:“這個簡單,表哥,你覺得表舅媽哪些菜做得好吃啊?”
“土豆燒雞,紅燒肉,酸辣魚……”何大石報了一串肉菜的名,報着報着都覺得自己餓了。
等他報完,何其拍板:“現在,打電話告訴舅媽你要吃前面兩個!隔兩天,再報兩個。”
何大石聽話地打電話給他媽,報上兩個菜名。
宋紅娟應得那叫一個歡欣鼓舞,聲音聽着和剛幹了三大碗飯似的。實則她最近胃口不好,瘦了一圈。
何大石也聽出來他媽的高興勁,報完菜名,按照何其的吩咐,說一句辛苦媽媽就挂了電話。
放下自己的老人機,何大石佩服道:“小其,你真厲害!”
何其笑笑:“這有什麽,我也饞舅媽手藝了。她的雞肉燒得可是真香。”
***
等何剛民擦幹淚,紅着眼眶,咬牙堅強回家的時候,就見老婆哼着歌在殺雞,旁邊土豆削好皮泡着。
何剛民:“這是做土豆燒雞?”
“是啊,大石說他想吃。你下午再跑一趟吧!”
何剛民:“大石說的?”
“不然嘞,燒給咱吃啊?你吃得下嗎你?”
何剛民不死心:“他有沒有說別的。”
“還說辛苦我,你說這有什麽辛苦的?”宋紅娟滿臉欣慰,“我只擔心大石心裏頭過不去,傷着自己的心,影響他健康。眼下能跟我提要求,可是再好不過了。”
在王母觀臺階上哭成狗的何剛民:……
怎麽感覺眼淚好像白流了。
不過心裏頭,高興吶。是他想左了,他當真是不如自家的憨娃兒,心思簡單純粹。
***
何其給表哥出完主意,轉頭得空,把上回空清給的玉瓶掏出來。
依照空清大佬教的,先在瓶子上纏繞綁一圈結節紅線,再以筆蘸朱砂,在紅線上畫符。
符成,照理沒有“特效”。
不過如今何其已經聰明了,知道用第六感去感受,而不是光靠肉眼去看。
在玉瓶上做好準備工作,何其盤坐在地墊上,手掐訣念道:“紅繩綁小鬼,千邪弄不出,萬邪弄不進……敕!”
“成了。”何其重新拿起玉瓶,自信地揭瓶塞。
靈眼之中,灰黑色的鬼氣逸出,但又被束縛在瓶身周邊。
宴磊見了天光,渾渾噩噩地從瓶底爬出來。
他趴在瓶口,上半身是常人模樣,可下半身卡在細細的玉瓶口,畫面怪異。
但宴磊還是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沉浸在暗無天日的玉瓶中,偏生他還有意識,實在是太痛苦了!
何其打量着他真實的模樣,狐貍眼,薄唇含情,唇不點而朱,好一副狐貍樣。可惜面上神情呆滞,好像被蹂|躏過一般。
“真慘啊。”何其感慨一句。
聽得宴磊心中發酸,他可不是好慘麽!
誰知道下一秒,憑空一張靈符出現,朝宴磊臉貼近。
——是何其存想出來的符箓。
宴磊麽,就是個試驗品。
宴磊還想躲,可符箓飛快,已然先一步貼到他面上,讓他一動不能動,只有腦袋還能活動。
真正的蹂|躏來了。
何其研究一番,發表結論:“原來定神符對鬼也有用啊。”
宴磊被氣清醒,他想到自己當初就是被坑進警局,然後直接沒了自由,更是緊咬牙關,滿臉憤恨。
何其繼續,在保持第一道定身符的效果下,想要嘗試存想第二種。
但一連幾次,哪怕是借用天地之氣,何其也沒成功。
被定住的宴磊不怕死地道:“這存想一道本就極難,你還真是異想天開。”
何其體內真氣被掏空,打坐着邊休息,邊看着狐貍精道:“你倒是懂得多,什麽來頭?”
宴磊撇過臉:“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又有何用?”
“脾氣還挺大,關小黑屋不怕啊!”何其威脅他。他剛從瓶子裏出來那神情,何其還記得清楚呢。
宴磊聞言呼吸一亂,又不太甘心,別扭道:“我本是出馬仙,供奉一狐仙。原本的話,算是個古人,但又不是書上留名的,自然無人知我。”
何其又問:“可你這個鬼怎麽半人半狐?”
宴磊一驚:“你看得出來?”
何其心說,她沒看出來。但空清大佬告訴她了。
何其面上起範,裝道:“這有什麽,我又不是你。”
宴磊被一噎,閉着眼道:“家仙反噬,想要強占我的肉身,我就成了半人半狐,死後也是這幅模樣。”
哪知道閉上眼,宴磊又聽到“成了”兩個字,立時就有兩道火鞭朝着他揮來,抽得他魂魄窒息般撕裂,□□。
何其捂了捂耳朵:“原來是要換形态,火鞭符可以存想成火鞭樣式,再将符箓融合,威力不減。”
分析完,何其念動咒語,讓紅線拉扯宴磊,往玉瓶裏一塞。
好勒,清淨!
何其可不是跟宴磊閑聊的,宴磊幾乎要了何大石半條命。哪怕是補身子的方子有了,也不可能完全補回來。
有空清傳授方法,何其幹脆拿宴磊練招。
就是嚎起來太慘,弄得何其心理上有些過意不去。
何其塞好蓋子,嘀咕道:“算了算了,還是關着算了。”
這邊忙完,手機滴滴滴地響起來,是許川的來電。
電話接通,那頭許川激動的聲音傳來——“何道長!你家小六跑到我家來了!”
何其:?
何其:“川哥,你把手機放到貓小六耳朵邊,我教訓他兩句!”
許川:?
許川雖然疑惑,還是照幹了。
許川蹲下來,開了免提,順嘴訓黑貓:“看看你幹的好事,何道長要訓你了,老實聽着。”
黑貓為了說話,一張嘴,嘴裏準備給丈母娘的魚“砰”地掉到地上。
魚還是活着的,一落到地上尾巴有力地拍打着光滑的地面。
何其問:“什麽聲音?”
黑貓:“喵喵喵——”魚掉了。
許川一手手機,一手摁住滑溜溜的活魚,哭笑不得:“小六把它抓的魚松開了,掉地上砰的一聲!”
何其震驚了。
黑貓抓魚?
想到最近外公提起黑貓喜歡跟着他去河邊散步,何其感覺一切有了合理解釋。
什麽喜歡散步,貓小六分明就是想去抓魚吧!
貓小六做人的記憶不全,除了惦記它的“主人”,腦子和思維其實更像貓本身。這麽想着,何其又覺得不能全怪貓。
何其嘆氣:“小六,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自己跑出去,萬一你被別人捉走了呢。兩天看一次還不夠嗎?”
電話那頭,黑貓認真地對着電話解釋。
“喵喵喵~”
——我跟着外公散步,聽到有人說野鲫魚下奶。
何其:好家夥!當真是個好女婿,連丈母娘下奶都考慮到了。
請問你丈母娘知道嗎?
貓沒事,何其訓一通,懲罰性地把貓小六托付給許川。
至于貓小六會沖廁所這種事,會不會吓到許川何其就不知道了。算來許川也都是做貓“外公”的人了,應當不會吧?
沒幾分鐘,手機又響起來。
正在收拾朱砂等物的何其一看,是何必的電話。不是許川的,那就好。
何其放松地問:“何必,怎麽了?”
“姐。”何必那頭聲音透着心虛。
何其感覺不太妙。
“你直說,別叫這麽膩歪,我害怕。”何其直覺,何必肯定是有事。
何必清清嗓子:“姐,你還記得上回的二胡、唢吶嘛,它們現在可火了,要上節目呢!”
因為太“新”而被低價售賣的古董,也稱得上是段新奇故事。何其最近跟着看半個小時電視,經常看見二胡、唢吶的身影。
但——“這事兒跟你有關系?”
“嘿嘿。”何必笑一聲,“姐,人家請老師上節目拉二胡,老師不想去,然後我想去。”
“所以節目組就同意你去拉二胡?”何其有些不信,“你不是說你水平一般。”
何必解釋道:“姐,我被鞭打了,可我也進步了!”
那半個小時的毒打可不是白挨的。
“那你去呗,我又不攔你。”何其表示随意。她覺得小孩去上上節目也好,體驗一下,增長見識。
電話裏,何必嘆氣一聲。
“可是老媽說,老姐你跟着去才行。她怕二胡女鬼搞鬼。”
何其再一問,節目還得去西安錄。
不過說到西安,何其、張玄明幫忙找到的那墓葬,現在還在挖掘探索中。西安的道協組織也摻和了一腿,據說還立了功,特地發了燙金請帖來,誠邀王母觀過去參加全國道協大聚,以表地主之誼。
本來何其還猶豫要不要去。
她想測試一下南燭紅會不會因為她的地理位置變動而更換路徑,可又覺得浪費時間。
而張玄明是答應過去的,因為他父母也會去,算是變相家庭聚會。
有了何必這一出,何其想了一下,幹脆答應下來。
***
說走就走,第二天,何其、張玄明兩個大人,帶上何必這個半大小孩出發。
出行坐的飛機,三人的機票都是節目組大方提供的。
何其還是第一次坐飛機,興奮得很。
不過看着窗外的雲層,何其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古代,那是想飛就飛、想飄就飄的快活,比坐飛機要爽多了!
想到古代,自然不免想到殷野。
何其從包裏把小胖鳥木雕拿出來,拿在手裏把玩。
何必探頭看一眼:“姐,這個木雕真精細!你開發新業務了嗎?”
“不是我雕的,別人送的。”
“香客?”
“唔。”何其湊合地點頭,“是的。”
她想,只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信徒。
張玄明掃了兩眼,笑着道:“這禮物實在上心,怪不得師妹會收。”
何其朝張玄明看過去,張玄明就解釋道:“不說這個物件的精細,看小鳥腿上綁着的羅盤就知道了,跟你那個十分形似。”
何其的羅盤不同于張玄明的,臭寶還傷着,整個羅盤還是那副破破爛爛、滿是裂紋的樣子。
而張玄明看何其手上拿羅盤的時候也不多,能注意到這點,他猜想肯定是“熟人”。
何其頓覺手裏的小胖鳥更沉了。
上回沒來得及細看小鳥,何其就又……跑了。
早知道小鳥那麽費心思,何其覺得自己怎麽都要給殷野弄兩條烤羊腿啊。
不多時,飛機落地。
三人分開作兩撥,何其跟何必一起去電視臺,張玄明則去西安當地的玉皇閣——本屆承辦道協大聚的地點。
節目組有專人對接,何其也沒遇到什麽打臉情節,一路順利到了節目組準備的休息間。
何其姐妹兩到之前,房間裏面有一個青年先到一步。
看到何其二人,青年熱情地站起來招呼。他介紹自己:“你們好,我是唐钰才,唐钰小寶的唐钰,才華的才。節目組請來演奏唢吶的。”
“你好,我是何其。”何其跟對方握手,然後介紹自家妹妹,“這是我妹妹何必,拉二胡的。”
唐钰才面上浮現一絲驚訝,顯然是剛才弄錯了人。他還以為年齡稍大的何其才是跟他一起演奏的,沒想到是個十來歲的小妹妹。
不過唐钰才挺有禮貌,還誇何必年少出英才。
三人等了會,節目組的人到了。再接着,在保安的拉風護送下,二胡和唢吶出場。
如今的二胡和唢吶可不是“近現代手工藝術品”了,貨真價實的古董,價值連城。
進了屋子,其他人還在商量。
二胡女鬼從二胡裏面爬出來:“嗨喽,大師!又見面了。”
何其:……
何其矜持地點了點頭,幾不可察。
何其能怎麽辦,總不能當着一票人跟一個二胡打招呼吧?
她不想再上什麽奇奇怪怪的新聞了!
這會何其慶幸地想,還好唢吶高冷,沒搭理她,不然不理人家還不禮貌。
可十分鐘後,當唐钰才舉着唢吶,漲紅臉吹不出一個音的時候,何其就不這麽想了。
二胡女鬼頭頂着封鎖鬼氣的紅色印記,替唢吶說話:“大師,姐姐想要你吹她。”
何其:?
我現在開始後悔,當初羨慕過張師兄會搖三清鈴行不行!
就非得送我上沙雕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