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的手怎麽樣了？”
宮骁正搬着東西從片場走過，忽然被唐亦帥叫住。後者低頭打量着他的手，開口問道。
唐亦帥穿了一件風衣，裏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領針織毛衣，風格很簡約又看得人很舒服。
宮骁：“沒什麽事。”
“你這是在幹嘛？”
“幫忙搬一下道具。”
唐亦帥想了想，整個劇本周宇彥幾乎沒有什麽需要宮骁替的地方，這部劇主打懸疑和心理，動作很少，頂多有幾個水下救援的戲可能需要宮骁上場。
唐亦帥：“你應該沒什麽活要幹吧，怎麽不幹脆趁着這個時間休個假？”
宮骁臉頰發熱地心想還不是因為想見他麽，心虛地答道：“公司不讓。”
“你們公司也太嚴了吧。”
宮骁心想壞了，可不能讓唐亦帥對公司印象降低，連忙改口：“我也挺喜歡忙的。”
“那我不打擾你忙咯。”
唐亦帥轉身走了，宮骁盯着他的背影，心裏郁悶無比。
周宇彥和郝星兩大主演進入狀态都很快，雖然私底下他倆氣氛很凝重但對起戲來還是沒有任何不妥，該說的說該笑的笑。
周宇彥剛出道時就被人評價是很難得的“天生的演員”，熒幕上的動作和表情都仿佛是精心一幀一幀雕琢出來的，張力十足，很容易就抓住人的心。
而郝星屬于比較随和的一派，他會給角色籠罩上屬于他自己的獨特的氣質，外界褒貶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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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人拍戲被叫停的次數都很少，拍攝很流暢，隐隐之間甚至還有種暗暗較勁的感覺。只是一旦一場戲拍完，兩人從片場走出來就完全和陌生人似的，幾乎沒交流，劇組的人都覺得有些奇怪。
周宇彥覺得這樣就好，反正也只是單純的工作罷了，就算男二是另一個人也沒有任何區別。
這天晚上周宇彥獨自一個人在休息室裏背臺詞，門外由遠及近傳來幾聲交談，聽聲音是郝星和他的經紀人。
郝星打開休息室的門，看見周宇彥坐在裏面，回頭對經紀人道：“行，我知道了，你早點回去吧。”
經紀人離開後，郝星也坐了下來，還跟嫌自己不夠引人注目似的坐在了周宇彥的正對面。
周宇彥皺着眉看着他：“你來幹嘛？”
“背臺詞啊。”
“回你自己的房車。”
“你能在這裏背我就不能在這裏背嗎？什麽道理？”
周宇彥覺得郝星就是故意跑過來惡心他。
郝星滿不在乎地說：“周大少爺要是嫌我礙眼就走呗。”
郝星這人就是有一種天生氣周宇彥的天賦，周宇彥明知道他是在激自己，可他就是忍受不了郝星這諷刺調侃的口氣。
周宇彥沒動，繼續低頭看臺詞，可精神再也無法集中，半天背不進去。
郝星：“明天咱倆詞還挺多的，要不要對一對？”
“你什麽時候和我對過詞了？”
“現在不是問你嗎？”郝星緩緩笑道，“唐導可是讓咱倆別把小情緒帶到工作上來。”
周宇彥語塞，沉聲說了句“你先”，打開劇本和他對起來。
對起臺詞來兩人之間氣氛還是緩和許多，郝星臺詞功底很強，這水平在和他同年齡段的年輕演員中已經十分出類拔萃了。周宇彥從來沒覺得郝星實力不行，相反的他其實把郝星視為一個強勁的對手，當然這些他并沒有和郝星坦明過。
對完臺詞後，兩人還破天荒的簡單交換了一下情緒和語速上的意見。
距離他們上一次這樣坐下來平和地對話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周宇彥一面對這個男人就頭疼，要是他當初知道這部戲的男二會是郝星的話，就是被公司罵死他也不會來試戲。
周宇彥口有些渴了，放下劇本，喝了一口水。
郝星歪着頭盯着周宇彥，周宇彥喝水時滾動的喉結也好，憤怒時微皺的眉毛也好，思考斟酌臺詞時認真的神情也好，都很迷人。
他天生就該生活在熒幕裏，接受衆人的喜愛。但也許是周宇彥演戲太久，他自身真正的情緒反而蝸居了起來。
郝星卻飛揚跋扈地像一把利劍，把他龜縮着自我的殼給重重刺破了。
對話結束之後，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郝星選擇打破這個沉默，問出來的問題卻讓周宇彥十分惱火：“怎麽唐導每次拍戲都有你？你是不是和他睡過？”
周宇彥怒道：“他那麽欣賞你，你也該和他睡過咯？”
“那是因為我的實力。”郝星痞痞地笑了，“而且想借他的床上來的人還少嗎？輪不到我。”
“那我為什麽不能是實力？”
郝星微微地笑了，笑意卻沒有從他的聲音中透出，相反的，他的語氣低而沉：“當然是實力，你也最好別讓我知道你還和誰睡過。”
周宇彥一愣，但他很快又有些懊惱自己居然會被郝星一句裝腔作勢的話所影響。郝星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而是直接站出來走出了門外：“晚安。”
第二天兩人有一場因争執而打架的戲，主要還是通過借位和後期制作來拍，畢竟也不能對着演員的臉真打。
打板之後兩人的表現都不錯，按照劇本，周宇彥飾演的男主角卓越應該揪着郝星飾演的男二程向陽的領子與他争吵，随後因為程向陽的話而發怒，揍他一拳。
周宇彥的神情幾乎就是活靈活現的卓越本人，他狠狠地抓住郝星的領子，咬牙道：“你知道曉柔對我意味着什麽嗎！你根本就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你那些所謂的虛僞的同情簡直令我作嘔！！”
郝星：“我真替你感到可憐，卓越，你就這麽一輩子把自己封閉起來，對他人的好心好意視而不見反而覺得這是威脅。你說我高高在上，那你知道一個人得有多高傲才會覺得除了自己沒人可信嗎？說的他媽就是你！”
明明只是一場戲而已，但也許是因為郝星的神情和語氣都過于真實，周宇彥竟然真的被他的話所刺激到了。
周宇彥擡手給了郝星一拳，本該是借位，卻直接打到了他臉上，一點情面也沒留。郝星摔倒在地，愣愣地看了周宇彥一眼，後者也發現自己失控了，反應也很快，繼續把臺詞接了下去：“你失去過你愛的人嗎？！你有眼睜睜地看着她們離開嗎？！你有什麽資格來評價我！！”
一旁的場務看到郝星真的被打了，打得還挺重，連忙想沖上去看看他受傷沒有，卻被唐亦帥給伸手制止了。
郝星：“你簡直不可理喻！！”
郝星伸手打回去，但他沒有真打，只是借位。這個時候唐亦帥才喊停，化妝師上去給兩人嘴角鼻子撒點道具血補點淤青，接着繼續，這場戲才算拍完。
這一條拍完之後，助理立刻給郝星拿來了冰袋，郝星按着自己的左臉，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他媽真打……”
周宇彥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就腦子一熱真的揍了他，大概是因為郝星在自己眼裏本來就很欠揍。幸好今天沒有記者，不然自己把郝星打了這事又不知道要怎麽被大做文章。
下來之後，周宇彥對唐亦帥道：“不好意思，剛才有點失控。”
唐亦帥倒是毫不在意：“沒事，效果挺好的，本來程向陽那時就要露出驚訝的表情，郝星也算本色出演了。”
郝星坐在一邊，助理拿下冰袋看了看，好在還沒有腫起來，就是有點發紅。
郝星無奈地看着周宇彥：“你就算真打下手輕點行不行？我要是破相了那別想在演藝圈混了。”
周宇彥：“我擔心借位真實感不夠。”
“唐導，這條再來一次行嗎？我也覺得借位不行我請求真打。”
“那不行，你們受傷了是我的責任。”
郝星翻了個白眼，周宇彥嘴角擡了擡，接過助理遞來的水仰頭喝。郝星扔掉冰袋，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是這麽說，他怎麽可能狠得下心真打？打在周宇彥身上疼的是他的心窩。
雖然過是過了，可周宇彥心裏卻一直耿耿于懷，他演戲這麽久了，幾乎沒有把握不了狀态的時候，更別說演着演着還帶入了自己的情緒失控了——這對于演員來說本來就不應該。
郝星接下來還有自己的個人戲份，宮骁站在一邊擔憂地看着他，說真的剛才周宇彥下手的時候他都被吓到了。
宮骁：“郝哥，你臉沒事吧？”
“沒事。”郝星道，“幸好沒有用你來替，不然我的牙可能都要崩飛兩顆。”
“替身也不會真的打人啦……而且周哥自己能做的他就絕對不會用替身，他其實還挺讨厭替身的。”
“可以想象，他那人就是想什麽事都自己幹，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沒能力。”
其實就算用替身挂名也是周宇彥自己，宮骁覺得這可能已經是周哥的一種執念了。現在大行業下濫用替身真的太嚴重了，像周宇彥這樣的真的很難有人做到。
郝星：“你們武替是不是真的特別危險啊？我都沒有接過武打戲。”
“也還好啦，主要還是看拍戲條件和個人能力。”宮骁認真道，“導演要是負責一般不會有什麽問題。”
“宇彥不是有場水下的戲麽？你替他上？”
“嗯。”
周宇彥回頭，看見郝星與宮骁聊得正歡，那溫和的笑容讓他覺得虛僞極了，面對別人就如此圓滑，在他面前卻滿是棱角，一不小心周宇彥就會磕傷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