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倪

清晨，陸勵成被窗外射進來的淡藍色晨光鬧醒，皺了下眉，還未睜眼

本能撈了把身邊的鐘皓天，發現人不在。昨天他們很晚才睡，聊了許久未

來的生活打算和安安。離別太久，原本想入睡的兩人還是忍不住溫存了許

久，在進入夢鄉前的唯一記憶是鐘皓天發絲上那清爽的檸檬香的洗發水味

道。隐約聽見樓下的聲響知道鐘皓天一定在樓下給自己準備早餐，陸勵成

打了個哈欠起床。

“怎麽那麽早？”陸勵成揉着眼睛，看了下樓下的時鐘才早上七點

半。今天鐘皓天說過請了假準備接安安，順便回原來住處與房東商量退房

事情和收拾東西。

鐘皓天正在煮小米南瓜粥，天氣炎熱陸勵成又平日偏愛粗糧，這粥最

合他的胃口。昨夜陸勵成摟着他安慰了一晚，他才放下憂慮決心把安安接

過來大家一起生活段日子試試。

一碟荷包蛋、一碟醬菜、一碗小米南瓜粥清淡又營養，不過陸勵成

卻擰起了眉頭。陸勵成從小不愛吃雞蛋，小時候父母逼着都沒什麽作用，

他讨厭那股子奇怪的蛋腥味，無論是怎麽形式出現，他都拒絕吃雞蛋類食物。

鐘皓天發現陸勵成只揀眼前的醬菜，荷包蛋一個都沒動，于是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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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荷包蛋在陸勵成碗裏，示意他趕緊吃。他知道陸勵成讨厭吃雞蛋，但是

每日一個雞蛋對健康有益。上次陸勵成帶他去檢查身體，順便他也拉着陸

勵成檢查了下，醫生囑咐陸勵成多吃點蛋白質食物。而且陸勵成喜歡喝咖

啡，晚上熬夜喝咖啡，早上早餐也是随意打發，長此以往，身體早晚出問題。

無奈嘆了口氣，陸勵成勉強咬了口荷包蛋。看陸勵成把一個荷包蛋吃

下肚子，鐘皓天端起碗開始喝粥。陸勵成的身體看似健康，可是工作壓力

和強度都比一般人大，身體負荷自然不必說，所以每天都會監督他吃個雞蛋。

愛情的魔力，陸勵成突然有了這個俗套的想法。以前歷任的女友，沒

有一個能管事管到他頭上的，或者應該說沒有人會想到去改變他，他也不

會因為任何人而轉變自己。以前在老家高考期間，他的母親總是唠叨許久

他才會吃幾口雞蛋。後來離家去了北京獨自生活後，更沒人管着自己，無

拘無束單身慣了，會很厭惡被人限制自己的喜好和自由。咀嚼完嘴裏的荷

包蛋，陸勵成覺得自己輸得很慘，在他與鐘皓天的愛情中，他是先愛上的那個，所以注定是輸家。

“沒事，已經不疼了。”看鐘皓天依然緊張時不時捧起他受傷的胳膊，陸勵成莞爾道。

‘等會兒，我開車。’鐘皓天麻利地收拾碗筷，心思盤算等會兒先去

接安安然後去和房東商量退房。他是三個月一付租金，下個月才到期，希

望房東找到新租房人後能退給他下個月租金，那裏地段好應該沒什麽問題

的。他和安安行李不多，只不過一些衣物還有他的那些圖稿工具。

※ ※ ※ ※ ※

接到安安的時候，是上午九點半。被韓老師牽出來的安安非常沉默，

壓根不擡頭看鐘皓天。

“昨天打雷，安安吓壞了。”韓老師苦笑說，“家長再忙，孩子還是要顧的。”

鐘皓天牽過安安的手，摸了下他的小腦袋。韓老師說昨天只有安安

一個人在幼兒園過夜其他孩子都被領回了家，讓他一陣心酸。陸勵成說得

對，孩子那麽小，實在不應該這樣有家不能回。

“皓天也很擔心孩子，但是昨夜暴風雨太大怕開車危險。”在一旁默

不作聲的陸勵成忽然笑着對韓老師說，“謝謝韓老師，照顧安安。”

“您是……”韓老師疑惑地看着陸勵成。

“我是鐘皓天的朋友，陸勵成。”陸勵成伸出手挂起微笑道。

“陸先生，你好。”韓老師點頭也笑着說。

“皓天一直說韓老師為人負責，所以才安心把孩子托付給幼兒園。昨

天打雷，謝謝老師那麽照顧孩子。”陸勵成笑着說。

“這個是做老師的責任。”被陸勵成這樣一說，韓老師也知道責備

鐘皓天很不妥，便說，“鐘先生家庭特殊，而且一直是一個稱職的好爸

爸。”說完蹲下身子對安安道：“安安再見。”

安安依舊不出聲，抱着旁邊的小樹幹低着頭。無奈孩子鬧情緒，韓老

師道別陸勵成和鐘皓天後轉身離開了。

鐘皓天蹲着抱住安安的小身體，他能想象昨天孩子瑟瑟發抖在幼兒園

一個人的樣子，懊悔應該開車來接孩子，拍拍安安的身體，安慰他。安安

一直抱着小樹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低着頭，用小手指摳樹皮。

“爸爸——”好一會安安帶着哭腔出聲，“我不想上幼兒園了，我讨厭幼兒園。”

抱着安安，鐘皓天難受得眼睛也開始跟着泛酸。他終究是個自私的爸

爸，以為上了幼兒園就能放心寄宿在那兒過夜，但忽略了安安的感受。他

以為孩子會很乖，喜歡老師、喜歡同學，所以寄放應該問題不大。明明是

自己的孩子，陸勵成昨天卻點中了要害，孩子，都希望在父母身邊的。無

法開口，只能撫摸着孩子的後背安慰他。從小，安安只要被他這樣抱着就

會安靜下來，可是這次，安安哭得很厲害。昨天狂風大雨、電閃雷鳴，安

安被吓得直哆嗦，他再也不想一個人在幼兒園度過，他想父親、想回家。

安安的哭聲越來越大，抱着鐘皓天不肯走。陸勵成尴尬地看着周圍路

過行人異樣打量的眼光，咳嗽了聲也蹲下身體笑着對安安說：“安安還認識我嗎？”

“陸叔叔。”安安抽泣地挂着眼淚，看着陸勵成小聲叫道。

“乖，”陸勵成摸了下他的頭繼續說，“知道昨天為什麽爸爸不來接你嗎？”安安搖搖頭，吸了下鼻涕。

“因為昨天爸爸來找陸叔叔幫忙，說安安一直在幼兒園過夜很可憐，

所以想搬個大房子，給安安。”陸勵成露出笑容說，“所以，安安以後不

用再在幼兒園過夜了。爸爸找了個很大很漂亮的房子給安安，今天還要帶着安安去選小床。”

抽了抽鼻子，安安看向爸爸。鐘皓天暖暖地笑着點頭，又把孩子摟

在懷裏。他再也不想把孩子留在外面過夜了，是他做父親的太不負責，此

刻，他比任何時候都堅定要給安安一個遮風擋雨的家。即使以後孩子因為

自己的性取向恨自己，他也不想兒子再在外面居無定所。

看到爸爸點頭答應以後不會再在幼兒園過夜，安安才牽着爸爸的手坐

進車裏。今天開的是陸勵成的黑色吉普，安安好奇地打量着裏面，陸勵成則并排坐在安安身邊。

安安哭得滿臉鼻涕眼淚，鐘皓天替安安擦了把臉，然後把小書包裏的

零食放在安安手裏就坐進了駕駛座發動汽車。安安小鼻子還紅紅的，眼眶

的眼淚若隐若現，把小手伸進零食袋抓了把薯片往嘴巴裏面塞，吃了會兒

便心情平複了不少。陸勵成想難怪鐘皓天喜歡用零食安撫孩子，安安和鐘

皓天一樣貪嘴，和鐘皓天這些日子，也深知鐘皓天愛吃的本性。雖然他們

沒有血緣關系，卻還挺相似的。

“皓天，我們先去徐家彙的電子城一趟。”陸勵成道。

鐘皓天雖然疑惑，卻也拐了個彎開向徐家彙方向。

※ ※ ※ ※ ※

今天是周六，這個時間點在繁華地區的繁華商場人流當然不用多說。

夏日炎炎，鐘皓天停完車替安安和陸勵成都買了瓶冰水。

“快進去吧。”陸勵成看鐘皓天掩着傷口的領口，替他擔心怕他中

暑。

‘你想買新手機？’鐘皓天以為陸勵成想換手機，前段日子還抱怨手

機觸摸屏用不慣。

怕安安走丢，鐘皓天抱着安安跟在陸勵成身後直到來到一家電動游戲專櫃。

“安安知道這個嗎？”陸勵成牽着安安來到玻璃櫃前指着wii問。

安安馬上點頭：“知道，我們班的小古家有。”

“安安喜歡，叔叔替你買好不好？”陸勵成笑着點頭說。

安安立刻眼睛發光看着陸勵成，然後轉頭看向鐘皓天一臉乞求。

鐘皓天對陸勵成搖搖頭，‘太貴了。’

“我們昨天怎麽說的，你忘記了？”陸勵成站起身柔聲對鐘皓天說。

昨天，他摟着他對他說，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計較得失，不

用見外。鐘皓天咬了咬下嘴唇，拍拍安安的後背指指陸勵成。

“謝謝叔叔！”得到鐘皓天的許可，安安脆生生喊了句。

“這個是獎勵你昨天很乖在幼兒園。”陸勵成頓了頓說，“但是，以

後不許再對爸爸發脾氣好嗎？”

安安兩眼放光，看着wii點頭然後回頭咧嘴對鐘皓天笑着說：“爸爸，回家我們一起玩。”

自從知道鐘皓天不能說話後，安安很久沒這麽開心了。鐘皓天也蕩起

笑容點頭，安安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親昵地牽着爸爸。

“先生，加上這個游戲手柄、還有方向盤可以享受更多游戲體驗

噢。”推銷員馬上親切熱情地推銷，“小孩子最喜歡玩這種了，還有手槍。”

“好吧，替我打包。”陸勵成想買整套也不錯，反正孩子在家無聊，

和鐘皓天互動玩游戲總比無所事事好。

鐘皓天暗地扯扯陸勵成的西裝，責怪地看了眼陸勵成。

“都買了，讓孩子開心下。昨天他吓成那樣，你看他現在多高興。”陸勵成搖頭道。

他還是不忍看陸勵成為安安付那麽多錢，雖說是一家人但是安安是他的責任，不是陸勵成的。

替他們打包好，推銷員看到安安順口提了句：“小朋友，這個是在家

玩的，要不要讓爸爸替你買個PSP？這樣出去也能玩游戲了。”

安安踮起小腳，看到玻璃櫃裏花花綠綠的PSP開心地眯起了眼睛，轉

頭拽住爸爸的手就央求道：“爸爸，我想買這個。”

鐘皓天被他拽到專櫃前，無奈苦笑。小孩子脾氣上來就開始糾纏不清，安安是喜歡上了PSP那漂亮的外殼。

“小朋友，這個還可以看動畫片、聽歌、打游戲。Wii只能在家玩，

這個就能帶出去哦。”看孩子拽着大人要東西，推銷員更加賣力說道。

“爸爸，我要！我要！”安安跺腳撅起嘴巴直往鐘皓天的懷裏鑽。

看鐘皓天動搖，陸勵成馬上小聲說：“他已經有wii了。游戲機對孩

子眼睛不好，而且他還那麽小，玩什麽PSP？”

“現在暑假，我們這裏買套餐打八折，有16G的卡，還有PSP包當然包

括十張游戲盤。”推銷員還在旁邊火上澆油。

“我們班裏好多同學都有。”安安眼淚開始打轉，拉着鐘皓天的手扭着身體，“爸爸！”

想想兒子今天難得開心，昨天又驚吓了一晚上。鐘皓天點點頭，拿出

皮夾子幹脆利落地答應了安安。陸勵成在身邊無奈嘆出口氣，他就知道鐘

皓天抵不住兒子鬧騰。孩子就是喜歡得寸進尺，買了wii還想要PSP，要是

再有個新鮮的還是會想要，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偏偏鐘皓天生來性格軟，

又對孩子特別溺愛幾乎有求必應。

“我要黃色的，像大黃蜂！”安安摟着爸爸脖子開始挑選PSP。

“小朋友一定很乖，有叔叔還有爸爸買禮物給你。”推銷員今天生意

做成兩筆，樂得嘴巴抹了蜜，直誇孩子聰明。

今天安安滿載而歸，根本沒心思挑選小床。鐘皓天本身就搞這行，覺

得在家具店買太費錢不如自己設計下，讓熟悉的家具工廠定做個，陸勵成

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而且自己兒子的喜好鐘皓天是最熟悉的，房間也可以讓鐘皓天自己設計。

※ ※ ※ ※ ※

“爸爸，我想吃麥當勞。”安安看到商場門口小醜雕像說。

看了眼快餐廳，裏面人滿為患根本沒地方坐下休息，再看看身邊的鐘

皓天熱得汗流浃背，昨天他們睡得晚，也不知道鐘皓天現在能不能支撐得

住。想起樓上有家西餐廳，價格不菲但是人少。

“我們去樓上西餐廳吧，安安也累了。麥當勞人太多，而且空氣也不好。”陸勵成說。

看了看麥當勞裏的人流，鐘皓天點點頭。安安則捧着PSP不撒手，被

爸爸抱在懷裏玩。陸勵成跟着，想開口讓安安自己下來走又覺得自己現在沒什麽立場呵斥孩子。

西餐廳很幽靜，空調也足。鐘皓天坐下時，有點頭暈，陸勵成見他臉

色不太好，馬上叫服務生拿來了毛巾讓鐘皓天擦汗。

“你也真是的，孩子那麽大了，會自己走路。是不是有點頭暈？”陸勵成忍不住責備道。

鐘皓天笑着搖頭，喝了點水好些。

“爸爸，我想吃蛋包飯。”安安在旁邊翻着菜單看圖片。

“安安，PSP好玩嗎？”陸勵成似笑非笑看着安安問。

安安點頭，忽然想起陸勵成送給自己的wii又補了句：“謝謝叔叔送的游戲機。”

“幼兒園老師教過小朋友要體貼爸爸、媽媽嗎？”瞟了眼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安安，陸勵成問道。

安安想了下，點點頭。

“爸爸剛剛因為抱安安身體不舒服，等下自己走路好不好？”陸勵成看着安安眼睛說。

安安看了眼鐘皓天，又看了眼雖然微笑卻目光淩厲的陸勵成竟然有點說不出的害怕。

鐘皓天蹙眉，趕緊撫摸孩子的頭安慰他。

‘你這是幹什麽？’鐘皓天心裏有點生氣。

“皓天，孩子已經五歲了，能自己走路，你這樣抱進抱出對他不

好。”陸勵成放軟聲調說。

‘商場人多，孩子會走丢的。’他知道陸勵成不太喜歡孩子，更別說

帶孩子經驗。安安一向乖巧懂事，這樣無妄的責備只會吓着孩子。

“安安，點個冰欺淩吧。叔叔請你。”見氣氛尴尬，陸勵成低聲對身邊的安安說。

“我要巧克力的香蕉船。”安安指着菜單開心道。孩子就是很簡單，

很快忘記了陸勵成剛才的指責，想着等會兒就有好吃的了。

看兒子開心，鐘皓天也覺得剛才太過敏感，對陸勵成泛起笑容，點了個培根焗飯。

這頓飯，陸勵成吃得很艱難。他吃過許多飯局，談過很多場生意，但

是今天這場，他根本不得其法，剛剛已經踩到鐘皓天的雷區，他不敢再觸

碰半點。可是，看着鐘皓天一口口喂安安吃飯，自己卻一點沒動，他沒想

到鐘皓天寵孩子寵到這種地步，吃飯要喂，出門抱在手上。五歲雖然小，

但是在幼兒園安安是一個人吃飯，走路也沒老師抱進抱出吧，為什麽在

家，鐘皓天就是不能讓孩子獨立起來呢？

“爸爸，星星班的莉莉說要跟我結婚。”安安吃着爸爸喂給自己的飯

邊模糊不清地說。

鐘皓天無聲笑起來，摸亂了兒子的頭發。

“我不喜歡莉莉，年紀大的女人比較麻煩，”小大人安安皺眉道，

“我喜歡月亮班的小戴，笑起來有小酒窩。”

陸勵成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五歲的小孩子竟然在談情說愛了？

‘小孩子，哪裏懂這些。’看陸勵成驚訝的表情，鐘皓天笑着寫道。

“爸爸，大房子裏面有電視機嗎？”安安喝了口果汁問。

“當然有，還有小花園。”陸勵成回答說。

“那我可以種小花了。”安安拍手開心地叫了起來。陸勵成立即做了

個噤聲的手勢，對周圍的人抱歉地笑了笑。

鐘皓天也拍拍安安肩膀讓他安靜下來，安安拿着勺子開始自己吃飯。

鐘皓天才安心，自己吃着已經冷掉的焗飯。

※ ※ ※ ※ ※

迎着夕陽的傍晚，鐘皓天開車準備去過去的房子收拾東西，而安安則

拿着PSP在後座趴在了陸勵成的大腿上睡着了。看着兒子沒有防備地靠在

陸勵成身邊，鐘皓天對未來有了點信心，也許孩子長大有一天能接受他和

陸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