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乎有一根羽毛從陸珹心口處飄過，可這片羽毛，落地便堆成徹骨的積雪。
他控制不住地輕喊了一聲：“晚晚。”
随後陸珹立即挪開視線，失去焦距的目光不知定在何處，恍恍惚惚，整個人突然就這麽沉默了下來。
沈晚只感覺得到他此刻十分難過。
這種難過很有傳染性，以至于她生生将嘴邊的那句話咽了回去。
其實她還想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是啊，我就是這麽惡心。”
像陸珹這樣循規蹈矩的人，越是驚世駭俗，他們越無法忍受。
想讓他們感到不痛快，太過容易。
可沈晚突然說不出口。
與他此刻的難過相比，她原本的那點小情緒，似乎……不值一提。
兩人面對面站着，一時之間，竟然誰都沒有再開口。
邢菲菲走到附近時，頃刻間察覺到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
這個男生……不是高三很有名的男神級師哥嗎？
他和晚晚怎麽會認識？
“那個……晚晚。”邢菲菲猶豫了會兒，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沈晚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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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珹懷疑的注視下，邢菲菲頂着壓力走近，說：“我媽媽明天會來學校，你不用擔心我，她站在我這邊。”
“……”
誰擔心你了……
特麽的趕緊走啊，看不出來他們正在吵架嗎？
邢菲菲沒注意到沈晚古怪的表情，繼續說：“今天很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站出來，我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你說我眼光不好，但我現在看得出來，你就是個面冷內熱的人，希望以後你願意和我熟一點，謝謝啦！”
她說完吭哧吭哧跑開，留下兩人面面相觑。
陸珹一臉錯愕，原本死氣沉沉的眸子一瞬間被點亮。
他雙目灼灼，凝視着面前的人，驚訝和欣喜再也不加掩飾。
沈晚咳了一聲，掩飾道：“剩下的你搞定，我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邁了兩步，背後仍沒有聲音，沈晚忍不住扭過頭。
陸珹仰起下巴，上半身微微後傾，倚在冰涼的欄杆上。
昏黃的落日正處在地平線上，淡淡的光暈，提筆輕描，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一一勾勒。
薄唇輕啓輕合，分明吐出兩個字。
晚晚。
沈晚的臉上有些發燙。
神經病啊！
他到底在笑什麽？
沈晚板起臉，冷哼一聲。
“晚晚。”
陸珹又喊了一遍，這是第三次。
沈晚深呼一口氣，壓抑住心底的煩躁，咬牙切齒道：“你有完沒完！”
“我很高興。”
他偏過頭，唇角微微勾起，眼神較之平常更為柔和。
左眼眼底的淚痣若隐若現，此刻成了最引人矚目的存在，生生為他添了幾分生動。
“真的，很高興。”
沈晚頓時覺得手足無措，于她而言，這是從未有過的窘境。
以至于，她唯有落荒而逃。
步入深秋，連日的綿綿陰雨之後，沉寂已久的一中校園終于迎來了久違的熱鬧。
陸珹在籃球場上練習投籃，輕盈敏捷的身姿每每激起一陣歡呼。
“心情很好？”呂諾問。
他這上揚的唇角藏都快藏不住了。
陸珹抿起唇，掩飾性地咳了一聲，否認道：“沒有。”
“得了，別裝。”鄧子旭一副了然的表情。
“說的是，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還裝什麽裝。”
葉想向他們丢了幾瓶水後，擰開一瓶礦泉水澆在頭頂，潇灑地甩了甩頭發，也引得幾聲瘋狂的尖叫。
花孔雀。
鄧子旭笑着嘲了一句。
“你這翹課一兩個月，跑去哪兒浪了？”呂諾也問。
“找人。”
“什麽人竟然需要我們葉小少爺親自去找，就不怕惹你發毛？” 鄧子旭“啧啧”兩聲，又問：“男的女的？”
“女的，”葉想白了他一眼，大方回，“失蹤了一兩個月。”
“是失蹤還是躲着你？葉想，原來也有你搞不定的女生啊！”
一陣哄笑。
幾個男生熟，開起玩笑來自然沒了分寸。
“她可不一樣。”
葉想甩了兩下頭發，眼神既狠又蒼涼：“我是怕她死了。”
衆人一愣。
“別說我了。”
葉想将額前的頭發撥到後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看來我不在的這幾天，陸珹這只黑心綿羊倒是遇到點特別的事，不說出來讓我聽聽？”
鄧子旭勾起他的肩，低聲說：“別說是你這個阿珹向來看不慣的小霸王，就是我們，他這次估計也一個字都不會說。”
“喲，搞這麽神秘，總不可能和哪個妹子有關吧？”
鄧子旭一臉不可說的表情。
葉想震驚。
他還以為陸珹就是塊木頭疙瘩，原來之前只是沒遇到順眼的人啊。
葉想摸了摸下巴，心裏有了個主意。
“籃球賽快開始了。”
葉想舌尖抵住嘴角，說：“陸珹，敢不敢比一把？”
陸珹擡眸，平靜地注視着他，毫無懼色：“怎麽比？”
葉想轉起籃球：“比一周後那場籃球賽。如果我贏了，你當着我的面，去跟你看上的那個妹子告白，如果你贏了，我随你處置。”
“沒有。”
陸珹神色平淡，“我沒有看上誰。”
還裝！
“管你有沒有看上，就你們仨說的那個妹子，告白換成對她說點心裏話。”
葉想換了種說法：“這樣可以了吧？”
陸珹眼波無痕，雲淡風輕：“可以。”
矯情！
葉想把籃球抛向身後，說：“你可千萬別在決賽前就敗了，很丢人的！”
“彼此彼此。”陸珹唇角微勾，面上看不出半分動怒。
溫潤随和的笑容再一次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葉想聽着四周的溢美之詞，不屑地冷哼一聲。
所以他才說陸珹是最虛僞危險的人。
都是男人，誰還不了解誰，單就陸珹打球的那股狠厲勁兒，他就絕不可能是表面上那個溫和無害的翩翩公子。
裝得這麽像，唬誰呢！
閑聊幾句後，幾個男生抱着籃球，勾肩搭背往回走，陸珹不急不緩地走在最後。
好巧不巧，他們在食堂前面撞見孤身一人的沈晚。
知情的幾人面面相觑，看看陸珹，又瞄瞄沈晚，偶然間又瞥見皺着眉頭的葉想。
得！
他們也不用比賽了，見一面足夠葉想破解謎題了。
沈晚愣了片刻，擡起棒球帽的前檐，向後轉了半圈，露出了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
她走近，沖陸珹笑了笑：“我還以為大少爺們都不食人間五谷呢，原來也這麽接地氣，會來食堂吃飯呀？”
沈晚本無意和他搭讪，辦公室前尴尬的一幕後，她甚至有點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可是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轉頭、不能跑走，如果她這麽做，只能說明她在意了、慫了、怕了。
她可不想被陸城抓到什麽把柄。
陸城靜靜地看着她，沒有接話。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想搭理她，沈晚自讨沒趣，突然有些心煩意亂。
正當她腳步微動，準備離開時，陸城開口，回：“你可以吃，我為什麽不能？”
沈晚扯了扯唇角：“我和你不一樣。”
“是嗎？”
陸城的眸色漸漸柔和，他一字一句，緩聲道：“我覺得我們一樣。”
沈晚一僵，倏地擡起頭。
他的唇角又挂上了滿含深意的笑，同那天簡直一模一樣。
沈晚不由後退兩步，故作氣勢地回：“我可沒你那麽嬌生慣養，小白臉。”
四周又是一片哄笑。
陸珹無奈地搖了搖頭，再擡頭，全身而退的人只留下一個傲慢的背影。
“小白臉，走了！”鄧子旭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兩下。
陸珹回過神，彎起唇角，跟着他們上了樓梯。
鄧子旭叫完他，又去喊不知怎的也在發呆的葉想：“想什麽呢，走吧！”
葉想擡了擡帽子，将帽檐轉到後面，說：“不去了。”
“哎，你怎麽回事？”
葉想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呂諾也皺起眉：“葉想今天撞什麽邪了，不會是覺得沈晚太過與衆不同，受刺激了吧？”
陸珹斂下眸，沒有回答。
葉想方才的動作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擡高帽檐，向後一轉，反戴棒球帽……
熟悉的動作，沈晚方才也曾原封不動地重複過。
他們兩個……
陸珹眯起眼，心裏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與此同時，沈晚微微蹙起眉，冷冷看着面前的身影。
她往左移，他同樣往左，她往右，他又跟着往右，始終穩穩當當地擋在她跟前。
故意的嗎？
沈晚冷着臉，輕輕吐出一個字。
“滾。”
她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好傳到了最終沒忍住，跟着前來的陸珹耳裏。
陸珹的眼睛瞬間冷了下來，他抿起唇，大步走過去，摁住男生的肩膀。
“葉想，別太過分。”
沈晚聽到這個名字，擡眸睨了他一眼，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龐。
她周身的防備卸了下去。
“是你啊。”沈晚懶洋洋地說。
葉想擡起帽檐，輕輕向後一轉，露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不是我還能是誰。晚晚，一句話不說失蹤兩個月，我他媽還以為你死了。”
沈晚瞥了他一眼：“你死了我還沒死。”
兩人語氣熟稔，一看便是故人。
陸珹的動作僵住，臉上也劃過一絲尴尬。
葉想注意到他，嬉皮笑臉地問：“陸珹，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喜歡多管閑事？”
他接着彎下身，輕輕搭住沈晚的肩，在她耳邊輕聲說：“沒想到你們居然也認識？”
沈晚頓了幾秒，說了實話：“你沒聽說陸家丢了幾年的女兒找回來了嗎？”
葉想震驚地瞪大眼睛：“所以……”
“是我。”沈晚淡淡地說。
“難怪。”
片刻後，葉想恍然大悟：“我就說陸珹怎麽認識你，還為你打抱不平。吓我一跳，差點以為陸珹看上的人是你。”
他這話剛說出口，其他幾人臉色各異。
沈晚一愣。
陸珹僵住。
随他們而來的鄧子旭和呂諾直接拿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視。
快閉嘴吧！
葉想，你這個大傻X！
作者有話要說： 葉想不是男二哈，他是神、助、攻！
看我真誠的小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