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葉想并非遲鈍,只是他和鄧子旭或者呂諾不同。
他恰好認識這兩個人。
沈晚這種狠起來連他都有些怕的小妖女,陸珹根本不可能喜歡,甚至如果不是他倆有些特殊的淵源,陸珹可能看都不會多看沈晚一眼。
除非陸珹眼睛瞎了!
很殘忍,卻是事實。
所以哪怕陸珹對沈晚有想法這個神奇的念頭,某一刻曾經在他腦中閃過,也被他很快抛到九霄雲外。
現在就容易解釋多了。
沈晚是陸叔叔的親生女兒。
陸家的人,陸珹對她再與衆不同都正常。
葉想将沈晚向自己這邊拉了拉,沖陸珹笑了笑:“我和晚晚很久沒見,帶她去轉轉,你沒意見吧?”
沈晚嗤道:“我要去哪兒,需要問他?”
“你不知道,”葉想壓低聲音,耳語兩句,說罷便帶着沈晚離開。
“走了。”葉想沖其他幾人揮揮手。
陸珹全身仍僵硬,沒有阻攔的意思。
倒是鄧子旭,惱得狠狠踢了葉想一腳。
走了幾步,沈晚想到葉想的話,回頭看了一眼,眉眼突然彎了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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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小瞧陸珹,這個家夥,還是有點控制欲的。
控制欲。
陸珹嗎?
真有意思。
直到到了沒人的地方,葉想才拿開搭在沈晚肩上的胳膊,正色道:“沈晚你真夠意思,那麽大的事都不告訴我,直接玩起失蹤!”
“這不沒來得及說嗎?”沈晚打了個哈欠,望向遠處。
“快兩個月了,是沒來得及說,還是不想說?”
葉想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沈晚瞥向他:“找我幹嘛,又死不了。”
葉想狠狠咬着後槽牙,氣得指着沈晚,想罵又不能罵。
他還就是怕她真出了事!
保不準死在什麽地方,沒人知道,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沈晚擡眸,一看葉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嗤笑一聲:“我要是出事,肯定會上社會新聞,不用怕沒人給我收屍。”
“你給老子閉嘴!”葉想恨恨地甩了下手。
沈晚看他這樣,突然揚起唇,臉上終于挂上一抹輕松的笑。
“我真沒打算瞞着你,只是暫時還沒适應。”
葉想嘆了口氣,坐下來,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裏。
白色煙霧袅袅而起,漸漸飄到沈晚旁邊。
她擰起眉,咳了一聲,阻攔道:“這裏是學校。”
葉想瞪了她一眼,掐滅了手裏的煙,惱道:“我他媽就是欠你的!”
“難道不是?”
沈晚坐到他旁邊,半身後傾,揚起下巴凝望幾乎觸手可及的那朵白雲,輕輕地說:“半條命呢。”
“晚晚,你還真是……”
葉想頓了頓,仰頭看向天空,無奈地嘆了口氣。
沈晚沒說錯,他的确欠她半條命。
他和沈晚,都不是常規意義下的好孩子和好學生。
他雖出生在相對富裕的家庭,卻沒有普通家庭的溫馨和幸福。
父母都是事業型強人,事業為重,家庭早抛之腦後。他懂事之後,沒有完整和他們吃完過一頓飯。
小時候,他争;長大了,他鬧。
漸漸的,他抽煙喝酒打架全學了個遍。
他那個時候是真的狂妄,哪兒像現在,平時沒事兒跟教導主任頂個嘴罷了,都能吓到身邊這些乖乖生。
鬧得最兇的那陣,他惹到了些不該惹的人。
對方下手沒有分寸,他躺在地上,覺得今天差不多要交代在這兒了。
最絕望,絕望到他正要看淡生死的時候,一陣警鈴在巷口響起。
巷子中的人如驚弓之鳥,一哄而散。
他強撐着身子坐起來,看到一個人從巷口逆光走來,緩緩到他跟前站定,将警報器丢到他腳下,輕嗤一聲。
“打不過,就別學人家打架。”
語氣輕蔑又傲慢,好似這人完全沒将包括他之內的這些“混混”放在眼裏。
葉想當時心裏咯噔一聲,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媽的,真夠味!
那個人便是沈晚。
一個明明比他要小兩歲、行事作風卻比他更為成熟的小丫頭片子。
葉想跟她認識也有一兩年,這期間無論遇到天大的事,他都很少見她有什麽情緒波動。
她好似已經見慣了大風大浪,尋常的波折,在她看來不過是小打小鬧,她早就不放在眼裏。
沈晚就像個謎團一樣,輕而易舉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天之後,他開始圍在她身邊,試圖解開她身上的秘密。
她敏感、多疑、喜怒無常,一點風吹草動便容易将人拒之千裏。
如果不是他被沈晚救過,如果不是沈晚覺得他欠她,如果不是那半條命,他恐怕永遠不可能接近得了沈晚。
然而當他最後真的靠近,從而揭開謎底,他又開始為她感到揪心的疼。
如果說他的變化是無病呻吟和自甘堕落,沈晚的改變,則更像生活故意拿起刻刀,生生刮掉她已經成型的部位,重塑她之前的模樣。
既疼,又殘忍。
葉想将目光挪到她身上,鄭重又真誠地承諾:“晚晚,你放心,我已經有能力護住你了,以後我絕不會再讓那個人欺負你!”
看着葉想義憤填膺的模樣,沈晚無奈地勾了勾唇。
“你傻的嗎?”
她擡擡下巴,問道:“我不喜歡陸家的氣氛,卻還是同意回去,你以為是為什麽?”
她摘掉帽子,轉身面對葉想,昂起下巴,逆着光朝他輕輕一笑:“葉想,你再看看。你面前站着的可是陸家的人,你以為誰還欺負得了?”
就憑他孟明義嗎?
那天和葉想的一番談話,不禁讓沈晚又想起了那個人和那些事。
回憶湧現的太快,她似乎有些承受不住,加之連續幾日的綿綿陰雨,這幾天,沈晚的情緒始終低落,做什麽都渾身無力。
與此同時,籃球賽在萬衆矚目下正式開始。
籃球場上看得人鬥志昂揚的比賽,成了學生們枯燥生活的一則調味劑。
每到下午四五點,班上的男生女生總是定時往外跑,一連幾日都這樣。
又到了周五,沈晚看着空蕩蕩的教室,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思考着要不要也出去轉轉。
籃球賽她沒什麽興趣,溜達了一圈後,她走向了籃球場不遠處的小超市。
不巧,門口處撞上一個熟人。
夏容容。
沈晚回憶了半晌,才想起這個女生的身份。
說起來夏容容還是她表姐,不過因為之前的那場不愉快,她實在沒閑情逸致和夏容容家長裏短。
誰料夏容容率先給她道了歉。
沈晚也不是什麽小肚雞腸的人,一來二去,兩人之間也沒最初那般抵觸了。
沈晚能感覺得到,夏容容似乎對她有一種莫名的好感,這讓她很不能理解。
而且。
沈晚往籃子裏扔了幾瓶水,往旁邊笑意淺淺的夏容容身上瞥了一眼。
聽說,她能有機會回陸家,還是托了夏容容的福。
在她走丢的這些年,陸家從來沒有放棄尋找她,但也許是她和陸家沒有緣分,大有幾次他們都失之交臂。
而她最終能回來,是因為夏容容到陸家做客時,在夏佩面前說起她這個人,順便提了一嘴,她和照片上的小女孩長得很像。
夏容容之前肯定見過她,可沈晚卻一直想不起來她和夏容容的交集。
沈晚頓了頓,直截了當地問:“你之前認識我?”
夏容容眨了眨眼,指着自己:“晚晚,你不記得我嗎?”
“不記得。”沈晚單手拎起裝滿礦泉水的籃子,提到收銀臺前。
夏容容緊緊跟在後面,語氣聽上去有些失望:“的确有些久了,去年的中考,你幫了我一個小忙,想起來了嗎?”
她滿懷期望地看着沈晚。
其實認識沈晚,是在一年多前的中考考場。
她被分去全市評價最差的一所中學考試,又十分不巧地沖撞了學校裏脾氣最暴躁的一夥女生,被她們出言諷刺。
夏容容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說得好聽點,她向來與人為善,難聽些她就是唯唯諾諾、膽小怕事。
她當時只想息事寧人,不想惹麻煩,更不敢還嘴,只能垂着腦袋任由對方出氣。
可她越退縮,對方越是過分。
沈晚便是在那個難堪的瞬間走進她的視線。
神情寡淡的小女生,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那夥人,言語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她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得罪那些人。
夏容容只覺得這個女生好酷。
她為什麽不能這樣呢?
不得不說,沈晚是極其合她眼緣的。
至于為什麽,之前這個答案可能無解,可當她在夏佩姑姑家看到沈晚的照片,從相隔十年的兩人身上找到相同的感覺之時,她才明白,血緣也許是世上最神奇的緣分。
“真的想不起來嗎?”夏容容嘆了一口氣。
沈晚睨了她一眼,敲了敲收銀臺的桌面:“付錢。”
“啊?好的!”夏容容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手機。
最後,沈晚還是沒說出她到底記不記得考場上的事兒。
夏容容也沒過多糾結,只邀請她一起去看籃球賽:“今天決賽呢,我們班進了,跟我一起去給他們加油吧!”
沈晚驚嘆于她的自來熟,扶額嘆道:“不去。”
夏容容拉着她的胳膊,又說:“對手是阿珹他們班哦,今天是他高中最後一場比賽,不去以後就沒機會看到了。”
沈晚不習慣太多的親昵舉動,僵了一下後,她抽回自己的胳膊,淡淡地說:“沒興趣。”
“好吧。”夏容容語氣低落下來。
她的這個妹妹,興趣果然和她們不太一樣,有時候覺得沈晚成熟的不像個高中生,與沈晚相比,她反而更像個妹妹。
“那我自己去了,你有空一定要記得找我。”夏容容揮揮手,提起一籃水向操場方向走去。
但看她那弱不禁風的樣子,沒走兩步,她不出意料累得氣喘籲籲。
“……”
沈晚啧了一聲。
果然是溫室裏養大的嬌花啊。
沈晚走過去,接過夏容容手中的水籃,輕松走在她的前面。
“以後這種搬上搬下的活兒,記得找個男生幫你,小女生不适合幹這個。”沈晚随口囑咐一句。
夏容容遲疑片刻,忍不住問:“可你也是小女生呀。”
沈晚垂下眸,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不算。”
她嗤一聲,勾唇一笑。
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兒,才有資格享受額外的優待。
像她這樣的,活着已是不易,其他?
不配。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為什麽覺得女主攻氣這麽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