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疑惑

望着王靜遠去的背影，陸勵成覺得她和自己的距離像地上拉長的影子一樣讓人難以捉摸。

“草莓還是香草？”王靜忽然出現在陸勵成面前時，手裏提着兩杯麥當勞奶昔。

“香草，謝謝。”陸勵成擡手拿下王靜在自己面前晃悠的其中一杯奶昔說。

“有眼光。”王靜笑着點點頭，一手主動勾住陸勵成的胳膊帶着撒嬌的口吻說道，“對不起嘛，實驗室真的事情很多我又是新人。”

“我沒生氣，電影還沒開場。”陸勵成看了下手表，王靜距離他們約會時間遲到了半個小時還不算誇張。

“你沒生氣就好，下次一定改進。”王靜咬着吸管歪頭看着陸勵成說。

“晚飯吃了嗎？”陸勵成揉了揉王靜的頭發“新發色很漂亮。”

“咦？真的嗎？Elliott，你真的是個貼心好男友。”王靜聽男友發現并誇贊自己新染的淡棕色頭發開心道：“晚飯已經在路上吃過啦。”

王靜的父親是香港人後來留在了北京工作，而母親則是北京一所大學的教授。原本王靜是在北京念的研究生畢業後也在當地找了個研究所工作，但是後來卻忽然想在上海獨立生活便找了現在這個單位。

身為剛剛進研究所不久的新人，雜事肯定比較多，而且實驗室工作本身就比較枯燥、繁忙，所以她偶爾會放陸勵成鴿子或者遲到。陸勵成年長王靜将近七歲，當然理解王靜的處境也欣賞她的工作态度，所以并未介意過。

今天和王靜一起約會準備看部剛上映的好萊塢視覺大片。內容空洞邏輯混亂，但是3D的視覺效果非常不錯。

陸勵成本身輕度近視，戴着3D眼鏡看電影有些不适，王靜倒是和普通年輕人一樣喜歡看這種片子，在身邊津津有味嚼着剛買的薯片邊專注得看着電影。

“電影結束後，我們去哪裏吃宵夜？”電影尾聲時候，陸勵成輕聲問身邊的王靜。

“唔……”低頭看看手機時間，王靜抱歉說道“今天很晚了，明天一早我要和主任出去開會。”

“那我待會送你回去。”陸勵成拍了拍女友的手表示自己理解她。

最近，陸勵成在公司也非常忙碌。AX的Case已經接近尾聲，一開始便是負責人的陸勵成此次的表現讓上面很滿意，當然這淩駕于他把那位皇親國戚Ray伺候的很好。Ray對他贊賞有加，對于天生掉下來的餡餅首功又雙手奉送給他的人，Ray自然不會吝啬他的贊美之詞。可是，也是因為這次Case。Ray更加想把陸勵成籠絡過來，不斷暗示陸勵成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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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拿下RU公司的收購計劃，陸勵成可能會站隊。但是，他拿下了MG公司乃至整個業界最受重視的一個Case，他更不用急着表明自己的态度了。MG公司高層最近的人事變動仍不明朗，這個收購計劃直接影響陸勵成将來的選擇。

但是，無論上層未來是外族黨還是仍然是皇親國戚們當道，他都有後路可退。如果是外族黨，他可以有更好的發展空間。因為外族黨迫切需要他這種人擴大自己的隊伍，當他進入總公司一定是外族黨的主要成員。如果是皇親國戚們，那麽這次AX的Case就是他站穩腳跟的籌碼。所以，他現在只需要靜觀其變。

如今讓他有些擔心的，就是RU公司目前的人事變動。老董事長Moore一直想讓大兒子Sean繼承自己的位子，但是三太太的二公子不是省油的燈。在去年Sean失誤讓公司賠了一大筆錢之後，就開始拉攏股東們想自己坐老子的位子。但是，Moore是個傳統的人，他還是偏向長子的，而且何太太是他正式的結發妻子名門之後。Sean也不是無用之人，能力不差。最好笑是這次收購計劃連RU公司的某些股東們自己都想把自己的人安插進去，分一杯羹。

而對他一直看不順眼的Olive之所以這次放下臉面要求加入收購計劃，其一，這個收購計劃讓那麽多人眼饞，Olive當然也不例外想參與其中；其二，他得到消息Olive偷偷聯系過RU公司的二公子。不過他相信Olive這顆牆頭草，不論最後誰得勢他都會不遺餘力地向對方表明自己的合作意願。要不是，他血管裏沒有MG公司貴族的血液，他早就揚起脖子站在皇親國戚隊伍裏俯視一切了。陸勵成現在明确站在了大公子這邊，他在賭博。因為何太太有自己家族在後面支撐做後盾，而三太太之前只不過是她旗下公司的一位銷售員而已。論利益得失，大公子Sean坐上位子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這次合作計劃成功，那麽他和未來的RU公司總裁算是合作交情，對未來他在MG公司的地位也大有好處。

看完電影，陸勵成載着王靜回她住在浦西研究所提供的不遠處的宿舍。

“就送到這吧。”王靜說。

上海夜晚的街頭，靜悄悄的。人行道上偶爾會路過個行人，昏暗暖黃色的路燈照耀着這片黑夜。王靜靜靜地站在路燈下，長長的秀發披在肩頭。平時幹脆、爽朗的女孩，此刻那麽寧靜，就好像這片黑夜賦予了她一種安詳。陸勵成看着這樣的王靜，有些心動。摟着女孩的肩膀，低頭想吻她的薄唇。忽然女孩一閃，避開了他的吻。

“抱歉。”陸勵成被她的閃躲得有些窘迫。

“我有點緊張。”王靜低頭尴尬解釋道。

“我以為你們年輕人，比我有經驗得多。”為化解她的尴尬，陸勵成開玩笑說。

“你怎麽總是說自己年紀大，又不是老頭子。”王靜被他逗得微微一笑。

“夜裏天冷，你快回去吧。”陸勵成替王靜緊了緊外套。

“晚安。”王靜輕輕說道。

目送女友離開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陸勵成也準備離開。

“陸勵成。”剛要轉身上車的陸勵成，忽然聽見不遠處以為已經離開王靜的呼喚。

她小跑陸勵成跟前，踮起腳淡淡在他的唇上印了上去。年輕女孩特有的氣息和芬芳，讓許久未沾染情欲的陸勵成慢慢沉醉，他托起王靜的後腦勺深深進入對方的口腔。

“嘶——”手臂突然傳來一陣疼痛，王靜緊緊抓住陸勵成的手指過分用力，指甲嵌入他的肉裏。

擡起王靜的臉，她竟然挂着淚水渾身輕顫。

“我……”王靜不知如何解釋，對着陸勵成說“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自己小心。”陸勵成點點頭，摟着王靜說。

望着女友遠去的背影，陸勵成覺得她和自己的距離像地上拉長的影子一樣讓人難以捉摸。他原以為王靜是個玲珑通透的女孩簡單純粹，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琢磨不透她的心。

今日的午後有些炎熱。春天還未徹底到來，便讓人聞到了夏天的味道。

下午，蝴蝶幼兒園門口站着各式各樣的人。很多是保姆，有些是家長自己還有老一輩來接孫子輩的。

“爸爸。”老遠就看到鐘皓天的安安，見到爸爸開心的叫了一聲奔跑向他。

鐘皓天看到急忙擺了擺手，讓他別跑太快。

“安安，老師說過什麽？”這時趙老師跟在後面一把輕輕抓住安安手腕，笑着問。

“不能随意奔跑。”安安嘟着嘴巴望向身邊的老師說。

趙青老師是幼兒園為數不多的男老師，去年才剛從大學畢業當了幼稚園老師。國內很多人會有一個誤區，覺得幼兒園老師要求很低。其實，幼兒教育的要求很高，蝴蝶幼兒園在招聘老師時候很嚴格，趙老師在學校成績優秀經過嚴格考核才進的這所幼兒園工作。選用男老師，也是考慮到讓孩子尤其男孩接受不同思維的教育。

安安從小就被鐘皓天關在家裏，又長時間不和同齡孩子接觸。膽子很小又害羞，幸虧有趙老師讓他不斷參加其他小朋友的游戲，鼓勵他主動和小朋友交流才恢複了一個五歲小男孩的活潑好動。

拍拍淘氣的兒子後腦勺，對趙老師無奈笑笑。安安現在越發展露他孩子的天性，偶爾也會給鐘皓天惹小麻煩，比如有次他以為害羞膽小的安安竟然會和小朋友打架了，為了搶一套新買的蠟筆盒。

“鐘先生……”趙老師斟酌了下還是決定開口說道，“安安在幼兒園的營養是夠的，尤其還有午後的點心和牛奶。”

鐘皓天笑眯眯地點點頭，自從上了幼兒園安安胃口也大了不少。

“所以，平時就不用帶那麽多零食上學。好幾次，安安午餐前零食吃太多，正餐就根本吃不下了。而且很多孩子學他，也開始帶零食上學。”趙老師苦笑道。

安安平時還是很乖巧的，就是比較貪嘴。而且鐘皓天疼兒子，每天給安安帶不同零食，孩子的小書包總是鼓鼓囊囊裏面塞滿了好吃的。當然，他也會分給其他小朋友。所以，大家有樣學樣都帶零食上課，導致好些孩子，正餐都吃不下飯。

鐘皓天給趙老師打了個歉意手勢，臉微紅。安安以前在家，常常一個人很孤單，他就會買不同的零食哄孩子高興，養成了他貪嘴的毛病。上幼兒園他也覺得帶的零食多了點，但是安安開口他總是拒絕不了。

拉着安安的手，步行去轉彎口的停車位取車。

“爸爸，我想吃雞排。”安安的小鼻子聞到了路邊雞排店的香味，停住了腳步。

鐘皓天看着安安，搖搖頭。這種雞排油不太幹淨，而且油炸食品對孩子的健康也不好，再加上雞排份量也大，孩子那麽小哪裏吃得下。

“我想吃。”低頭，安安拽住鐘皓天的袖子在雞排店門口不走了。

無奈之下，鐘皓天只能買了塊給孩子。

蹲下身子，替孩子撚了點雞排，吹了吹怕安安燙到。

“好香。”安安嚼着雞肉，高興得眯起了眼。

又讓店員多給自己幾層包裝袋防止孩子燙手，讓安安自己捧着雞排邊走邊吃。果然還沒走到車前，孩子就吃不下了。

替安安擦去嘴邊的油膩，習慣地拿起孩子吃剩的雞排幾口吃了下去，每次安安吃不下的東西，鐘皓天都只能幫忙解決殘局。他總是奇怪孩子怎麽那麽愛吃這些香料過多的食物，不過小孩子應該都比較喜歡這些。

“爸爸，明天要帶球鞋。”安安忽然想起老師課前的囑咐說。

鐘皓天點點頭，心裏記下了。

“爸爸，今天小優說她爸爸是唱歌的，還給我們聽呢。唔，我覺得根本沒爸爸唱的好聽。等爸爸嗓子好了，唱給他們聽好不好？”安安看着窗外風景，和父親聊着幼兒園的瑣事。無意間的話，讓鐘皓天的開車的指尖顫了顫，而後默默點了點頭。他總是不忍心告訴安安，他的爸爸再也無法開口說話、唱歌了。他想等孩子再大點，自然能接受這個事實。

午後的陽光，透過梧桐樹的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風兒一吹，影子跟着樹葉慢慢晃動，徐徐地拂過臉龐仿佛情人的鼻息在耳邊呢喃。

坐餐廳中的鐘皓天拿出繪本，無所事事地畫着店外路道上的風景。

今天他與陸勵成約在這裏，是因為他為陸勵成特別設計了家具圖稿，這也是他為了感激陸勵成所做的一些小事。原本想只是傳真過去給對方看就好，可是陸勵成看後非常喜歡要求見面談細節于是就又約在了他們上次來的這家餐廳。

“抱歉，我又來晚了。”陸勵成從門口走來，外面的光穿過玻璃照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恍惚得鐘皓天覺得這刻的陸勵成，好像不是很真切。

搖搖頭，微笑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陸勵成。看見對方眼睛盯着自己的畫本上，不好意思地合上了畫本。

“我特別喜歡你的素描。”陸勵成由衷地說。

被誇贊得有點害羞的鐘皓天，拿出為陸勵成設計的家具圖稿。一共三套方案，有幹淨利落的現代風格，還有帶着複古味道的風格，最後一套是充滿溫馨的居家款式。

陸勵成一張張翻閱，都很滿意。最後一套有張讓陸勵成莞爾，沒想到鐘皓天也有雞婆的一面。那個套間設計，明顯是新婚夫妻的款式：暖色調、雙人床，抑制不住笑出了聲。

‘有什麽問題嗎？’鐘皓天看陸勵成笑了起來，不明情況得問。

“八字還沒一撇，你怎麽就替我操心新婚卧室了？”陸勵成一邊笑一邊指指圖紙。

‘這只是給個參考，将來結可以考慮看看。’鐘皓天尴尬輕咳幾聲，臉頰微紅。

“那我替未來的太太謝謝你，我收下了。”想到鐘皓天這樣正經的人，做出這事情反而讓陸勵成覺得很有趣。

倘若是其他人，他會很厭惡別人窺探和幹涉他的隐私。但是他了解鐘皓天，對方只是一心想報答自己那點舉手之勞的恩情，傾盡所有心思給自己做點事。這份感情，誰都會感動又怎麽會去責備他的多事呢？

“我喜歡這套設計。”陸勵成抽出那套略帶複古風格的圖紙說。那套家具是原木為主色，邊緣恰當好處的雲卷造型，顯得柔和又不失貴氣還不張揚。他最喜歡這種看似簡單的小細節卻處處體現別致的風格。

見到陸勵成的神情，知道他很喜歡這套設計，鐘皓天心裏也很高興，他能替陸勵成做的也只有這點不起眼的小事而已。

無論陸勵成說了多少次，那次幫安安上幼兒園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在身邊的親戚和昔日故友有多少人真正替他們父子雪中送炭？反而是Ian還有這個原本和他毫不相幹的陸勵成，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這份恩情，他這輩子都還不上。Ian給了他和安安一口飯吃，而陸勵成卻幫他替安安得到了正常孩子的教育。這種舉手之勞，誰又能做得到呢？

“這個書櫃設計很不錯。”陸勵成看着手中圖稿贊許道。

正午淡金色的陽光，滿曬在他們的座位上，春日的暖意讓鐘皓天很惬意。對坐的陸勵成，今天穿着件卡其褐的襯衫和深褐色的領帶，讓他顯得不像平時那麽強勢奪人反而慵懶、柔和。

擡起頭，陸勵成的雙眼和鐘皓天專注自己的眼睛撞在了一起。他微微一愣，發現原來鐘皓天的眼睛那麽光彩奪目，如此明亮。

“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陸勵成開玩笑道。

鐘皓天尴尬得移開雙眼，低頭寫道：‘家具圖稿你帶回去慢慢看，有修改地方告訴我。’

“好，我帶回去認真看一遍再告訴你。”陸勵成點點頭，“不過，這家具到哪裏訂做比較好？我對這方面一竅不通。”

‘這你不用擔心，以前在廈門時候認識不少家具廠的老板，我替你監工。’鐘皓天早就替陸勵成打聽了好幾家家具廠。

“你想得真周到。”陸勵成看着鐘皓天寫下的話，感嘆道。

其實，他真的不需要鐘皓天一次又一次為了他這份不算特別大人情的人情付出那麽多。可是看着鐘皓天，為自己日夜趕工的圖稿，他心有所愧。當時幫他也只是為了RU公司的收購計劃而已。而這種順水人情，他認為鐘皓天送他點小禮物，吃頓飯就可以扯平的。沒想到對方一直感恩在心裏，時時刻刻想幫他出點力。

他又很慶幸，能結交到鐘皓天這樣的朋友。除了Ian這個老同學，他以為再也沒有人可以真心做朋友。鐘皓天，算是個特別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