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骁第二天開工的時候頂着濃重的黑眼圈，和誰打招呼都是一副萎靡的模樣。唐亦帥在等着調試設備，扭頭看見挂着熊貓眼的宮骁，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唐亦帥：“你昨晚幾點睡的？”
宮骁：“……一點多。”
“那也不是很晚啊。”唐亦帥疑惑道，“你的黑眼圈也太重了。”
說是一點多睡覺，可宮骁中途醒過來了不知道多少次，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踏實過。宮骁打了個哈欠坐在片場邊的椅子上，看化妝師在給郝星上妝。
這場戲是郝星飾演的程向陽和他妻子的對手戲，沒什麽難度，估計兩條就過。下一場是比較重要的男主角卓越和程向陽的對手戲，周宇彥在一旁準備着。
周宇彥靜靜地看着郝星，他的表演一直行雲流水，他本身的氣場總能賦予角色以魅力，讓人的目光不禁就被吸引了去。
周宇彥知道郝星的定位一直是有些偏向目前娛樂圈市場很受歡迎的痞裏痞氣的形象，他一向對這些所謂的定位很嗤之以鼻，他覺得一個好的演員根本就不應該有什麽定位。
但是在現在這個圈子裏，大家都愛看自己喜歡的人設，演員難免被打上這些标簽。
郝星和演對手戲的女演員有一個短暫的吻戲，他輕輕摟住女演員的腰，落下一個十分自然的吻。
周宇彥看着這個吻，他知道郝星有接吻的時候撫摸對方肩胛骨的習慣，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
周宇彥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了四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低低地“啧”了一聲，盡力地把那些過往的畫面從腦海裏排除。
唐亦帥喊了“卡”，讓攝像機移到下一個場景。
周宇彥走進場景內，郝星正換上下一場的衣服。這場戲算是上一次卓越和程向陽吵架和好的過程，是整部電影的一個很重要的場景，為電影的高潮做了許多鋪墊。
前半節都進行得很順利，周宇彥和郝星的表現無懈可擊，兩人按照劇情擁抱了一次。
只是，被郝星手臂環上的一瞬間，時隔多年的熟悉感一下湧入周宇彥腦海裏，就像一直不想回憶的事被人揭開，他走神了那麽一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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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星松開手臂，看着他的臉，意外地在周宇彥臉上看到了有些呆滞的神情。周宇彥一愣，忽地回過神來，可已經錯失了對話的最好時機。
唐亦帥發現得比誰都快，喊了“卡”，讓重來。
周宇彥看上去十分自責，他似乎特別不能允許自己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郝星意味深長地盯着他，走神的周宇彥确實很難見到。
第二條開拍之後，周宇彥結束了與郝星短暫的擁抱，苦笑道：“向陽，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
“何必去想這些事呢？”
“你不懂，我有時候覺得自己……”
周宇彥噤聲，他發現自己居然忘詞了，他尴尬地站着，最後有些燥燥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沉聲道：“不好意思，再重來一次。”
唐亦帥抱着手臂看着他，他和周宇彥合作也有幾次了，他少有這種狀态不好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次周宇彥怎麽演都覺得自己表情不對，不是自己要求重來就是被唐亦帥喊卡，連續拍了五六條都還沒過，周宇彥煩躁得要命，覺得自己簡直和一個沒演藝經驗的小白似的。
唐亦帥走上來問道：“宇彥，你今天是不是有點累？”
周宇彥搖頭，只想把心底裏那股煩躁給趕出去：“我沒事，不好意思耽誤進度了，繼續吧。”
“狀态不好很正常，你倆休息會兒，趕緊調整一下，半小時之後開拍。”
周宇彥還想說什麽，唐亦帥已經轉身走了。周宇彥神色一沉，脫下外套轉身走了出去。
去自己房車的路上，周宇彥一直感覺郝星跟在自己身後，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聽得反而讓人心煩。
最後，無法忍受這聲音的周宇彥回過頭，微怒道：“你跟來幹嘛？”
“我的房車也在這邊啊。”
“你需要休息嗎？”周宇彥自暴自棄道，“狀态不好的人是我。”
郝星徑直走過來，比周宇彥稍微高一點的他微微低頭盯住他，語氣輕挑：“是因為我嗎？”
周宇彥渾身一僵。
郝星：“因為之前看到了我和徐璐的吻戲？”
周宇彥轉過身，聲音沉而不悅：“別擡舉你自己。”
郝星：“你知道你演卓越這個角色可以算本色出演嗎？”
“……”
周宇彥不知道郝星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話，他也無心去弄明白。他只想遠離他，趁早把這股沖動給扼殺，免得自己再像當年一樣一腳踩空掉進去起不來。
“周宇彥。”郝星輕笑了一聲，“你還打算躲着我多久？”
周宇彥沒搭理他，徑自走進了自己的房車。郝星嘆了口氣，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周宇彥拒之門外了。也許他真的臉皮厚，他甚至一點羞愧感都沒有。
半個小時之後的拍攝順利許多，一條就過了。下場之後的周宇彥情緒平和了不少，至少他向郝星證明了他還不至于能影響自己。
下午的拍攝結束之後，唐亦帥宣布明天休息，主要是因為後期公司那邊要把《罪終路》粗剪過後的毛片拿給唐亦帥看，他還得在精剪之前好好把把關。《罪終路》的監制明天也會來，和他一起斟酌，估計得耗上不少時間。
第二天唐亦帥便一整天都待在了自己的房裏看樣片，宮骁偶爾從外面路過，都能聽到他和監制的争辯聲。
唐亦帥經常和監制吵架這是圈內都知道的，現在影視劇把關很嚴，每個地方都得好好斟酌，有的地方就是導演和編劇再不情願也得剪。
唐亦帥直到晚飯時才露面，宮骁見他一副心情有些沉郁的樣子，忍不住問：“監制怎麽說？”
“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剪了一點。”唐亦帥伸了個懶腰：“你一會兒有事兒嗎？”
“沒有。”
“那陪我去趟商場吧，我正愁沒人陪我去。”
“你要買什麽？”
“吃的用的。”
宮骁有些訝異：“你都自己去買的嗎？”
“你怎麽說得我生活不能自理一樣，這些事兒麻煩別人幹嘛？而且我有習慣的牌子，我自己才知道。”
晚上，二人開車去了距離片場最近的商場，唐亦帥走在前面，宮骁就負責推着車跟着他。
沒逛多久，宮骁聽見唐亦帥疑惑地“嗯”了一聲，他朝着某處走了過去，嘴裏喊道：“雨桐？”
安雨桐似乎是一個人出來購物，聞聲轉過頭，驚訝地一愣：“亦帥？”
唐亦帥：“好久不見啊。”
“你在這附近拍戲嗎？”
“對。”
“我是這裏有個作家會，今天上午才到的。”
宮骁遲疑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在唐亦帥和安姐聊天的時候跟上去。雖然兩人已經分手，對話和平到就如同兩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可他們看上去還是那麽般配。
唐亦帥：“恭喜你新書這麽成功。”
“謝謝。”
“聽說明年要劇改？”
“嗯，這事兒在籌備。”安雨桐半開玩笑道，“到時候要不要考慮來劇裏客串一下？演男主角都可以啊？”
“饒了我吧，我好久不演戲了。”
安雨桐偶然注意到唐亦帥身後的宮骁，探了探頭，微微抱歉道：“有人和你一起啊，不好意思我剛沒看到，我記得你是……”
宮骁：“安姐你好，我是周宇彥的替身，拍《罪終路》的時候你應該見過我。”
“哦對，我想起來了。”安雨桐溫和地笑道，“原來你和亦帥是朋友啊。”
唐亦帥随手就摸了一下宮骁的頭發，笑着調侃道：“其實這是我弟，認的。”
安雨桐也知道唐亦帥是在開玩笑：“你還嫌弟弟不夠多啊。”
宮骁默默地把腦袋上那只溫熱的手拿下來，看着購物車裏一盒牙膏發呆。
安雨桐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宮骁身上，也許是職業習慣，她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去觀察身邊人的情緒。情緒這種東西，再怎麽隐藏也永遠都會在一個人不注意的時候從眉目之間折射出來。
安雨桐：“我一會兒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唐亦帥：“好，拜拜。”
宮骁：“安姐再見。”
安雨桐走後，唐亦帥便繼續在商場裏閑逛，等到他從貨架上拿下東西準備轉身放進車裏時，卻發現宮骁推着車已經走了老遠。
唐亦帥：“你走那麽快幹嘛？”
宮骁：“……”
宮骁停下來等他，他本意不想把這樣的情緒表現出來的，可情緒就是一條缰繩，只會在懸崖勒馬的時候才會起作用。
唐亦帥：“車子很重嗎？要不要我推一會兒？”
宮骁：“不重……”
“給我吧還是，一直讓你推着我也不好意思，畢竟全是我的東西。”
“沒關系。”
“你沒有什麽要買的嗎？”
“沒有。”
買完東西回了片場，時間也不早了，宮骁幫唐亦帥把東西提回房車，準備離開的時候，唐亦帥叫住他，遞給他兩盒餅幹。
“這個給你。”
“……幹嘛給我？”
“我是專門替你買的啊。”唐亦帥道，“你練武術也不能亂吃東西吧，這個餅幹成分挺健康的，餓了可以随時吃兩塊。而且你大老遠陪我逛商場我不犒勞你點什麽我過意不去。”
宮骁頓了頓，伸手接下，小聲道：“是我想陪的……”
唐亦帥沒聽清：“啊？”
“我說謝謝。”
“不用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