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駒過隙
第二十九章 白駒過隙
縱府
“蘇姑娘!”在縱府的庭院裏,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大喊大叫,“你就嫁給我吧!!!”
不管那男人在外面是怎麽胡言亂語,反正蘇域仍然淡定地嗑瓜子,翹着腿坐在房裏,低頭看着書桌上的書,一點都沒有想要理外面人的意思。
而李武聽說縱府來了個俏公子,上回在集市上對蘇域一見鐘情,驚為天人,現下死活鬧着要娶蘇域時,他嘿嘿一笑。立馬把軍中的事務丢給他兒子,一個人歡快撒脫地跑去瞧熱鬧去了。
到了縱府,李武瞧府上的人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暗地裏偷偷摸摸地在看熱鬧。再瞧瞧在庭院裏站着的那個穿着藏青長衫,剛及弱冠,模樣分外俊俏的男子正對着蘇域的房門發表有關于蘇姑娘應與他喜結連理的講話。李武在心裏默默地給自己鼓了個掌,這熱鬧真是來對了。
他笑地十分賤,找了張椅子在一旁坐下,安安靜靜的聽着,做一個儒雅的公子。
“蘇姑娘!在下對你愛慕之心天地可鑒,若姑娘願意,我們立馬喜結連理!從此以後,與子偕老,得卿不負!”
李武撇了撇嘴,要是蘇域那女人能用幾句話就能娶回家的話,那江湖上得有多少男人該悔不當初啊!
那俏公子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個多時辰,蘇域的房門依舊是閉着。李武看不下去了,對着那公子就說道:
“兄臺,要在下助你麽?”
俏公子回過頭,看着李毅,想了半天,道:
“兄臺當真能幫在下?”
李武嘿嘿一笑,然後走過去勾着俏公子的肩,小聲說了些什麽。俏公子一聽,面帶喜色,立馬從懷裏拿了幾張銀票給李武。李武收到懷裏,拍了拍俏公子的肩,道:
“現下我幫你喚她出來,至于後面的事......”
俏公子點頭道:
“放心放心,我相信蘇姑娘定是害羞。等她出來,我定當與她好生相談。”
李武嘴角一抽,蘇域害羞......你想太多。
李武往後退了兩步,扯着喉嚨就是對蘇域的房門喊道:
“蘇大妹子!你都二十有八了,現下好不容易有男人來娶你,你就應了吧!你天天着一身紅長衫,哥哥知道,你定是恨嫁。我與你師兄......”
李武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嘭”的一聲,蘇域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蘇域一身煞氣,盯着李武一字一句道:
“你說,誰,恨,嫁?”
李武立馬撒着歡地就跑路了,并對俏公子道:
“兄臺,在下只能幫你到這了!”
俏公子見佳人出來,喜上眉梢:
“蘇姑娘,在下有禮了......”
蘇域側過頭,盯着俏公子,森然道:
“想娶我?”
“對着呢、對着呢!”俏公子以為蘇域有意,立馬就從懷裏拿着聘禮單就道,“在下已備好聘禮,蘇姑娘若有意......”
蘇域嘴角一挑:
“真是不巧,我已然成親多年。又怎可與你成婚?對不住了,公子。”
俏公子臉色頓時煞白,不可置信道:
“怎麽......怎麽可能......你成親了?”
蘇域笑:
“我與夫君自小青梅竹馬,情比金堅。公子請回吧。”
俏公子面如土灰:
“如此......在下冒......冒犯了。望...姑娘海涵......”
說着便跌跌撞撞地向門外走去。我與慕容白回縱府時正巧遇見了那公子,他一臉悲傷的從我府裏出來,我心下奇怪,上前問道:
“這位公子是......”
那公子擡起頭來,看着我:
“兄臺是......”
“這是我的府邸。”
那公子一聽,立馬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看在我身側的慕容白,口氣有些怪:
“那這位是?”
“這是我夫人。”我說道。
話音剛落,那公子就是發起狠來,一拳就打在我的臉上,并罵道:
“你這負心人!蘇姑娘待你這般好,你竟負她!”
我腦子像被雷劈了一樣,我又沒招他惹他的,他幹嘛打我?
“兄臺你......”
“我今日替天行道,揍死你這薄情之人!呸你個登徒浪子!”
“啊......”
慕容白見那公子揪着我不放,上前一步,擡手就是點了他的穴,再喚來下人,将其丢在路邊自生自滅。我對她的這一行為有些不解:
“你點他穴幹什麽?”
估計那公子自行解穴怕是要三四個時辰的,把他放在路邊,又不會武功,怕是會有好些日子渾身不适了,怪可憐的。
她淡淡道:
“他打你。”
我:“......”
合着這女人是在維護我麽?
我嘿嘿一笑,拉着她就進了府。剛巧在庭院裏瞧見了躺在椅子上,正在曬太陽的蘇域:
“師叔。”
不理我。
我上前走了兩步,又道:
“師叔呢。”
依舊不理我。
我再喚她:
“唉師叔啊。”
蘇域睜開眼,眼睛有些紅,盯着我就是咬牙道:
“你叫魂呢?!我又沒聾,有什麽屁趕緊放!”
我被她吓了一跳,身旁的慕容白則是對蘇域作了作揖:
“白,見過蘇師叔。”
蘇域冷漠的看了眼她,不說話,又向我瞧來,皺眉道:
“你臉怎麽了?”
方才被那公子打了一拳,現下臉有些腫。我便對蘇域說了一道那公子罵我的話,并問道她:
“那公子怎麽見我跟仇人似的?還說什麽我負了你。”
蘇域嗑着瓜子,不以為然道:
“是個愛慕者罷了,你師叔愛慕者向來甚多,你又不是不知。”
我點點頭,瞧那公子的樣也像個愛慕者,反正蘇域那張妖孽橫生的臉也沒少招些花花草草來的,我倒也習慣了。
“對了師叔,你瞧見過琳琅麽?”我問道她。
“不曾。”她搖了搖頭。
都沒見過?那她去哪了?怎麽慕容司音尋她尋的那般急。
“你今日怎麽有空往這來?”蘇域喝了口茶,悠悠道。
我嘿嘿一笑,聽出了她話裏的不滿來,賠笑地像青樓的姑娘一樣:
“我這不是多日未見師叔,心中想念的緊麽。”
蘇域側過頭來,目光裏是對我說的那句話不屑與鄙視。
我幹笑了一聲,小聲道:
“我真是來看看你的。”
蘇域冷笑:
“确定不是路過,順道?”
我:“......”
非要糾結這個麽?
蘇域的目光掠過我,看向站在我一邊不說話的慕容白:
“會下棋麽。”
“略知一二。”
蘇域點了下頭,又對我說道:
“你,去拿副棋來。”
我:“......”
她使喚人這是使喚上手了麽?
唉,算了,算了,我怎麽能和她這瘋婆子計較一二呢?認命地去屋裏取了副棋來,慕容白便與蘇域在庭院裏的小桌臺上對弈了起來。起先的一些時候我還在一旁看着,後來覺得有些無聊,當然,我肯定不會承認那兩個女的板着張臉讓我有些虛......于是便去了廚房。
臨近晌午,也快到了飯點。我去了廚房見廚子正在準備炒菜,我便提出由我來。說真的,許多時日裏都不曾做菜了,手藝有些生了。炒菜下料時,我瞧見裏面有蒜,便問道:
“怎麽有蒜?”
“回王君,王上用膳料子都是需齊全的。”
我皺了下眉,慕容白吃飯料是齊全的,但問題是蘇域不吃蒜啊。
“再去備一份相同的菜色來,我來炒,不加蒜。”
“諾。”
等我從廚房裏忙活完了,回房整理了一下自己後,就令人去喚那兩女的來吃飯。
飯桌上,我盛好飯,遞給了她們。剛坐下來吃時,又起身将菜換了一下順序方位。
慕容白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有些奇怪:
“怎麽都備了兩份相同的菜?”
我一邊将沒有蒜的菜換到蘇域面前,一邊說道:
“哦師叔她不喜歡菜加蒜味。”
慕容白沉默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
吃飯時,我認認真真的扒着飯,不時給兩女的添菜,回過頭目光瞥向蘇域時我卻立馬拉下了臉:
“你作甚?”
蘇域正将苦瓜從碗邊丢出去,聽了我的話後顯得有些像是做賊被抓了一樣,頓了半天才悶聲道:
“我不喜歡吃......”
我自是知道她向來不喜愛吃苦瓜的,但暑日裏苦瓜清熱,她夏天易上火流鼻血,以往在鬼谷山時我總要逼迫她吃許多清熱的食膳。自然,裏面會有苦瓜。
我唬着張臉,不留情道:
“不喜歡吃也得吃!”
她瞪着眼瞧着我,我亦回瞪她。良久,她敗下陣來。低聲咒罵我,然後又拿出一副壯士斷腕般的豪情來,捂着鼻子終是将幾片苦瓜咽了下去,一張妖孽橫生的臉卻是皺成了褶。
我失笑,完全沒注意到身旁慕容白向我投來的飽含深意的目光。
“有那麽痛苦麽?”
“你知道個屁!”蘇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真不知道這世界怎會有如此惡俗的物什!偏偏你個小王八蛋每回做菜都要炒這玩意!你是不是瞧我心生不爽,報複我來着?!”
我正想說什麽,一旁的慕容白卻開口道:
“這是,你做的?”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點點頭:
“我做的。”
慕容白低着頭,什麽話都沒說。聽了我的回答後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然後繼續用膳。
倒是一邊的蘇域說道:
“正巧你今日來了,那我也懶得修書告知你了,我打算繼續雲游四方去了。”
我嘴角一抽:
“出去浪就出去浪,說什麽雲游四方啊......”
蘇域刀一般的眼神遞給了我,我立馬識趣的閉嘴。
“我來秦國也有些時日了,閑得發慌......”
我了然的點點頭,問道:
“什麽時候走?”
“哦?應該就今明兩日吧,我先要回一趟鬼谷山,柳如風那個死敗家的據說又入不敷出了。”
我心裏默默地替自家師父求了一下老天爺,希望他不會被蘇域揍個半死。
“我曉得了。有事我會再聯系你的。”
“你聯系我都沒什麽好事的。”蘇域淡淡道,“你也不用來送了,娘兮兮地瞧起來糟心地很。自已長點骨氣,丢柳如風的臉行但別丢我的臉。”
我:“......”
我一個娘兒們還不能娘兮兮了麽我?
又同蘇域說了些有的沒的,同時讓她若是遇上了琳琅記得知會我一聲,誰知她笑地一臉深意地給了一個“我什麽都懂”的眼神給我。
真是...不成體統!
聊完後,便令人撤下了午飯。又同蘇域瞎扯了些時辰便與慕容白告別了她,往宮裏去了。
在路上時我問道慕容白:
“今日累着了麽?”
“尚可。”
我點了下頭,心裏有些奇怪,若是沒累着怎麽今日晌午時她飯量漲了些?我想了一下,想必是夏日炎熱的緣故吧。
“喜歡喝銀耳蓮子湯麽?”
她看了我一眼:
“嗯。”
我了然,心下便決計往後空了便給她做些開胃的食膳。想起昨晚...嗯,她還是有些偏瘦。得養胖些才對,為了她也為了自己。
蘇域離秦後,我便少了出宮的理由了。她走的那日我依她所言未去送她,我印象中這麽多年,與她相別好像都從未有過不舍。因為在我心底,無論時光怎麽變遷,我與蘇域永遠不會有訣別。
我對她向來是滿心的信任,她亦如此待我。
變法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而我每日的任務就是聽大臣們的抱怨,再出宮去視察變法的進程,末了還要抽空教導我那乖徒兒。忙倒也談不上,比起慕容白來說,我倒是空閑得很。說到變法,自我打手以後變法頗有成效,百姓們多有愛慕。反而那些百年世家大族們卻成天瞧我百般不爽。我知道我變法是傷了他們的利益了,可是若他們的利益不減我上哪去尋個秦國百姓富有的法子來?再說了,這秦國建國這麽些年了,那些個世家大族們,一身富貴病。又仗着自己的權勢把持朝中要職,換句話來說,這朝堂之上,寒門士子寥寥無幾,全都是些世族們的門人後生。若由着這麽發展下去,恐怕這秦王之位日後是誰當也就由不得王室裏的人說了算了。
恐慕容白也是心中多有計量,所以在我要削貴族的權時,她也未有什麽異意。就連我打着變法之名,沒了幾家貴族的家財充了國庫一事,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是那些個大臣們成天在朝堂上彈劾我,天天說我些有的沒的,慕容白同他們打着太極,日子久了倒也未生出什麽大事來。
日子一晃便過了兩月,九月底秦國的首番秋試出了結果。一名王氏寒門學子中了狀元,榜眼與探花都是些個尋常人家,有真才識學,比那些個中看不中用的世族們好得多。
因為法令的緣故,這些個秋試裏高中了的士子們,慕容白一律都按新法令封了官。而那些本應是世族把持的官位現下被削了下來,自然,他們對我這“元兇”也就怨恨頗多。
權,向來是人們所追逐不放的。
而得到了又失去——會令人癫狂。
我,恰巧就被他們癫狂地記恨上了。
起初我還未有察覺,後來在朝堂上被排擠的多了,被他們下的絆子多了,心裏也就小心了起來,不敢再像以往那樣吊兒郎當,人也正經了許多。對此慕容白似乎很受用,因為有次夜裏在床榻上我同她閑聊時對她說了說我的狀況,她則淡然道:
“這樣也好,你那不正經的性子也該改了。”
“......”
原來我在她眼中就是這麽不正經的人麽我?
入秋以後,變法的事也入了正軌。朝中一些具有遠見的大臣們見變法這幾月裏秦國是富了不少,而百姓對朝廷的愛戴之心日益漸長。自然地,他們也漸漸地開始與我站在同一戰線上了。當然,我知道這少不了慕容白出的力。若不是她,我在秦國變法的日子裏可能會慘的多。除了支持我的人之外,那些個反對我的人也是越來越瞧我不爽,我思量若不是我與慕容白成了親,他們定是非把我趕出秦國不可。
十一月初,秦王朝發生了件怪事。說是秦王朝倒也不盡然,其實也是關于王家的私事。秋試高中狀元的那名王氏在一日朝堂之上竟公然向慕容白請婚,懇請慕容白賜婚于他與慕容司音。
慕容司音,慕容白的親妹妹。雖說今年也才十七未婚,性格張揚,脾氣火爆......但再怎麽說她也是秦國的長公主。慕容白那小心眼又謀着大權的人怎麽可以會允了這婚事?所以當場那王氏就被慕容白以“長公主年紀尚小,談婚尚早”的理由給拒了。王氏沒得便宜,後來調頭一轉竟與那些個與我為敵的世族們站到了一堆去。
謝天謝地慕容白沒讓她妹妹嫁給了這麽一個小家子氣的男人。
不過經過了這事那慕容司音對我的态度倒是好了點,至少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斜着眼睛瞧我了。對此我曾同小桃子顯擺過,而換來的結果卻是她吹着指甲,目光雖未瞧我但語氣中總是帶着一股鄙視味道:
“長公主向來大度謙和,對着大花都是笑容滿面的,又怎會斜着眼睛瞧你?定是你在污蔑長公主殿下!死斷袖就是死斷袖,果然人品不怎麽好......”
我:“......”
可是我發誓慕容司音以前從未正眼瞧過我,尤其是在我與慕容白站在一處時,她總是用一種鮮花配牛糞的眼光瞧我。自然,慕容白是那花,我......則是那糞。
而我卻并不敢同小桃子理論,我知道她在慕容白那比我要得寵的多,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地硬找了個話題道:
“大花是誰?”
“我養的貓。”小桃子不以為然道。
我:“......”
意思是我還不如一只貓是吧?
我捂着胸口告別了小桃子,我覺得她自打和蘇域住過幾個月後嘴毒的本事長了不少啊......
白駒過隙,不知不覺就到了年末。好似自打蘇域離秦後我便覺得日子過的快了許多,無聊談不上,但倒也沒什麽讓我能太開心的事。
年末宮裏的人都開始備年貨張燈結彩,素來清靜的長生殿也不例外。反正也沒什麽事,我就與宮人們一同布置。在長生殿住了快一年了,殿裏的宮人們在我幾經熏陶之下對我也終于不向往日那般生分客氣了,偶爾幾個膽大的宮人們還會同我說笑幾句。我與他們年紀相仿,說話也說得到一處去,久而久之在殿裏若慕容白不在場,我們定是十分和諧歡樂。
他們以為慕容白不知,其實她早就知曉了。不過她好像并不介意,聽她說殿裏的宮人大多是她自小就留在身邊的,所以若不是什麽原則性的事,她是不會去管的。我聽了她這般說辭,心裏松了口氣。
這樣的慕容白,才顯得有些個人情味不是麽?
在我心底,她是我最愛的人。我總歸是不想她成為一座孤島的,無論是不是出自她內心。
我希望我愛的她,能被世間所有人信任、包容着,就如同我待她那般,這樣的話,她想必也就會活地輕松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