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走了一會兒，顧梓潆才又說，“很難想象，那一個連父母死去也不哭泣的人，竟會發了瘋似得抱着我求醫。可是，那些醫生，沒有錢財他們怎會多看我一眼？更何況，那雙紫眸……着實令人害怕的。”

“我以為我要死了，那時病的重，清醒的時候愈發的少，連我自己都知道，我恐怕哪日睡下，便起不來了。”顧梓潆說，“顧涵時常在我身旁說:明明你不會有事的，為何卻不好轉……她是那般的……信天命。我最後的記憶，便是顧沅扯着我的袖子說:‘姐，別離開我。’她滿臉都是淚，狼狽至極，血紅的雙瞳中盡是無助和哀傷。”

雲沐看着顧梓潆，不禁有些心疼她。

顧梓潆看着雲沐這樣，不禁淺淺一笑，那眸子柔和得像天上的月亮，裏面帶着絲絲柔意，一層層地彌漫了開來。雲沐便是臉色一紅，低下了頭去。

“我醒來時，便是再幽冥宮了。幽冥宮的上一代宮主救了我。他說，我身上有他熟悉的氣息，也就是那幽冥之火。所以他帶我回來，教我修煉，讓我做宮主的候選人之一。”顧梓潆說，“幽冥宮向來都是，誰能降服幽冥之火，誰就能成為幽冥宮宮主。”

“難道有很多擁有幽冥之火的？”

“不多，但也不是唯一的。”顧梓潆搖搖頭，“不過，現在，只有我有了。幽冥之火只能被一人降服。你的極致雙火亦是如此。”

雲沐點了點頭，“那就是說，除非我死，這極致雙火就不可能出現在另一人手中？”

“正是。”顧梓潆微微颔首，“那之後，我便努力修煉。顧涵也專心的修煉。唯獨顧沅她太過調皮，整日的玩鬧，靜不下來。或許，跟她火焰的屬性有關系吧。她天賦雖不如我，可若是勤加修煉，也不至于僅僅才到分神之期！”

“那、那她和靈兒跑了，為何不去追？”雲沐不由擔心起來。

顧梓潆說:“你莫要瞎想。本……我，我不會讓她有生命之憂。她着實有些自負了，小孩子脾性更是難改，不如給她些打擊，讓她自行頓悟。”

“原來如此！”

“嗯……後來，我修煉至辟谷期，随宮主以及三大元老一同出了幽冥宮，在凡間游玩。也是為我開闊眼界。”

“有一日……突然有個老者在街上為人看相，算命，我本就不信這些，卻還是有些好奇，筱風他們便随着我去了。”顧梓潆神色漸漸的冷了下來，“我那時修為低，尚未控制眼瞳的顏色，所以便帶了面具。”

“面具？”雲沐一愣，有些好奇。

顧梓潆看着雲沐，突然淺笑道，“你想看？”見雲沐迫不及待的點了點頭，便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物。

Advertisement

那是一個白玉面具，簡單至極，卻又帶着淡雅的美感。上面的花紋很是別致，在那幽冥之火的紫黑色光芒下，鍍上了幾絲紫色，更顯脫俗。“這是我爹以前留着的。現在，也算是遺物了罷。”

顧梓潆将面具遞給雲沐，繼續道，“我坐下後，讓他為我測測，那老者便是要看看我，我定然是不肯的。起身便欲離去，那人卻突然陰測測的說:‘天煞孤星。’……”

雲沐等了良久卻不見顧梓潆繼續說下去，不由催道。“然後呢？”

顧梓潆将那面具取回放入戒指中，“那人說了許多，我記不清了。”

可是……你那樣子明明就是記得很清楚啊……雖是這麽想着，雲沐卻沒有開口，這定是顧梓潆的傷心事了，自己不該揭人傷口的。

“後來，他死了，突然就死了。于是，便引起了一陣恐慌，宮主他們便帶我回去了。”顧梓潆簡略的說着，“又過了數年，顧涵就變得漸漸有些奇怪，她不再專注于修煉，反而天天陪着我和顧沅。有一次，我問她為何，她只是笑，然後說:‘我快要死了，當然要多陪陪你們。’我便以為她不願說而找的借口。她那時督促顧沅修煉，讓我好好學習打理幽冥宮的事情，還讓我不要上心那日老者的預言。”

“我十八歲那年，她死了。”顧梓潆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死的毫無預兆，卻又無比自然。想必，她都是料到了的。她的預言，靈驗無比。”

“那日，我找她一同下棋，一局罷，她卻是抱着了我，她說:‘我舍不得你，舍不得顧沅，但是這些都是必然的。梓潆，你定要坐上幽冥宮宮主之位。’我應着，卻突然發覺不對，她身上竟是燃起了火焰，一紅一藍……我問她，何時覺醒了？畢竟，她早早便可以覺醒血脈，但是遲遲不去，問她，她總是答:‘那火焰不屬于我。去了，便是送死的了。’顧沅怨她膽小不敢，我……也認為她太過信命。”顧梓潆看着雲沐，扯出一抹淡淡的苦笑，“其實，她是對的，聰明的。可是，我還是讨厭這樣的她。”

“雲沐，你知道麽？她就在我懷裏笑着，說，‘傻妹妹，我說過，我要死了呢。梓潆，你定要記得，不要太過懷念我，更不要胡思亂想。’然後，等我驚覺，她就那麽在我懷裏一點點的燃燒，火焰将她吞噬……什麽都沒留下，什麽……都沒留下。”

雲沐看着顧梓潆，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她無法想象一個十八歲的少女，看着自己的親姐姐在自己懷裏被火焰一點一點吞噬，什麽也不剩下的情景。顧梓潆那時候定然是慌亂的，無助的，想為顧涵做些什麽卻是無能為力吧。

“後來，我便閉關修煉。二十歲前，我達到禦氣期後期。然後，宮主帶我來到了幽冥宮下。我便是日日夜夜的爬着那階梯，一層一層。可以說，是身體的一種鍛煉吧。後來，我爬到第八十層時，宮主向我伸出了手，我知道那代表什麽，他認可我了，我可以去覺醒了。但是我沒有接，我咬着牙在八十層呆了一天，第二天爬上了第八十一層。然後，我便暈了過去。”

“宮主為我搜尋了許多天靈地寶為我調養，我也借此突破了築基期。然後，我便進了覺醒之地。”

“那……為何寒影說……”

顧梓潆神色如常，淡淡道，“我确實想死。顧涵分明對我說過，她要死了，我竟沒有信她，不然……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的！我甚至想，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可以在轉世投胎，然後，補償她。但因為顧沅，我沒有動作。但是，覺醒失敗而死亡，不是再正常不過麽？”

“我終究是沒死的。我覺醒成功了。那九天雷劫幾乎将我劈成碎屑！我也覺得我那是骨頭都是粉碎的，可是，我還是活着。”顧梓潆眼神漸漸迷離，“我成了幽冥宮宮主，所以，我不能死。不能。于是，我努力的挑起擔子，不讓自己閑着，忘了那些事。而我，也做到了。我冰封自己的感情，因為，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我的感情越是深，将來也就愈發的……不可自拔。我想……那時，我會下地獄吧。”

“顧……宮主……”

“而你的出現，讓我再度想起來了。”顧梓潆牽着雲沐的手，嘆息。

“那……那你為何對顧涵內疚？那預言又是什麽？”雲沐突然想起了清陌曾經說的，不由道。