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得失

“喂，Elliott傷勢怎麽樣了？”遠在美國的Ray得知陸勵成受傷越洋

打電話慰問。

“沒什麽多大問題，擦破點皮過幾天就能去公司。”陸勵成此刻正坐

在家中的書房處理出差倫敦時的善後文件。

“如果不舒服多休息幾天，倫敦那邊辛苦你了，總公司很滿意。”這

次總公司有人捅了簍子，Ray力推陸勵成前去一起解決問題。

“多謝關心。”陸勵成帶着笑意說道。

這次去倫敦，Ray向公司推薦自己，已經等于宣告他站隊在哪兒。一

來，Ray是斬斷陸勵成的後路，也同樣培養自己的羽翼；二來，也是因為

他擅自退出RU的收購計劃作為将功補過。總公司的确相當滿意陸勵成的表

現，這次小傷不但發了慰問信給他還在股東大會上點名肯定了他的成績。

陸勵成稍稍緩了口氣，因為這次RU計劃已經接近尾聲，Olive的表現

還算不錯，就看最終總公司會提拔誰了。原本負責RU計劃的Olive穩妥是

升遷的人選，不過他現在找了Ray做靠山，又為總公司解決了大問題，鹿

死誰手就難說了。再者，Olive再想打擊報複他也要掂量下自己的份量是

否足夠抗衡Ray。如今Ray是總公司炙手可熱的人物，他一上臺就為公司拿

Advertisement

下一項重大Case。所以說，有時候得失并不在一時，那次他把功勞給了

Ray，得來的是Ray的賞識。

剛放下電話，手機又響起——是助理Shally。

“喂，Shally我在MSN上。”陸勵成以為助理不知道他已經上線。

“Elliott，剛總公司發給大家的郵件您收到了嗎？”Shally小聲笑着問。

“還沒開郵箱，稍等。”陸勵成好奇什麽事情能讓助理特意打電話過

來，一刷新就也跟着笑了起來，“沒想到這次總公司那麽絕。”

“這事雖然總公司損失了點錢，但是您已經彌補了不少。可是沒想

到，竟然昭告天下公開處理，看來這次股東們氣得不輕。”Shally壓低聲音得意道。

“這是殺雞給猴看，外來的永遠不可能贏得過他們家族的血統。之前

想力推外族人做董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這一手創立的MG公司怎麽會拱

手讓人？”雖然力争上游可是陸勵成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這種家族體制的企業絕無可能讓給他人。

“可是沒想到這次捅婁子的是Rex。”Rex是MG公司在中國駐紮後第一

批開國功臣，因此在總公司地位不輕——也是Olive的靠山之一。

Olive之所以能在公司公開和陸勵成對立，也是因為他知道陸勵成不

可能動他半分，除非他想得罪Rex。同樣Rex也是外族派最重要的領頭人之

一，年頭就是他提議MG公司體制改革讓更多新人注入MG總公司負責重要職

位，這當然得罪了一大批MG家族的人。

“Rex這座大山倒了，公司又要動蕩一陣子。”陸勵成挑眉，看着總

公司發給大家的處分通知。

“Olive打了一上午的電話。”Shally偷偷說。

“算他運氣好，有RU計劃保住他的地位。”陸勵成邊旋轉鋼筆邊說，

“不過以後的路，誰也不好說。”

挂了電話，陸勵成輕蔑一笑。他去倫敦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捅婁子的是

誰，這原本都是保密的，他還真沒想到總公司此次竟然那麽公開處理高層

的Rex，并且讓他離開公司。其實，損失已經降到最低完全可以讓Rex以後

将功補過。現任董事長的意思相當明确了，誰也不能撼動家族的地位，這

就是給大家看想絆倒老派的下場。他這次投靠Ray也是無奈之舉，沒想到

竟然正是時候。現在，他完全不擔心Olive再會找他麻煩，說不定，還會

自己爬過來求和。

※ ※ ※ ※ ※

‘勵成，安安起床了嗎？’忽然MSN窗口跳出鐘皓天的信息窗。

‘現在才八點。你放心，我會看着安安。’陸勵成馬上回道。

今天是周一，鐘皓天必須要上班。安安還沒開學，如果是以前需要寄

放在幼兒園。但是現在陸勵成因為受傷在家，就主動說可以照看孩子，他

也想和小孩多相處，在一起生活需要大家都熟悉對方。安安剛到房子的時

候，想起來過這兒受過驚吓，躲在爸爸身邊不太自在。不過孩子适應力比

較強，第二天就生龍活虎在房子裏面亂竄了。一會兒拉着爸爸要求小房間

放什麽玩具；一會兒在花園裏挖蚯蚓玩；要麽就是拽着鐘皓天在電視前玩

Wii，先前的陰影一掃而空。只是對于他這個同住的叔叔，還不是很是适應。

‘安安起床後刷牙看着點，他個子小站在椅子上會摔着；還有上廁所

也在旁邊看着點；對了安安不喜歡吃西紅柿和芹菜，中午炒個青菜，鍋子

裏有紅燒牛肉再弄個蛋花湯就行。中午太熱別讓安安去花園，在客廳也別

讓他貪涼睡着了會生病。’鐘皓天千萬個不放心，陸勵成根本沒帶孩子經

驗又怕他和安安相處不好。

‘鐘皓天，你快成老太婆了。我看起來那麽不可靠嗎？’陸勵成有些

受不了鐘皓天的喋喋不休，今天早晨出門前這些都已經寫在紙上讓他看了起碼三遍。

‘拜托你照顧安安了，我下午還要去工地一次。’鐘皓天不甘心道。

‘你去工地小心別中暑，買點冰水、風油精記得帶着別嫌麻煩。’

陸勵成最怕鐘皓天去工地，這麽熱的天他每次回來都幾乎癱在沙發上動不了。

‘你比我更老太婆，我一個大人不用擔心。’鐘皓天勾起嘴角“回

擊”，‘小心傷口，別碰水。安安中午讓他睡覺就好，你好好養病。’

‘知道了，你晚上回來我準備你最喜歡的涼面。’簡單一句關心，讓陸勵成很暖。

※ ※ ※ ※ ※

走出書房，讓陸勵成沒想到的是安安已經端坐在客廳茶幾上一邊喝着

汽水一邊吃着鐘皓天給他買的薯片。

“安安，你什麽時候起床的？刷牙了嗎？汽水哪裏拿的？”陸勵成好

奇地問，這孩子不聲不響地坐這裏多久了？竟然拿得動1.5L的汽水？

“叔叔，早。”安安擡頭望着陸勵成叫道，幼兒園老師說見到長輩一

定要用禮貌用語。“我也不知道起床多久了。”小孩看不懂時鐘，皺眉繼

續說，“汽水在廚房櫃子下面的塑料袋裏，刷牙了。”安安驕傲地挺了挺胸，裂開小白牙。

鐘皓天不是說他不會一個人刷牙嗎？陸勵成去樓上洗手間，果然小

牙刷上濕漉漉的，杯子也是濕的。旁邊特別為安安準備的小椅子整齊地放

回了原處，再下樓看廚房裏面是昨天鐘皓天去超市買來沒來得及整理的食

物。這孩子不是挺能幹的，能獨立刷牙洗臉還能翻箱倒櫃自己找吃的，陸勵成想。

“會自己刷牙洗臉為什麽不跟爸爸說？”陸勵成笑着問安安。

“因為……”安安歪頭想了下，“因為爸爸喜歡看安安刷牙。”

“你爸爸，那是太緊張你了。”陸勵成拿走桌子上的零嘴，安安叫

了起來。“這個中午睡覺後吃，現在替你做早飯。早上，不能吃零食和汽水。”

走進廚房，陸勵成準備鐘皓天囑咐給安安的早餐：一個小花卷、一碗

白米粥、一碟炒雞蛋加火腿。

“不要放蔥。”安安躲在門後看着陸勵成為他準備早餐。

“你這毛病也是你爸爸慣出來的。”陸勵成邊翻炒雞蛋邊說。鐘皓天

也讨厭吃蔥，每次出去吃飯都能一根一根仔細挑出來，這兒子喜好跟他如出一轍。

“爸爸才不慣。”安安低頭摳着門小聲說。其實他并不知道陸勵成沒

有惡意以及“慣出來”什麽意思，但是知道他在說爸爸不好。

于是撅着嘴，跑去客廳拿出蠟筆和畫冊開始塗鴉。原本就不是很喜歡

陸勵成，但是因為陸勵成給他買了游戲機而好感倍增，但是看到陸勵成說

鐘皓天，安安又想起從前陸勵成兇巴巴的樣子。

“安安，吃飯了。”陸勵成把熱騰騰的早餐放桌上，看到安安專心致志在畫畫。

安安看了眼陸勵成，想起他說爸爸壞話而決心不理陸勵成。

“吃完早飯再畫。”陸勵成回到客廳看到安安低頭拿着蠟筆在畫畫。

埋頭畫着小房子，對陸勵成的話充耳不聞。

陸勵成正要失去耐心，突然口袋中的手機響起——是Shally打來的

“餓了自己吃，涼了我可不管。”陸勵成拿起手機關照了句就回了書房打電話。

安安伸長脖子看書房動靜，許久陸勵成都沒出來，肚子餓得咕咕叫，

桌子上有自己最喜歡的火腿雞蛋。安安起身挪到廚房，拿起筷子咬了口松

軟的雞蛋後便大口大口吃起早餐。

“這才乖。”不知何時，陸勵成抱着手臂在廚房門口看安安吃完了自己給他準備的早餐。

“沒有爸爸做的好吃。”安安回嘴了句，又跑進客廳開始畫畫。

看着吃得一幹二淨的早餐，陸勵成不知道這孩子在發什麽脾氣。他和

鐘皓天真的沒血緣關系嗎？在他看來，這父子倆脾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發起脾氣都讓他感到莫名其妙。陸勵成收拾好碗筷，不理鬧脾氣的安安，

拿了本書，躺在客廳末端的白色床上看起書來。小孩子安靜畫畫也挺好。

今天過得比想象中輕松，陸勵成捧着書悠然地看着。而安安則坐在客

廳的茶幾上一直在畫畫，沒有想象中天翻地覆。

“鐘安，你在幹什麽！”剛覺得輕松自在，擡頭看到安安竟然在玩插

座，吓得陸勵成馬上走了過去抱着孩子遠離插座罵道：“你知道這多危險嗎？”

安安站在陸勵成面前低着頭不說話，癟着嘴把手裏的東西悄悄放在身

後。陸勵成見到後一把奪了過來，原來是一只小小的MP3。

“還給我，還給我！”安安看MP3被拿走急了，纏着陸勵成要東西。

“壞人，還給我。”

“保證下次不許再玩插座就還給你。”陸勵成把MP3放進口袋道。

誰知安安抓起蠟筆頭就砸陸勵成，一邊砸一邊罵罵咧咧眼淚在眼眶裏

面打轉。陸勵成對鐘安的印象還是初次見面那個躲在爸爸身後的小不點，

沒想到現在不但個子長高了脾氣也漲了不少，竟然會用蠟筆打人了。陸勵

成原本就對孩子沒耐心，更沒遇到有孩子敢打大人的。安安發脾氣，陸勵

成火也上來了。小孩子哪裏對付得過大人，陸勵成把蠟筆都丢進了花園裏

鎖上落地窗。安安看陸勵成怒瞪自己，怕得後退了幾步。要不是礙于他是

鐘皓天的心頭肉，早就扒下褲子被他打一頓了。

安安不死心，突然襲擊去搶陸勵成口袋中的MP3被陸勵成一下躲開了。

“今天這事要告訴你爸爸，怎麽那麽小的小孩子竟然會打大人了？錯

了不知悔改。你爸那麽寵你，早晚出事。”陸勵成冷哼一聲道。

“你才是壞人！”安安急得開始大哭。

看孩子急成這樣，他倒是好奇MP3裏面到底有什麽，拿起MP3打開，把

耳機塞進耳朵聽。只有一首歌，前奏完畢裏面的人歌聲一起，陸勵成的心

也随之一跳。低低的吟唱，略顯沙啞又年輕，雖然從未聽過他的聲音，但

是他知道這就是他的聲音。

“這是不是你爸爸唱的？”陸勵成放低聲調問急哭的安安。

安安不理陸勵成，又過來奪MP3。陸勵成閃避開安安，徑自進了書房

打開電腦連接上數據線把MP3裏的歌拷貝進自己的U盤中。無論安安在外捶

門還是哭喊，他準備冷處理孩子。等門外漸漸沒聲了，陸勵成才開門，見

到安安哭累了，坐在地上抹眼淚。

“哭累了？”陸勵成冷冷問。

擡起手抹去眼淚，安安別過頭不理陸勵成。

“我問你答，乖點就把這個還給你。”陸勵成搖晃着手裏MP3。

安安看到MP3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陸勵成也軟化了不少，想必孩子也是

緊張父親留下的唯一的聲音。

“是不是你爸爸的歌？”陸勵成問。

果然安安點頭，然後出聲說：“我爸爸會唱歌，很好聽。”

“是很好聽。”陸勵成笑着點頭。

安安沒想到陸勵成這樣回答，抽泣着說：“我沒撒謊，我爸爸會唱歌

還會講故事，他不是啞巴。”

“為什麽玩插座？這東西誰給你的？”看他那麽執着鐘皓天是否會唱

歌，直覺孩子在學校被欺負了又問，“是不是幼兒園有同學欺負你？”問

完拿出手絹替孩子擦鼻涕。

“沒電了。媽媽給的，說別告訴爸爸。他們都說爸爸是啞巴不會唱

歌，開學我給許傑他們去聽，我爸爸真的會唱歌。”安安抽抽嗒嗒回答。

“你媽也真是的，這麽小的孩子怎麽懂給MP3充電。”對于安安這個

媽，陸勵成一向頗有微詞，“那些說你爸爸的人，你按照叔叔說的做他們

就不敢再說你爸爸了。”

安安睜大眼睛好奇看着陸勵成。

“他們下次再問你爸爸是不是啞巴，你就讓他們先問自己家的爸爸

媽媽，什麽叫沒家教的小孩。如果他們問了還說你爸爸，你就叫他們野孩

子。”陸勵成挑眉道。

“老師說野孩子是罵人的話不能說。”安安低頭絞着手指說。

“老師也沒讓你拿蠟筆打人吧？”陸勵成笑着說，“人有的時候必須

還擊，否則他們就會傷害你最在乎的人，比如你爸爸。”安安似懂非懂聽着點頭。

“下次別玩插座了，那個也充不了MP3的電。”陸勵成掏出MP3還給安

安，“這個藏好，別拿去幼兒園。按陸叔叔的話照做就行了，萬一丢了就找不回來了。”

“可是……”安安糾結得皺起眉頭，“野孩子叫了老師真的會生氣。”

“是不能随便叫，所以讓他們先去問爸爸媽媽，叫你爸爸啞巴為什麽

是沒家教的小孩。如果他爸爸媽媽都不管，那就是野孩子。老師問起來，

你就說他們叫你爸爸啞巴。”陸勵成揉了下安安的頭，“這事我們誰都不

要提了，別告訴你爸爸學校有人叫你爸爸啞巴，包括你拿蠟筆丢大人的事

我也不會告訴你爸爸。”

“陸叔叔是不是也覺得爸爸的歌很好聽？”安安閃爍着淺褐色的眼睛問陸勵成。

鐘皓天的眼睛清澈烏黑，而安安的眼睛卻是和陸勵成相似的淺褐色，

偶爾鐘皓天也開玩笑覺得安安更像陸勵成的兒子，包括那張菱角分明的小嘴。

“像春天的風。”陸勵成低低的嗓音說道。

安安不懂陸勵成的意思，但是知道他在贊揚自己的爸爸開心地忘記了

剛才的不快，又拿出MP3自己聽起來。

把孩子抱進房間哄睡着後，陸勵成脫力坐在辦公桌前，這是他長那麽

大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照顧孩子。打開電腦，聽着鐘皓天的歌聲陸勵成的心

都醉了。從認識鐘皓天的第一天起，他就不能開口。和他交往、在一起，

也從未有想過會去找尋他曾經的聲音。雖然，此生再也無法聽見他喊自己

一聲勵成，但是他并不遺憾，因為能遇上他與他在一起便是一種幸福。這

首歌，他會仔細保存，等有一天鐘皓天釋然，他就把這首歌交給他也算是一種紀念。

※ ※ ※ ※ ※

鐘皓天忐忑地回家，看到家裏一切如故總算放下心來。安安聽見爸爸

回家，撒丫子跑下來抱着鐘皓天撒嬌。鐘皓天抱起孩子，點點他的小鼻子蹭了蹭臉蛋。

“爸爸，我今天有畫大房子。”安安邀功一樣拿出畫紙給鐘皓天。

鐘皓天拿過畫紙開心地點頭，又摟着孩子親了又親。

“你回來了？”陸勵成插着褲袋從書房走出來。

放下孩子，鐘皓天笑着點頭。外面熱得快成火爐了，他解開領口裏面

全是痱子，陸勵成心疼地拿出花露水替他塗抹。

“別動，後面你擦不到的。”見鐘皓天想躲開陸勵成說。

‘今天安安和你怎麽樣？’鐘皓天問陸勵成。

“你進書房，我有話對你說。”陸勵成轉身進了書房，鐘皓天跟着進了門。

誰知一進門，就被陸勵成壓在了牆上親吻着他的臉頰，鐘皓天極力想

推開陸勵成，緊張地看着書房的門。

“放心，鎖上了。”陸勵成輕聲說，想起MP3那首情歌是眼前人的聲

音便情難自禁伏身把舌頭卷進鐘皓天嘴裏。

如果他能親口叫他一聲勵成該多好，陸勵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